易贺怆惶逃离山谷,连滚带爬地穿过树影婆娑的黑暗斜坡,身上不知又添了多少道伤痕,他已无暇顾及这些,直至赶到入界口时,才敢回头察看,还好那个三耳魔兽没有跟着过来。
易贺打开石门,出到封界山外,看到石门自行关闭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可惜这里没有日历,不然易贺倒想看看,今日是否不宜进山。他之所以胆敢孤身夜闯封界山,一是因为修炼灵术需要,二是暮归庄这一段封界山脉甚少闹过魔兽。
封界山脉何止十万里,飞禽走兽多如牛毛,绝大部分都是野兽而非魔兽,哪想到自己那么倒霉,还是头一遭进山,偏偏就遇到魔兽了,还神出鬼没的,让它吓得不轻。
此时还不到夜晚十时半,虽说魔兽无法突破石碑结界,易贺仍然心有余悸,想想还是早点回去为妙。
远远地看到一束灵光闪了三下,易贺用手捂住竹筒口,连闪五下,便听到邱佩菱的呼喊声:“易贺——!”易贺应了一声,加快脚程迎上去。
远处那束光越移越近,邱佩菱内心莫明欢快起来,待易贺走到跟前,忽然发觉易贺上身赤/裸,先是心中一慌,紧接着惊呼起来:“你受伤啦?怎么回事?”她已看到易贺身上横七竖八的全是血痕。
伤是逃下斜坡的时候,让林中的荆棘划破的,易贺自然不敢说自己偷入封界山的事,支支吾吾地说道:“刚才修炼灵术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邱佩菱心疼不已:“这么多伤口,会很痛么?”没待易贺回答,便熄灭灵石竹筒,从臂上的灵隐袋取出一颗雪萤石,挂在手腕上——雪萤石已给她从中穿了根绳子,再取出一个小药瓶,走到易贺面前。
易贺颇难为情:“只是些划伤……”
“别说话。”邱佩菱微微府下身子,用手沾着药粉,往易贺身上的伤口轻轻抹去。
易贺只能静静站着,任由她给自己涂抹伤口,心中蓦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当她轻柔的手指在胸腹间划过时,仿佛带来了一股暖流,被触摸的肌肤随之传来一阵酥麻暖意……
“好了。”在将易贺身上的血迹小心拭擦干净后,邱佩菱才松了口气。
易贺低声说道:“谢谢你了,佩菱。”
邱佩菱却突然满脸红晕,将头别过一边,羞赧不已:自己竟与这个少年发生了如此亲密的接触,虽说事出有因,芳心依然砰砰乱跳。
此情此境,易贺也不由得大感困窘:“不如……我们往回走吧。”
“啊?”邱佩菱转过头来,又低下头盯着脚尖,顿了半天,终于说道:“你这样子,怎么回去?”
易贺摸了摸脑袋,尴尬不已。是啊,这副模样成何体统?他开始后悔没将换下的衣裳带在身上,原想着回到议事堂再更换过来的。
邱佩菱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来,对着易贺低说道:“你转过身去…”
“什么?”易贺反应不过来。
邱佩菱俏脸通红,嗔道:“叫你转你就转!”
易贺连忙转过身去,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邱佩菱这么凶。
“再往前三步。”
易贺依言而行,心中迷惑更盛。
“不许回头。”
易贺隐约猜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易贺脑袋一片空白,心头再次狂跳起来,甚至比刚才逃命之际更为强烈,他几乎不敢想象,一向乖巧温顺的佩菱,居然就在自己背后几步之遥处更衣!
好像经过一段漫长却又短暂的等待,背后传来邱佩菱柔软的声音:“你拿去穿上吧。”易贺这才转过身来,看到邱佩菱双手捧着佣兵服,她已换上一身淡黄色的装束。
易贺心中感激不已,却怕她为难:“那你怎么办,回去怎么说?”
邱佩菱看到易贺神色着紧,不由得心中一甜,柔声道:“我就说不小心划破了呗,再跟爹爹要一套就是了。”
易贺接过衣裳,邱佩菱连忙转过身走出老远。
女孩子发育较早,兼之邱佩菱身段欣长,易贺穿上她的衣裳后大小刚好合适,稍嫌略短但不明显,暖暖的似乎还带着体温,且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心神不禁为之一荡。
寻常普通的衣衫,也掩盖不住易贺的眉清目秀,邱佩菱很是开心,叮嘱道:“可别再弄破这套衣裳了哦。”
易贺红着脸点头道:“不会的。”暗道这是你的,我怎么舍得弄破。
“走吧。”
两人往回赶去,看到李志城已在三岔口候着。
“你俩怎么巡得那么晚?都快十一时啦”李志城看到邱佩菱已穿上少女装束,奇道:“咦,你的佣兵服呢?”
邱佩菱满脸通红,不敢正视他俩:“划破了,换…换掉了。”
“换掉了?”李志城更加惊奇,荒野外怎么换?
邱佩菱已差得粉颈通红,恨不得有地上个洞可以钻进去躲一躲。
“问那么多做什么?”易贺脸一沉,欺身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易贺这一站近,李志城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少女的芳香,才留意到他的衣裳好像微微有点短,顿时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戏谑道:“快乐不知时日过,我懂的……”
咚!易贺扬手在他头上一敲,喝斥道:“你脑子里都胡想些什么,还有,嘴巴给我闭紧一点,如果敢乱说半句,想想贺凌尘的下场。”
李志城吓得脸色惨白,连连点头,再三保证今晚的事一丝一毫都不会泄漏。
三人这才匆匆赶回入界登记所,接替三人巡界的是三个正式巡界拥兵站在门口,正等得不耐烦——村庄可不敢让新兵半夜出去巡界,看到易贺三人忍不住低声暴粗。苏亦正倒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说道:“下次记得准时回来,以免让人担心。”
易贺三人连声称是,跟在苏亦正背后向村庄走去。夜已深,苏亦正还是和来时一样,不急不缓地走着,三人虽然奇怪,却不敢出声相催。
回到邱府已是半夜,二人道过别,易贺正要走回房间,邱佩菱轻声叫道:“易贺。”
易贺回过头来:“怎么啦,佩菱。”
邱佩菱拿出一个卷轴,低声说道:“这是爹爹昨晚给我的灵术卷轴,我暂时还用不到,你先拿去修炼吧。”
易贺连忙拒绝:“这是邱伯伯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邱佩菱把卷轴塞到他手里,说道:“你练成之后,再指点我如何修炼不更好吗。还是你嫌我笨,不愿意教我?”
“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伶牙俐齿啦?”易贺本来能言善辩,现在忽然发觉自己根本不是佩菱的对手。
邱佩菱扑哧一笑,露出一只得意的小虎牙:“这就么定了。”
回到房中,易贺拿起卷轴细细打量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灵术卷轴(实事上他的《唐诗选辑》也算得上是灵术卷轴,就是特殊了些…),卷轴成色较新,轴心呈象牙白,卷轴侧边贴着小标签,上面写着一列小字:玄云飒-入灵境高等人术。
易贺将灵术卷轴放在桌子上,食指轻点轴心末端注入木灵力,卷轴像被触动机括一样向两边缓缓展开,露出一组蓝色体组成的术式。
术式相对简单,易贺只看了一遍就已大概明白,然后开始参悟灵窍,目不转睛地盯着术式,很快进入了神游物外的状态:仿佛跌入到术式之中,蓝色的字开始化作一个个人影,有些打坐修灵,有些拳打脚踢,有些结印施术……
易贺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但刚才的感觉如此真切,的而且确已成功捕捉到玄云飒的灵窍,并且是一网打尽。
易贺双手结了几个灵决后,伸出右掌贴在木桌上,依玄云飒的术式催动灵力,只听到喀嚓一声,手掌已贯穿厚实的木桌。
易贺抽出手掌,只见掌心处凝聚着一团形状怪异的灵光:光团边缘衍生有四道弯曲尖锐的灵力,仿佛一只青色小风车在手掌上缓缓旋转着。
玄云飒这就练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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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蒸发掉山坳浓密的雾气后,大椿巨大的树根边上露出了二个人影。
易贺从巨大的枝干上落到地面时,看到树下站的二个人时先是一愣,随即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小子就是那个什么易贺?”年约二十一二岁的青年男子问道。
“正是。”贺凌凯脸青鼻肿,左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吃力地睁开右眼盯着易贺,说道:“雨哥,就是这小子把凌尘打成残废的。”
“你说什么!”叫做雨哥的男子双眼一蹬。
贺凌凯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残废,是…是打成重伤了。”
“说不定真是残废了。”易贺淡淡说道。
贺凌凯扬起肿胀的脸孔,怒道:“易贺,你死到临头还敢嚣张!贺凌雨的名号谁人不知,玑禹洲正宗巡界兵,你这种乡下佣兵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易贺讽道:“哦,贺杰英原来连给他大儿子提鞋都不配。”
贺凌雨盯着易贺,眼神越来越冰冷:“就这种不会灵术的废物,也能打败凌尘,夺得孤鸿的称号?”
贺凌凯赶紧说道:“这野小子很是古怪,不知邱家给他吃了什么丹药,虽说不会灵术,灵力等级却很高,好像是7品沐灵士,加上野小子诡计多端,凌尘中了他的暗算才落败的。”
贺凌雨哼了一声,转向易贺说道:“听说,你很喜欢到这里来修炼?”
“然后呢?”易贺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