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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哇——哇——”清亮的哭声阵阵响起,产婆忙活了一刻多钟,白胖胖的婴孩终于呱呱坠地。

产婆一扒婴孩下身,又抱在手中掂了掂,不由对躺在床上的成羡羽和一直守在床头的穆七堆起笑容:“恭喜公子,恭喜夫人,是个大胖小子,老生估摸着至少有七斤!”

产房里热气腾腾,穆七隔着氤氲白雾望着成羡羽,他紧张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但是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她。

穆七本是在产房外头等着的,但是成羡羽久不生下来,听着里面闹哄哄忙做一团,穆七心中比房内那些产婆还急。

他来回在门外踱步,最后索性一推门闯了进来。

穆七不顾产婆劝阻,男人不避血光,直接就坐上床头握住成羡羽的双手不再松开。

穆七全程目睹了成羡羽生孩子的过程,震惊原来生孩子竟比战场厮杀还要惨烈淋漓。他任她掐她咬,唯愿成羡羽掐得再重些,咬得再狠些,这样他也许能替她分担几分痛楚。

“总算是生下来了。”穆七抬手为成羡羽擦拭她额上的汗——若是知道女人是这般生孩子,他打死都不会同意成羡羽给他生。

成羡羽却两眉还锁着川字,她痛苦地跟穆七说:“我怎么……觉着肚子还疼?”

穆七刚想问怎么回事,就听得身后产婆轰雷一般的声音:“哎呀,不好!夫人肚子里还有一胎,头要露出来了!”

穆七心一揪,十指相嵌牢牢抓紧了成羡羽的手。

产婆又忙活起来,这第二胎问世的时间比第一胎要长许多。房内所有人一起努力了一个多时辰,最后集体累到精疲力尽,小丫头才不情不愿地从母亲肚子里钻出来。

所幸母女平安。

穆七怀抱女婴,只叹这个女儿一出生就折磨了她父母一道,将来准是个混世的魔星!

“你说生了儿子叫成虎豹,女儿的名字却还没起……。”成羡羽虚弱地躺在床上对穆七说:“女儿就随你姓吧……。”

穆七听闻立刻掐指:“让我算算。”他算了女儿的生辰八字,咧嘴大笑:“哈哈!巧了,巧了,女儿跟我一样,五行也缺水!”

成羡羽也勾起嘴角:“那你给她取个补水的名字吧。”

“穆凌?穆沧?”穆七不假思索地问成羡羽。

成羡羽心中想恼,却没有力气恼得起来,只能瘫在床上无力地说:“哪有女儿跟父亲名字叫得相似的。”她支撑着抬起头,朝穆七太阳穴上戳了戳:“动用你这里的头脑,好好给她想一个。”成羡羽不忘叮嘱:“要水多的。”

穆七寻思良久,喜道:“那就叫穆淼淼!”

成羡羽陷入沉默:“……。”

因为母亲没有立刻否认,父亲便喜滋滋认定母亲也十分欣赏这个名字,于是混世魔星穆淼淼横空出世。

穆淼淼四岁,成羡羽教她习汉字,学的第一个词是她自己的名字:穆淼淼。

她一学就会,上午练了字,下午就拉着穆七邀功:“爹爹,爹爹,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穆七笑呵呵被女儿拉进书房:“淼淼写的字在哪里,可否给爹爹看……。”

穆七声止。因为他目光所及,他这几年来精心画的三十来副画作,全部被人蛮横霸道的签满了“穆淼淼”的名字,字大如斗,狠狠占满整卷画幅。

穆淼淼十岁,她暗地里不小心弄断了穆七心水的西域宝刀,却不老实认错,反倒偷偷将父亲的宝刀粘起来,也不知小丫头使得什么方法,令宝刀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根本无法察觉曾经断过的痕迹。

中秋佳节,穆七兴起,欲向妻儿一展风姿。他拔刀出鞘,刚使出第一招,宝刀就在空中折断成两截,刀锋垂直向下,就像个垂头丧气的败将耷拉下脑袋。

穆七查明真相后,气得举着另外半截断刀,满院子追着穆淼淼跑。

穆淼淼十二岁,穆七教成虎豹轻功,穆淼淼本是在旁边玩耍的,她突然攀到屋檐上,大喊着模仿父亲和哥哥从高空跃下。穆七吓得魂都丢了,纵身飞起去接女儿,穆淼淼却脚尖在父亲肩头一点,身子一旋轻轻落地。

穆七见女儿自己平安着陆,他呆了半响,方才意识到穆淼淼刚才假装玩耍,实则偷学会了穆七教导成虎豹的轻功。而且她速学速会,使的轻功远比成虎豹好。

穆七喜忧半掺,少不得又追着女儿满屋顶乱飞。

穆淼淼十五岁私跑离家,还义正言辞给父亲母亲留书一封,说自己已经及笄成为大人,当自在逍遥,天下任行。

穆七当即抓着信放下,一掌把桌子给拍断了。

江南,四月天,杨柳风,桃花水。

春日最盛,暖和得只用穿单衣。

少女赤足涉溪,脚踝浸着清凉的溪水,足底踩在干净的石子上,心旷神怡的感觉令她无比欢心,禁不住驻足多停留一会。

却冷不丁碰上迎面而来的人,两人身子相贴,脚趾相撞,激起阵阵水花,一时溅湿了二人大半截衣衫。

少女抬头,望见来人是一名年轻男子,眉眼开阔,五官英俊,脸上却不知为何笼着一层阴郁。少女刚想启唇问他为什么不开心,男子却抬指朝少女咽喉袭来,欲一招取她的性命。

少女身子一转,轻轻松松就避开他的杀招。她身形极快转至男子背后,眨眼功夫已将男子反手擒住。

“你为什么不开心?”少女重新问他。

男子想了想,沉着脸说:“我正在被我弟弟追杀。”

“你弟弟怎么会追杀你?”少女不解地睁大她褐色的双眸:“我没有弟弟,但有个哥哥,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哥哥都疼我还来不及呢!”

少女很同情男子,于是便松开对男子的桎梏,牵着他的一只手腕转身往会跑:“你跟我来,我知道这旁边有个密道,你可以进去躲一躲。”

男子在少女身后始终阴沉着一张脸,双眸冷然如鹰盯着她。趁着少女不主意,男子起身就朝少女后脑勺劈去,欲再次毙击她的性命。

“你放心。”少女牵着男子,边跑边说:“你等会躲着,我出来替你放风。如果你弟弟来了,我就指他去往错误的方向追赶。”

男子的手一滞,身体不听大脑使唤,霎时竟没有劈下去。

男子任由少女牵引,两人在青草地上同施轻功,一前一后奔跑。少女的发丝随风扬起,有几缕飘到了男子嘴巴里,他也不气恼,嘴角反而在不知不觉中弯起,笑了。

少女带男子躲进密洞,嘱咐他藏好,少女就要出去,到洞口她突然回头冲男子一笑:“你放心,你长得这样好看,我绝对不会将你的藏匿处说出来。”

少女笑地时候露出一口白牙,和她的肤色一样胜雪,男子脸上很少见地一红。

听到这少女说他长的好看,如此轻薄的话,男子心头竟未起杀意,反而小小地波动了一下。

这种波动是他之前为了成大事,弃妻弃妾,至他的几个女人生死于不顾时都不曾有的。

男子正在失神,忽听见少女问他:“对了,我该怎么唤你?”

男子紧锁剑眉,沉吟片刻,他抓过少女的手,指尖在她掌心书了“章横”二字。

他的脸色比夜晚的天色还要暝迷,一双玄眸就如孤星一样寒冷寂寥:“你若助我脱险,待我独揽之日,一定会好好谢你。”男子许诺完,耐人寻味地抬手摸了摸少女的脸颊。

少女羞得满面飞霞。

“我出去了!”她挣脱男子的手,似小鹿般头也不回地飞快跑走了。

泉水叮咚,一名身着鸦青色锦衣的男子仗剑而行,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后却跟着数名中年仆从。这些仆从各个手执兵器,步伐沉稳,可见武功深厚不凡。

男子的左侧还并排跟着两位比他更年轻的少年,都穿着月牙色锦袍。两位少年中有一位眯眼朝前方一望,立刻向男子指道:“二哥,前面树上有人!”

为首的男子听闻果断说:“五弟六弟,几位将军,我们过去瞧瞧。”

男子带着一大帮子人走近,见前面遍地烂漫野花,当中一株参天枇杷树,斜枝上坐着个咯咯直笑的白衣少女。她穿着一身白纱裙,露出一双赤足。两只羊脂白玉般的小脚相互勾着,随着她摇摆的幅度,和白裙树枝一同摆动摇晃。

晃悠悠将男子的心潮荡起来。

男子抬头打量枝头少女的面貌,她雪肤朱唇,应该十分年轻,神色间还有许多掩不了的稚气,却抓着枝头,弯唇扬眉,放肆地笑。

衬着她奇异的褐色眼眸,仿佛就像一只在树上吟唱的白鸽。

男子顿觉少女与众不同,她是水灵灵的,却不似他宫中那些姐妹,水是泪楚楚娇弱,这少女的水似溪似泉清澈,又似江似海般奔放鲜活。

男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禁不住万分好奇,又万分有趣。他仰头笑着问树上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此话一出,男子身边的两位少年,和他们身后的数名仆从皆是一惊。

这两位十几岁的少年,是极受圣宠的段贵妃、江德妃分别所出的五皇子、六皇子。

而问话的男子更加来历不凡,正是当今常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太子素来对女人十分刁钻,年纪都过了二十,却迟迟寻不着中意的太子妃。

皇帝本要下旨强行为他婚配,谁料太子竟在大殿上公然顶撞皇帝,说要父皇先立了皇后,再来管教他娶太子妃。

看天下女子皆不入眼的太子殿下,此刻竟鲜有地主动询问少女的姓名,何人能不吃惊?

“哈哈哈哈!”结果这少女更怪,听了男子的问话,竟俯仰身姿,在枝头毫无顾忌地大笑起来。她两臂拽着树枝两端,将树枝当做秋千荡了起来。

她模仿太子的京师口音回答:“我叫穆淼淼。”少女偏头问太子殿下:“那你又叫什么名字?”

两位皇子和随从皆以眼神示意太子:现今正在捉拿大皇子张恒的节骨眼上,为了追捕顺利和太子自身安危,理当不告诉少女姓名,或者以假名告知。

但是太子殿下却坦荡一笑,他抱拳朝着树上拱了拱,向少女礼貌地躬身。

太子粲然而笑,径直对枝上少女吐露真名:“在下京师张忱,字乐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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