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振东王亮尹浩洋
直击“海华传呼台事件”
6月的一天，记者和两位同行正在采访的路上，忽然连续接到了求救传呼：“我们是烟台海华的全体员工，我们遇到了欺骗，请帮助我们！”记者当即拐弯来到了中心广场的公用电话亭前，老远地就发现了一群年轻姑娘或神色激扬或神情沮丧地围在一起。看到记者过来，她们连忙聚拢上来，向记者投诉起来：“我们的传呼台倒了！”“我们的老板失踪了！”“他们还欠我们四五十号人每人一个月的工资呢！”“还欠咱们的300块钱的保证金呢！”“昨天俺台长还一本正经地让我们给他报传呼量呢，今天我们的门都让人给封了：我们都流落街头啦！”……有4个年龄看上去稍大些的自己说是“海华”的经销商：“骗人！‘海华’让我们告诉客户：可以免费服务5年！我们昨天还给客户办理了传呼今天就给人停传了：这不是坑人么！”
经过现场采访以后，第三天的《烟台晚报》刊登出了“‘海华’传呼台倒了，老板跑了”的报道，然后有关传呼台反映的相关报道也刊登了出来。但就在报道紧锣密鼓地进行的时候，有人开始给记者打招呼了——一位马姓经理自称是“海华”方面的代表专程从潍坊赶来处理“海华”的善后事宜：在这之前，烟台市工商局、消费者协会已经和有关技术监督部门开始处理许多个案提出的投诉“海华”的事情。在烟台市移动通信分公司的大楼里，记者和两个部门的代表一起听取了马经理的辩解：他说不是“海华”要骗人。“公司被封”？啊，那是因为有代理商来闹事，怕损坏机器所以委托中银大厦方面暂时封管；“员工没给钱”？啊，那是因为员工们害怕闹事的人，所以都躲避了；“老板跑了”？没有没有！老板在外地开博览会呢……不过同行的另一位就不太会“说话”：“闹事时我们报了案了呀！不过110的警察来了以后说话煽风点火：说‘他们不给你们工资你们可以拿东西顶么！’”
尽管当时所有在场的监督人员都不太信“海华”这“官方的解释”，但从大局出发，大家都督促“无论如何原委，先把传呼台开起来是主要的，否则谁都不好办”。当时的马经理也爽快地介绍说：他们和烟台电信局联系了，先把被损坏的机器修好，尽快恢复“海华”的传呼。
第二天，电信方面传来信息：“海华”原来租用的中继线因为欠二三个月的费用才被停机的。而“海华”的马经理经人担保说他先交上以前欠的4、5两个月租费，然后写个欠条保证6月份的及时交上，“海华”可以开通了——但因为没有人来担任人工服务，所以“海华”打是打通了，但里面传来的是录音：“对不起，操作员正忙，请输入号码按＃键结束……”而到现在为止，记者选择了一天24小时的各个时段拨打它，也总是“对不起……”，记者到中银大厦的“海华”去采访，看到的却是人去楼空一片狼藉！
“烟台海华传呼台”就这样只在烟台上空留下了一个甜蜜蜜的声音……
十年前的故事和今年初的数字
1990年夏天我离开烟台二中到《华夏酒报》当记者的时候，看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是新鲜的。所以夏日的某一天，我和记者部的李玉友忽然看到朋友杨英波拿出一个长方块的小黑机器并不无炫耀地说：“我们邮电局的业务挺忙！以后打办公室电话找不着我，就打126传呼台传10919找我！”我们两个记者都有些“陈焕生进城”的感觉：这是什么呀？就凭这个小黑机器，拨个电话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这么小的一个家伙？
但没有几年，我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先是被称为BP机后来又被统称为传呼机的魅力：到1992年夏秋之交《烟台晚报》正式创刊，我成为晚报记者时，我自己的传呼机都已经换了3个了……
那时的人们腰间如果能佩上一个传呼机，大概还算是有身份或至少是有钱人的象征吧？别忘了，那时买台中文汉显的传呼机要花2000多元不说，每年的传呼服务费要600元钱呢！于是那时的各类传呼台，便如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来：据说只要你能有办公间，再到“无委”去申请一下，然后申请中继线、买一两台服务机，再招聘一批服务小姐培训一下，立马就可以“千里通万里通”地开传呼台了！而只要开了传呼台，你就不会赔本：对外卖的传呼机标价2000多元，实际进价不超过1300元，再加上现在看明显偏高的服务费积累——算算吧：哪怕你的传呼台只有1000个用户，你就可以赚上100万！
这绝不是“估计”或“猜测”——在烟台的某县级市，到现在还有一幢大楼在为通信业服务着：那就是业主当初卖出了100台机器盖起的小楼！行业内部的人都称那座楼是“一把传呼机楼”。意思就是那楼只不过是业主“搂了一把而已”！
鼎盛时期全国传呼台拥有的客户总量达到了创纪录的8000多万人。烟台市就有30多万用户。有个故事讲传呼机的普遍应用：某年“五一节”的烟台山公园门口处，忽然，响起了传呼机的滴滴声。所有的人都开始察看自己的传呼机却都不是。这时一位收破烂的大娘找到一位军人：“同志，帮俺看看老头子传呼什么来了？”军人大声念道：“老伴儿：南山公园猴山处发现大量废纸板，速来划拉！”
现在的传呼机拥有量，却是创下了历史最低点：去年全国拥有的传呼机客户还有3500万左右，今年已经降到了2500万左右。而据烟台的行业人士真实透露：烟台现在传呼客户总量去掉商家自己吹嘘的“水分”部分，充其量也就20万人左右！
近年：“有钱没钱”和“有用没用”的辩证
近年来，“传呼机”失宠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像“海华”台对外宣称自己拥有7万多用户，但行家们透露说：“别听业户自己说的，到他们服务台上看一下就明白了：顶多能有3万用户就不错了！”“就这样，还是他们用了不正当竞争手段赚来的呢！”一位传呼业内人士称，“都日子不好过，就他们比别人特别红火？！”
第一批使用传呼机、“大哥大”手机的烟台人，几乎都知道谢岗松这个名字：当年他在烟台市邮电局，正好负责这些业务的“移动分局”。现在已在烟台移动通信公司工作的谢岗松告诉记者：传呼机的失宠，有着多方面的原因，比如两次通信费时费钱、无法保护自己的自由时间、无法保密自己的隐私空间等等，但“手机的崛起”，是其中主要原因。“上世纪90年代初第一批‘大哥大’手机投放烟台市场的时候，你们烟台日报社这样大的单位，也不过买了四五部模拟手机而已。现在你看看你们报社的记者们：不管多年老记老编还是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记者，谁手里没有个数字手机？你再看看大学里，手机的使用是不是也很普遍？连街头推小车的小贩们，也开始使用起手机了！就像我们烟台移动通信公司，这些年手机的进网率一直以一个较快速度递增着——可以这样说，烟台这些年的手机普及率远远高过了固定电话的增长率了！”
今年2月11日陕西《华商报》刊登文章说，受手机、小灵通的冲击，全省传呼市场正在萎缩。据悉，西安的传呼台由最早的100多家已降到现在的50多家。传呼用户的数量也急剧减少。西安海华传呼台的负责人介绍说，海华传呼用户2001年年初还有127万，现在仅有70多万。省通信管理局也证实，联通、铁通的传呼用户2001年下降了50万。
于是，传呼界业主们的日子，明显地自然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于是一些业主们开始用起了“歪招”——
有为招揽客户什么都传的：比如考试时频传“ABCD勾叉黑”的；有为招揽新主顾赔本赚吆喝的：压低服务费用甚至干脆“免费服务某年某年”的；有互相揭露对方臭哄对方再用虚假广告抬高自己的；有开业时好不风光最后却卷铺盖卷溜号的……前年武汉市传呼业齐声声讨某传呼台：他们竟然免费给人传呼机，然后再免费服务发传呼！业内人士愤愤然：“他们电信局悄悄办个传呼台就可以这样“套用业户打固定电话来挣钱”，我们哪有这样机会？这纯属不正当竞争？！”
眼前：传呼台竞争揭秘
这里例举的都是真事。
据泰安枣庄的报纸去年7月12日报道：泰安、枣庄的海华寻呼公司突然神秘地消失了，呼机变成“哑巴”，公司人去楼空。据枣庄海华寻呼用户孔先生讲，从6月29日起，他的寻呼机突然没了信号，无法接收到任何信息。他拨打台号95805和咨询电话，一直打不通。今天上午，他跑到位于青檀路的枣庄海华寻呼公司一看，发现该公司已是铁将军把门，人去楼空。无独有偶，泰安海华寻呼台用户的传呼机也突然变哑。用户李先生告诉记者，7月1日，他发现自己的传呼突然无法接收信息，开始以为是线路出了故障，后来发现传呼台号也打不通了。不少用户到公司去找，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今天下午，记者拨打了枣庄、泰安两地海华寻呼台台号和公司咨询电话，均没有打通。枣庄该台的电话一直在占线，而泰安该台的电话则显示“该电话因欠费被停机”。
深圳记者去年8月13日报道说：用熟的CALL机，突然有一天没了任何信息，或者CALL台留下一条信息让你转台……记者近日从深圳市、区消委会了解到，有关寻呼台的投诉近来呈迅速上升趋势。据有关方面不完全统计，目前深圳寻呼用户涉及利益被损害的至少有上万人。据了解，用户的投诉主要集中在寻呼台要求用户转台或突然失踪。
号码为“948××”的某台，一夜之间成了哑巴。该台的不少用户向本报记者投诉说，既收不到信息，自拨传呼号码也只听见忙音。找上门去，四门紧闭……一余姓男士说，他5月份佩了某台的寻呼机，头两个月使用正常，可后来该台忽然取消了人工服务，改成自动寻呼。之后，接到信息越来越少，最后根本就接不到任何信息了。到该台的营销点去看，竟改成了服装店。他预交的一年台费还有7个月没有使用。张女士“寻呼觅踪”更是“曲折”。她去年在内地买的寻呼机，漫游至深圳后，时时接不到信息。今年初寻呼台通知她改号转台，须购置新机。张只好花180元在该台深圳营业处购得一中文机。转台后用了不到3个月，连机也哑了，后经多方询问得知该台又转让了，要继续享受“服务”又要购买新机。
去年5月21日河南安阳报道：楚先生向记者反映，他的传呼机已经快一个月收不到信号了，像楚先生这种情况，当地还有2000多用户。楚先生的传呼使用的是“988××台”。最近一个时期，客户呼他总是收不到信号，他给该台安阳寻呼台打了几次电话，发现对方电话因欠费已被停机。无奈，他便向郑州公司询问情况，工作人员说，暂时找不到安阳分公司的老板，他们对此毫无办法。昨天，记者从郑州公司证实了楚先生的说法。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由于他们使用的是安阳的发射机，而且和安阳某传呼台老板签有协议，只有找到老板，他们才能给广大用户一个说法。
……
有心人当然能从以上这些案例中找到“烟台海华事件”的影子。其实以前烟台也发生过类似的例子，像“万里通传呼台之倒”等等，但以前没有产生过这样大的震荡罢了。
现在和今后：我们究竟该如何规范传呼业？
采访“海华”事件的许多天里，我们接触到了大量传呼行业人士。他们共同的感觉是“海华早晚要出事，但没想到这样快！”
为什么知道“海华”要出事？“因为他们开始的做法就是勾引客户上钩的！”几位要求不披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现在的传呼台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风光和高额利润，收取点儿服务费有时还不够经营费用的。但‘海华’一上来经营就采用“免费服务数年”或“终生免费服务”的方法：他们根本不收服务费！一些贪图便宜的客户便纷纷投靠到他们门下：这样短时间内就形成了一定规模：他们的摊子便是这样拉起来的！”“那‘海华’这样做岂不赔本了？”面对记者的提问，业内人士为记者算了一笔账：“他们一点儿也不赔本！首先他们卖的机器价格高：比如他们进货价格是每台100元，他们对‘含一年服务费’的客户收费是150元，对‘含5年服务费’的客户收费则是200元！”这样的含服务费价格还是合算吧？”记者紧接着问下去。“嗨！这不就是问题的关键么：他‘海华’为客户服务5年了么？你看看别的地方的‘海华’传呼台，不也是有好几个都这样干的么——先用‘优惠’勾引你；钱到手了，卷一大包半夜就溜！谁吃亏？还不是当初想赚便宜的大量客户？！”是啊，当初记者接受“海华”服务员们的投诉时，确实同情她们的工资上哪儿讨回来，但回头想想：一个传呼台倒了，更吃亏的是那些无辜的客户：数万客户和他们的家人朋友们遭受的损失不更值得我们同情？他们的信誉度的受伤和心理的创伤，又怎能计算得确切？！
烟台的传呼业确实到了该好好规范的时候了——否则“海华事件”对我们这座城市就只能是一次玩笑！
烟台的传呼业，在经历了兴衰之后突然出现了“海华倒台”的“惊变”：这确实对烟台人不是件好事；但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惊变”如果能够引起更多人的思考，从而促进烟台通讯行业的规范化，那“海华”也算给烟台人民做了一件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