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斌支军尹浩洋
这里透露的案例，有许多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小偷竟敢集体到市政府门前请愿示威；撬小棚的“偷手”也讲究前仆后继，一夜间连偷3次同一小棚；拾荒者被遣返回乡，遣返者还没回烟台被遣返者早就回来了；职业“偷手”偷来的钱竟然养活了数百个少先队员……
但这里显现出来的现实却让人笑不起来：为什么城市“拾荒者”大军的规模越来越壮大？我们的整治措施为什么总是表现不出来效果？我们需要不需要有一个整体的整治计划？面对“拾荒者”我们究竟应该怎样合力发威？
“和你说，除了那些老人之外，你们烟台的绝大部分安徽拾荒者都是以盗窃为生的！”这句话是被关押在烟台南郊看守所的安徽涡阳长途车司机于建华告诉我们的。
他由于为曹守云、曹守华夫妇等“拾荒盗窃团伙”转移赃物而被烟台警方逮捕。
29岁的于建华是给自己的亲戚开皖Ｆ—12014车的：那是一辆经常往来于烟台至安徽涡阳的长途车。由于职业关系，于建华认识了不少安徽在烟台打工的人。开始于建华也是个好司机，为了拉更多的老乡坐他的车，于建华经常拜访散居于烟台的老乡。“让他们给咱送票钱呗！”于建华解释他“拉客”的原因说，因为时间长了他发现一个奥秘：经常坐他长途车的老乡们一般租住在烟台城乡结合部，比方幸福、只楚、世回尧、黄务镇一带；而住常了的“安徽老乡”们，还有住得更有“学问”的：比方说“拉他下水”的曹氏兄弟，就住在上夼水库和南山公园之间，那正是烟台市区三个派出所辖区的结合部！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拾荒者选择这些地方住，目的很明确：就是他们以偷东西为生，首要任务就是要逃避公安、城管的检查！稍微有个正当职业的，谁会上那样的地方去住。”于建华告诉记者，“城乡结合的地方往往是三不管的地方，几个派出所交界的地方更是三不管的地方！”于建华的自觉移赃销赃开始于接受了曹家夫妇赠送的一辆变速自行车。他也知道拾荒的那对夫妇根本不可能买这样的东西平白送人，但他心照不宣地接受了，而且从此主动地成了“安徽拾荒者盗窃大军”的“赃物转移总指挥”：“几乎每个安徽在烟台打工的老乡都托我往老家送过赃物！”于建华哀怨未消地埋怨他的“拾荒战友”们：大批的赃物就这样被于建华堂而皇之地用大客车连绵不断地运回了涡阳老家……
我们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么？在烟台的拾荒者绝大多数涉足了盗窃？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后果？除了拾荒者本人的素质之外，我们这座城市是不是真有吸引“拾荒盗贼”的因素？如果有，又是什么？
曹守云和曹守华夫妇俩本来也在安徽过着普通农民的普通日子。前些年曹守云和别人合伙贩苹果，没想到风云突变赔了本，到烟台来催欠款又催不着。恰好有老乡在烟台干着“拾荒者”的“生意”，生计所迫夫妇俩也加入了“拾荒”的队伍，在几天后了解了“生意”背后的“背景”之后，“二曹”很快成为了“拾荒高手”。
“指望收那些破纸褙什么的能糊口？开国际玩笑！”曹守云告诉记者，“我们家有仨孩子要养活呢！”“孩子在安徽涡阳家里，最大的上初中了，最小的也上小学了，都是少先队员呢！”夫妇俩提起孩子好像有了共同话题，“在我们那里，大人很少有在家干农活的。我的亲戚们基本都在烟台这些地方拾荒。俺村一百多个孩子就靠拾荒的父母养活。”
记者从公安部门了解到，这些“拾荒者”确实有不少月月要到银行向家里汇款的。有的汇款单上的数字让人们吃惊，每个月汇回家里的竟然有上千元的！单纯的“收破烂的”能干出这样大的“成绩”，没有“外快收入”，谁信？！
“俺现在村里的大人们，几乎都出来了，都说烟台人有钱。有一次俺在上夼西路的一个地下室里，两帮人你偷完了我再进去偷，俺偷完了还有一帮人进去偷，三次都没有偷完呢！再加上烟台的风景也美，上这来挣钱容易又不花钱旅游了。谁不愿意上这样的地方来？！俺指望着明里拾荒暗里偷东西过日子养家糊口呢！”曹家夫妇俩告诉记者说。
说烟台的“拾荒者”养活着遥远的南方成百上千的“少先队员”们，这不该是一个谎言吧？但当记者问起曹家夫妇俩他们的孩子如果知道了他们在烟台是这样挣钱养活“少先队员”的话，夫妇俩会如何面对孩子？曹守云和曹守华都哭了：“俺孩子哪知道俺在烟台是这样的？！求求你们放了俺吧。俺再也不敢出来偷东西啦！”……
张德林是奇山派出所的所长，他的派出所管辖着辖区的6万多居民，按人口计算是市区最大的派出所之一。可听听他是怎么说的：“我不怕6万（人），就怕60（人）！”
张德林说的60人，指的就是他们辖区内散落分布着的大约60名经常性的“拾荒者”。
“这些人不管脏不脏也不管偏不偏，哪里都能钻挤到。”张德林哭笑不得地告诉记者。“有天有居民来报案：说有个废防空洞里发生了强奸案。我们七拐八弯地过去一看，那个废旧的防空洞里，原来住着四五个拾荒妇女！”
“这些拾荒者都偷出胆量来了！”张所长感叹说，“去年冬天下大雪时我们破获了一个盗窃案子。早晨奇山小区有个居民来报案说他的小棚被撬，摩托车被盗。我们到现场一看，小棚前有道摩托车车辙很明显地通向远方。顺着这条车辙找吧！清清楚楚容容易易地一直找到了南山公园和虎岩水库中间的几个窝棚前。就是那些拾荒者住的地方！进去一看，小偷还在睡觉呢。被盗的摩托车就放在棚子后面！”
张所长还给我们讲述了这些拾荒者胆大心“粗”的故事：“有一次，我们的片儿警早晨巡逻，发现有两个拾荒者打扮的妇女推着辆摩托车走。仔细一看，后车轮锁着哪！上去一盘问，偷的。两个拾荒妇女早晨起来看见有摩托车放在屋外，就决定偷走。一个在前面扶着车把，另一个在后面车座上挂把钩子就偷走了！”
“这么多的事儿，为什么不处理他们？”记者问。“处理？有次他们差点儿把我们公安处理了呢！”张德林说：“有次我们执行上级指示，清查这些拾荒者。他们不走我们强制执行，有些破纸褙破被子破棉鞋之类的，我们干脆就一把火在旷野空地上给他们烧了。这可反了天了！一些拾荒者组织起来到市政府门前去上访，说我们把他们藏在破被子破棉鞋里面的钱都给烧毁了！后来我们逮着了几个拾荒偷东西的，仔细一看，都是那些到市政府门前上访的！”
这是一个采访过多次“拾荒者”专题的记者同行。应记者的要求他同记者做了一次长谈，但他要求尽量不透露他的名字：“我认为‘拾荒者’泛滥的现象是同许多职能部门的某些失策有关！”
“首先是公安各派出所及城管、工商等执法机关的软弱！”他说，“最基础的管理在百姓们中间，体现在派出所的身上。现在看，我们的派出所在暂住人口管理上明显有漏洞。有多少拾荒者办理了暂住登记？市区城乡结合部的几个派出所，有没有集中清理整顿容易收留拾荒者的地域？如果集中性的清查效果明显，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区域放手到百姓手里搞个警民联防？城管的人员为什么不把清查拾荒者当做一项重要常规性任务去抓？工商的同志是否应该先了解那些外地来做‘小买卖’的人是否有正常住处，拾荒者拾出‘成绩’以后通常都打出了做小买卖的旗号干更大的盗窃案件呢！”
“第二我们的清查整顿手段太软弱。几次清理整顿都出现过这样的笑话：我们没有好的法律条文可以遵循，于是只好把这些拾荒者整厢地拉走，出了烟台市范围后把他们放逐下车。但我们的警察、城管等人员因为坐汽车回烟台，难保路上不吃个饭休息一下；而拾荒者们翻身扒上火车就到烟台了。——送人的还没回来呢，被送的已经又在市区扎根了！”
“我们可不可以和这些拾荒者的原籍地政府、公安等联系一下，联手打击拾荒盗窃的案件？或者我们能有个更强硬的对策，对拾荒者发现一个收容一个，让这个美丽的海滨城市不再出现那些社会治安的隐患。”
“最后一个还要说是有关单位的麻木不仁。这个城市里现在是寸土寸金了，要是哪里有块地皮没有主儿，房地产公司会蜂拥而至的；但现在好几个地方都成了拾荒者藏污纳垢的好去处，有关部门就是没有反应。烟台日报社北面有一座未完工的大楼，夏天一到这里就成了‘拾荒者乐园’。住的拾荒者能达一个营！但几年下来就是没有人管。街面上有“拾荒者乐园”，南山公园里其实也有很多，公园东面和西南面都有不少拾荒者，他们几乎成了‘南山村民’了，但公园管没管过？奇山小区市场东的一座大楼围墙南面，常年有拾荒者在那里搭窝棚住，也没有人管。我倒是怀疑哪天拾荒者乐不思蜀在那里盖起个房屋怎么办？！”
……
“城市拾荒者”，绝对是一个现代文明城市的隐患——它不仅污染了市容，影响了城市形象，更是各种盗窃、斗殴乃至凶杀等犯罪现象的源头之一。在我们努力提高烟台这座“黄海明珠”的城市文明度和知名度的时候，是该彻底清除这一城市隐患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