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慕容嬿一直以为他们善攻心计,故意如此降低别人疑心,可时间久了,她才明白这对欢喜冤家,真的无法分离,只得各受各的罪。
“别看他们终日吵闹不休,可他们却过得怡然,罢了,你随我出去一趟吧!”
碧瑶闻言,已收起笑意,置放缣帛,又进里屋取了件紫色对襟貂裘替她套上:“姑娘,要给瑶姑娘或君姑娘传信吗?”
慕容嬿拢了拢领子,轻轻摇头,似笑非笑的盯着窗外,那种若即若离的神色,让人看不真切。
“不了,你先随我去见阿姝吧!”
这话一出,碧瑶便不敢再问,跟了慕容嬿许久,她自然知道,什么事该过问,什么事不能问。
就如见阿姝之事,像永恒的定律,慕容嬿从未给任何人透露过是去做啥,便是瑶姬雪和君悦都不曾知道。
在离慕容府三里处,有一条小巷子,那被唤作阿姝的女子,便住在巷子最靠里的一间矮房子里。
每每慕容嬿到此处,少则待上半日,多则待上一日,而碧瑶就只能守在外边。
“快请阿姝姑娘,姑娘来了。”
门口的守卫眼尖,瞧着慕容嬿来了,忙对里边招呼,还未落下声,就见人飞奔而去。
“今日姑娘怎得空过来,阿姝姑娘近日老是念叨姑娘,说是再不来,便要等到下个月这几日才来了。”
那守卫刚向慕容嬿行了礼,里间就出来个媪妪迎她,说话间领着她进了前院。
“这几日倒也是忙了些,便选了今日过来瞧瞧,想是也该有结果了。”
别看这妇人年老,却行动轻盈,说话底气十足,肤色红润,丝毫不见半分老气。
并且,慕容嬿对她的态度极为不同,虽说不上恭敬,但总让人觉着诡异。
“阿姝见过姑娘。”
正思索间,碧瑶闻到一股异香,那种香气撩人心弦,似真似幻,让人如坠云中,心神荡漾。
迷迷糊糊中,碧瑶似乎察觉到一团火红身影靠近,却始终看不太真切,就像雾里看花,扑朔迷离。
“许久未见,你功力又见长进,若再过些时日,怕是我也得甘拜下风了。”
慕容嬿莞尔,早已知碧瑶有异,但未见半点怒气,只伸手扶住碧瑶,有些语言不详。
“阿姝不敢,阿姝能有今日,全凭姑娘提点。”
闻听此言,红衣女子那敢造次,欠身移至一旁,给了碧瑶缓和的机会,但却仍旧脸红得不正常。
其实,院内众人皆知,**极烈,非能者,不可避之。
“有何不敢,你若真能超过我,那是你的本事,怪得着谁。”
慕容嬿这话倒是不假,谁也不保证自己永远天下第一,再说了,站得越高寒意越是渗骨,要来有何用?
“阿姝明白了,姑娘,你交代之事已出结果,还请姑娘移步,随阿姝入内。”
对此,阿姝是心领神会,而她也志不在此,无欲做劳什子天下第一,她要的由始至终就很明确,所以慕容嬿才对她委以重用。
这令她二人间没有隔阂,说起话来更随意,少了慕容府内那种步步心计。
“不必了,今日让碧瑶陪着我便是,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可是,姑娘……”阿姝蹙眉,明显有些诧异,微张着嘴想要劝阻,终归还是忍了下来,显然慕容嬿并非随意决定,可即便她觉察有恙又能如何?毕竟有些事情知道的时间不过早晚,能拦一时绝拦不了一世:“既如此,阿姝告退。”
故而,阿姝也仅仅是若有所思看向碧瑶,然后领命率众离去,火红身影渐渐消失于巷口。
却说碧瑶,她虽好奇小屋秘辛,但真当踏入其中,才突然懂得,有时并非谁都能承受所有,一如后来的慕容嬿与云哲,当然,这些均是后话。
是夜,星光明媚,琉璃阁内,灯火通明,宛如帝都明珠,与永巷和那漫天星辰彼此呼应,为游子照亮前路。
慕容嬿靠在雅间窗前,望着浆酒霍肉的酒客,微微敛下了眼,似乎入了琉璃阁,便可过得列鼎而食。
或许于世人而言,皇城永巷是不容侵犯的圣洁处子,而琉璃阁则是凡尘仙境,它神秘美丽,透着令人无限遐想的朦胧。
“过来也不提前支会一声,若非巧娘识得你,今日怕是该麻烦了。”
瑶姬雪好不容易逃离辰王云城的酒局,便有婢女来禀慕容嬿一事,她听着不免微叹,还是选择下楼相见。
“终归,你这里还有人识得我。”
慕容嬿抿唇,立起身子替她斟酒,示意碧瑶取来只锦盒,连带着酒一同推给她。
“阿嬿,其实有时候,我真讨厌你这一点,可至亲之人,纵有不是,我也得护他周全。”
慕容嬿听了这话,始终盯着窗外,因为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一搂出入口,那些进进出出,形形色色的人,皆无一落下。
良久沉默,让屋内气氛愈加尴尬,瑶姬雪只觉心中烦闷,干脆仰头闷下那酒,火辣辣的感觉划过咽喉,舒缓着她的苦涩。
其实不必慕容嬿开口,瑶姬雪也明白,相比慕容嬿而言,她们是属于两个极端,慕容嬿不懂亲情为何,从没感受过人情冷暖,只有勾心斗角。
而静心想想,她二人能成为换命之交,原就是不可思议,如今她怎能期望,能够软化慕容嬿磐石般的内心。
“阿雪,骄纵绝非保护,或许,你该学会适当放手。”
瑶姬雪无奈摇头,她早就明白又何须郁结?此刻只要拿上锦盒离开便是,但慕容嬿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离开的腿灌铅般无法动弹,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然而,诚如她所说至亲之人,如何弃之不顾?
“阿嬿,你说得没错,我是时候该放手让他闯荡了,可同样也要拼尽全力,护他一世安宁。”
话音未落,瑶姬雪便匆匆离开,她只怕继续待下去,她会抛却理智卸去伪装,做出抱憾终身的决定,或者说她更怕自己变成第二个慕容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