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宫拜见本是皇宫常态,但今日可不同于往日,各宫但凡有资格在中宫走动的,或是奉了召得已去往中宫觐见的,皆早早到了宫门前候着。
自然这些个嫔妃可不是来向中宫娘娘——皇后,晋献殷勤的,而是为了瞧瞧这初入宫闱,便平步青云做了皇贵妃,入主关雎宫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值得她们沧澜的皇上这般看重。
段沐歌所居的关雎宫,紧挨着福阳宫、甘泉宫和凤泉宫,便是其他宫阙也是呈环绕之态,简单的用一句来说,就是关雎宫与众多宫阙就是被保护和保护的关系。
故而,从关雎宫到甘泉宫倒是很快,一行人隔得老远,就看见候在甘泉宫外的各宫娘娘。
“怎么这么多人?以往皇后娘娘宫中也是比肩叠踵吗?”
段沐歌蹙眉,朝身旁的苏巧发问,她以为轩辕逸是不同的,就算是身为皇上,也不会像别的帝君那样,但真正见到了,才发现原来任何一个帝君都是一样,后宫佳丽三千,各领风骚。
“回娘娘的话,往日里来中宫请安的娘娘没有这么多,奴婢猜想,今日大部分娘娘聚结如此,难道是与娘娘册封一事有关?”
苏巧也甚是不解,往日里阖宫觐见也就是些主宫娘娘,或孕有子嗣颇有宠爱的娘娘,可观今日这阵势,甘泉宫外候着的妃嫔却有一多半,若说是为了来请安,肯定不全然是的,毕竟段沐歌封妃在宫里可是大事。
段沐歌闻言只是看着眼前的莺莺燕燕,其实,她和这些女人不一样,之所以留在轩辕逸身边,一是因为她之前跑不掉,二是因为她还没搞清楚,她是否还爱着他,但只要她一旦弄明白了,届时该走她绝不留,该留她绝不走。
可现在想想,她进了宫,又如何由得了自己?这些女人,又有那一个是省油的灯,她要在这个皇宫里生活,就必须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学会如何让自己不再受到伤害。
“皇后娘娘有旨,宣,各宫娘娘入殿。”
正想着,甘泉宫大宫女茯苓命人开了殿门,急匆匆出来朝众妃施礼,传达着皇后赫连蕊的旨意,一时间原本人声鼎沸的甘泉宫门口,便静了下来。
段沐歌反是垂下眸子,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八卦,皇宫容纳了太多的女人,向来就是八卦的起源地,更何况,这次八卦因她而起。
是福不是祸,是祸挡不过,该怎么着,日子还是得照样过,段沐歌左手搭在苏巧腕上,随着众妃进了甘泉宫。
不得不说,这赫连蕊身为帝君正妻,沧澜国的帝后,自然所居之处是绝好的,一行人浩浩荡荡随着茯苓进入正殿,自有小宫女备好了果脯差点奉上,但正殿之内并未见着正主。
“诸位娘娘,还请稍等片刻,皇后娘娘立时便会过来,奴婢已命人摆好果脯差点,尽情诸位娘娘品尝。”
茯苓说着又是一礼,起身时,朝段沐歌看了一眼,便规规矩矩的退了下去。
“唉,你们听说吗?”
端坐左手首位之上,段沐歌目不斜视,既不品茗,也不品果脯,将自己的气息尽可能收敛起来,静静的听着这些莺莺燕燕说话。
“翁美人,听说了什么?”
那起先开口的人,生得靡颜腻理,杏脸桃腮,朱唇玉面,略施粉黛,秀而不媚,着一袭胧月桃红色宫装,领口处绣着一群翩翩飞舞的蝴蝶,随着她说话动作,竟犹如活物般,透着股灵气,倒是将她衬得越发俏丽多姿。
她叫白玉娇,入宫两年时间,硬是从一介小小才人,爬到如今这正五品美人之位,闻听有人问起,微微勾起唇角,俯过身子压低了声音回话。
“难道昭仪姐姐还不知道吗?妹妹可是听说,昨晚有人白白忙活了一宿,到了天明,皇上都没有过去,这下可是有人要遭殃了。”
这后来开口询问之人,叫做凌思雪,当朝威远将军之女,入宫仅早翁美人半月之余,如今也是正四品昭仪,一宫主位。
段沐歌之前便有注意到她,倒是觉得她颇有出水芙蓉之样,一张鹅蛋大小的脸颊,虽未过多修饰,仅仅是修了眉,勾了唇,但却不比在座众妃差,特别是那身浅紫色镶金海棠抹胸宫装,让她娇媚中又不失秀丽端庄。
只见她闻言,脸上的笑意一顿,微微蹙起眉头,朝着段沐歌的方向看去,才又笑着朝白玉娇摇摇头。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有些话,不该说的妹妹可千万别说,以免惹得自己不痛快。”
凌思雪自然知道白玉娇,可是在这宫中,谁又不是仰仗皇上的鼻息过日,若是皇上喜欢,那便能好过,若是皇上不喜欢,那日子自然是不好过,如今在座的倒还没有讨皇上不喜欢的。
白玉娇知道凌思雪素来谨慎,闻听此话倒也不与她再多言,而是转头看了看段沐歌,又朝右手首位那空落落的位置看了看,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皇后娘娘驾到。”
虽然这两人声音极小,却还是让段沐歌听了真切,她敛着眼眸并无丝毫变化,就听着殿外小太监的声音,不由冷哼一声,这赫连蕊像真会选择时机,恰好她听到这些话,她就到了门口。
虽是这样想着,却还是与众妃起身,迎着她进了殿,待她落座才纷纷上前见礼。
“臣妾恭请皇后娘娘金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里规定,凡向中宫请安,无论身份如何,均应行稽首礼,故在苏巧等人的引导下,段沐歌屈膝跪地,将右手按左手上,拱手于地,置于膝前,头亦随之于地,朝她拜了下去,身后众妃自也是随着拜礼。
“嗯,诸位妹妹同安,平身就座吧!”
“是,谢皇后娘娘恩典。”
众人谢礼,由贴身婢女掺扶着起了身,而段沐歌行完礼,便低垂着头,盯着鞋尖,没再多言。
“茯苓,今日又是虞贵妃没到吗?”
见众妃入座,赫连蕊瞄了眼右边首位空席,红唇微启,向身旁的茯苓问话,眉宇间微微露出一丝不悦,但却未能发泄出来。
“回娘娘的话,晨间奴婢去请虞贵妃娘娘,凤泉宫的大宫女锦绣说贵妃娘娘病了,故今日不能来向皇后娘娘请安,望娘娘海涵。”
“病了?”
茯苓话音刚落,白玉娇就惊异的开口,向赫连蕊望去,满脸的不可置疑。
“皇后娘娘,只怕贵妃娘娘这病,是心病吧?”
“哦,翁美人何出此言?莫不是,翁美人今日一早便去见过虞贵妃了?”
摆手示意茯苓退下,赫连蕊偏头轻声向白玉娇发问,语气平和,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但是呛得白玉娇脸色一红,讪讪的笑了笑,不敢再接口了。
这时,段沐歌才微微朝她瞩目,想见识一下这个可以和轩辕逸比肩的女子,究竟是何等人物。
赫连蕊自是芙蓉如面,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只见她淡扫峨眉,剪水双瞳,顾盼流转,身着凤冠霞帔,高耸的发鬓间各簪有一支九头凤钗,正微抿着唇,扫视众妃,虽不见怒却透着威严,倍显尊贵。
“想必,这位就是瑾皇贵妃,段沐歌了吧?”
转过头的赫连蕊,正好对上段沐歌审视的双眼,不由一愣,才开口发问。
“回皇后娘娘,正是臣妾。”
段沐歌抿唇,起身将双手合拢于胸前,微屈膝低头,回了赫连蕊的话。
“嗯,果然慧外秀中,生得如琬似花,明眸善睐,怪不得皇上喜欢你,你且入座吧!”
“是,谢皇后娘娘。”
重新落座,段沐歌才觉着时间难熬,听着赫连蕊不紧不慢的训诫声,倒像是听着催眠曲般,竟然睡意频生,连连打盹。
好在赫连蕊也只是常规训诫几句,说完便有意遣散众人。
“好了,今日训诫就到这里,诸位妹妹,可还有事要说,若无事就都各自跪安回去歇息吧!”
众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无人接话,毕竟她们都是怀着心思来见段沐歌的,并非只是为了请晨安而来,这人见完了,定然是要离开的,当下在段沐歌的带领下,众妃又起身向赫连蕊拜礼。
“是,臣妾必谨记皇后娘娘教诲,恪守宫规,不恣意生事,以保皇宫祥和宁静之气。”
赫连蕊点头,似乎对此颇为满意,在茯苓搀扶下起了身,从段沐歌面前经过时,略微顿了一下,启唇淡淡的说到,然后出了大殿。
“嗯,诸位妹妹能谨记教诲,自然是好,既然都无事上报,那便各自散去吧!”
直至赫连蕊人走得没了影,余下的那一干嫔妃,才在自家婢女搀扶下起了身,挨个向段沐歌行礼告退。
自然,段沐歌也不愿与这些女人有什么交集,见她们各自与相熟的妃嫔离开,也就是点点首,便带着苏巧等人回了关雎宫去。
说实话,她觉得当皇贵妃,简直比做杀手还要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