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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却又很短的梦。

我梦见江辰星,梦见他为我做饭,陪我逛街。我们坐在沙发上分吃一袋薯片,他的眼光像星星一样闪亮,望向我的目光那么宠溺,那么包容。我像是掉进了一个深邃而又温柔的漩涡,深深地陷进去,但愿长眠不复醒。

我梦见了阿波,梦见他给我调酒,他送我回家。我们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接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世界。明明是不熟悉的脸,却有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似曾相识。我毫无征兆地迷恋甚至贪恋起他身上的气息,眼神,甚至说话的语气和姿态,然后对应起回忆里的那个人,心口忐忑,不知所措。

梦境像是过境了千万道轮回,一遍又一遍,辗转过我苍茫而尽的青春世界。

那两张脸的轮廓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熟悉,我下意识地将他们的眉目拼凑到一起,然后,终于无可遏止地掉下泪来。

朦胧中,耳边似有歌声轻轻传来。

你忘了回忆,我忘了忘记,这该死的爱情。

江辰星,我终于明白,是我忘记了你,你却忘了忘记。

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有我一人还傻傻地活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明明你近在眼前,我却选择了逃避和遗忘,做着梦,不愿醒。

《圣经》上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永无止息。

江辰星,我的亲爱。

如果我沉睡,请将我叫醒。

如果我醒来,请将我拥抱在怀。

意识逐渐清明的时候,我看见一大片白色。

白色的墙,白色的房顶,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桌子。我眨了眨眼,明白过来,哦,我依旧是在医院。

人还活着,可惜半分都移动不了。自己的左手手臂和右腿打着石膏,一看就知道又骨折了。脖子上固定着支架,据说是颈椎关节错位。我想,要是再把脑袋包住,整个就一活脱脱的埃及木乃伊。

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我觉得自己简直倒霉死了。

最近动不动就进医院,这里真快成我家了。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好像除了受伤,我的人生就再没什么别的意义一样。

努力睁大眼望向四周,守在身边的人比上次少了几个。

谢女士仍旧红着眼,小白兔似的坐那抹眼泪儿。不过她的状态并没有上次那么歇斯底里,大概是已经经历过一次心惊胆战,连带着整个人也变得淡然了。

林北生跟周晓薇坐在沙发上低声地说些什么,时不时地向我这边瞟一眼,可惜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那双刚刚睁开的,呆滞而又茫然的眼睛。

令我惊讶的是,江延平那个奸商也来了。

他一副慈父相地揽着谢女士的肩,不时轻拍两下以示安慰。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最后耳畔就只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一句话,“没事,咱们晨曦福大命大,有我在呢,谁也不敢动她。”

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冷战。您罩着我,我能活到现在也的确是福大命大!

没有人关注我,大家都在悲悲戚戚地唉声叹气。从他们模糊而又断断续续的言谈中我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了三天。

原本不该昏迷这么久,哪想我之前出车祸时就撞到过头部,虽说不严重,可这好歹也是嫩生生的血肉之躯。这一跤又是头部着地,大脑里的神经错综复杂,也不知道碰到了哪根,结果一睡就睡了三天。

再度环顾一下四周,我闭上眼,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浓浓的失落感。

宋晓磊和张惊蛰没来,我无可埋怨。人家毕竟在外地上大学,这事估计他们都不知道,跑回来干吗?

可是,看着依旧满当的一屋子人,我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那个人,他终究没来。

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待我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我终于开口,打算不再让他们继续担心下去。我说,“妈,阿波怎么没来?”

她有些惊讶,随即像是渐渐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把捂住嘴,然后就开始哽咽,再不理会我刚刚的发问。

我翻了个白眼,无语。期待地望向其他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我的问题。

最后还是周晓薇跟我说了实话。

她说,是阿波找到的我。那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他发动了周围的所有人力资源来寻找我,他自己的,林北生的,甚至周晓薇的和江老头子的。

直到有人说看见我和一个开着白色宝马的女人一同离去,他终于开始心慌。

他看见我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胳膊和腿被折成一个很奇怪的弧度,鼻息间的气息极其微弱。

我摔下去的台阶一共有15级,上面零零落落滴洒着斑斑血点,他惊恐万分地抱住我,甚至以为我再也不会醒来。

是林北生和周晓薇帮衬着濒临崩溃的阿波将我送到医院,在不眠不休地守了我三天两夜之后,阿波脑子里的那根弦终于断掉,既而体力透支昏了过去。

我睁大眼睛静静地听她说着。眼泪从眼眶里肆无忌惮地滑落出来,我想动手擦掉,可是我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坏死,根本动弹不得。

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按照时间推算,就在我苏醒的那个上午,阿波昏了过去。

所以,我们终究没能看到彼此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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