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与坏,都不能拿来衡量母亲啊。母亲是骨肉相连割不断与生俱来的情感,俊成只能点点头。
看了葛向兰一眼,表示自己同意外婆的建议。
“妈啊,慢慢来,孩子需要适应。”
向伟全心里不是滋味,葛向兰在自己身上的付出与牺牲,一直深感愧疚,她此生没有当真正母亲的经历。
不谈下去了,刚刚逝去了一个人,悲伤已经够多。
早餐结束。俊成脱下外套,手中接过父亲递来的白花,模仿学着别在自己西服胸口。
手指不灵活,见状葛向兰站到他面前帮他别好。
“来,妈给你弄。”葛向兰勇敢说出口,心里觉得自己应该引导孩子,自己先给予他感情,让他试着习惯,而不是等待孩子来先开口接受自己。
俊成还是不习惯,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葛向兰帮他扯平衬衫领子的到时候,两人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这是第一次心灵亲密的交会。
合淳发来了短信:“节哀。不要太伤感。”俊成没来得及回,关掉了手机,大家分开乘坐两辆车前往殡仪馆,外婆与俊成坐在一起。
牵着他的手,抚摸他的头。俊成想,这也许是小时候他们抚摸自己的常用动作。
身后的眼睛,是桂花外公外婆艳羡的眼光,两位老人站在窗前,看着别人家热闹的一家子。
冬天。冰冷安静的殡仪馆,让梅州给了俊成新的印象和感觉。
哀伤的气氛充斥,舅舅的眼珠是红色的,舅母帮他拿着手机。
9点半,入殓师通知给死者化妆已经完成,务必让家属过目是否还需要更改?摆弄死尸的空间与场面不想让孩子见到,于是葛向兰与俊成、舅母和然然在外等候。
外婆坚持要去看看,“躺在棺木里的那是我老公啊。”她自言自语。孙女然然跟母亲站在一起,表情紧张而恐惧。
在这种气氛下,俊成的脑海特别活跃,想象力像云霄飞车般速度,多年以后,是外婆去世、父亲、葛阿姨……自己必须承担这一切痛苦。
再想到自己死后的一切场景,是桂花吗?还是合淳承担这个痛苦?或是自己承担她们其中一个先逝去的痛苦。
自己会有儿女吗?他们会是怎样?
俊成此时无法想象父亲、舅舅、舅母上一辈的复杂生活历程,这么多的痛苦,他们是如何过来的?
外婆带在身上的照片,此时俊成拿在手上,是一张黑白照,外公外婆的合照。
他们年轻的时候,生下了自己的母亲白丽华,然后母亲生下了自己,母亲却没能像外婆活到现在或更长。
心情更加沉重的时候,父亲在前面的门口探出头来,向俊成招招手,示意大家可以过来了,告别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10点钟,殡仪馆慢慢热闹。俊成听见身后有人在哭泣,哭声很沙哑,悲伤过度造成的。
俊成第一次见到了漆黑棺木,画过妆的尸体显得更加安详,舅舅与父亲已经披麻,现在每个人的额头都裹着一条白布。
然然很害怕,跟在母亲身后。
俊成第一次见到了死人,他忍不住看父亲的脸,一脸沉重似乎要掉落地上。
当时母亲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吧,父亲的悲伤会有多沉重!
外公安详的表情,与照片里的笑脸不同。衣服穿得很整齐,天冷,尸体完好无损,也没有明显的腐味。
死人恐怖,可躺在棺木里的却是至亲的人,悲痛还来不及。
外婆失声痛哭,哭红了的眼睛,已经干涸得挤不出泪水。舅舅扶着几度失控的母亲,一个劲的安慰。
俊成上前一起扶着外婆,然然很害怕,只得跟随母亲,低着头。
哀伤的早晨。两位男入殓师对着棺木深深鞠躬,按下送入火炉开关。舅舅的眼角又挂了泪水,俊成扶着外婆,此时感觉她已不再动弹。
嘴里喊出沙哑的声音,俊成判断应该是叫外公的名字,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葛向兰与舅母站在一旁,忍不住抹了鼻子。
墓地已经选好了,陵园在梅州市区的西郊,大家驱车赶往。早已联系好了陵园的管理,舅舅按照法师的要求,必须赶在十二点正点入土。
俊成不懂,向伟全简单跟他说合适的时间适合进行某事,如眼前的丧事。
法师口中念念有词,俊成平生第一次知道“超度亡灵”。风俗都一样的吗?忘记问父亲,当年母亲下葬的时候,是否也是这场景?
自己披着麻衣站在父亲身旁吗?还是无知的与桂花玩耍?后者的几率大些,听到一些说法,母亲去世时还年轻,30岁都不到,怕孩子心里有阴影,尽可能的隐瞒。
白色鲜花,抓一把泥土撒下去。啊,与外婆发誓一生挚爱的外公从此阴阳相隔,去了那边,见了他至爱的长女丽华,默默等待爱妻的到来。
俊成的脑子胡思乱想,原本阴霾的天空,坟墓打理完毕,下起细雨。
俊成回头看身后的然然,轻轻颤抖。“爷爷走了,想不想念他?”舅母问道。
然然很不情愿的摇摇头,“傻孩子”。舅舅说了一句,下蹲帮女儿扯平衣服,牵着她的手,准备下山。
细雨中,坟前的香焚出青烟,消失在眼前。白酒入土,冥币成灰。悲伤告一段落。
下山以后,两辆车在城郊的一家农家园门口停住,看来舅舅早已安排好了。
农家园的老板朝舅舅走来,表情沉重,轻轻拍了舅舅的肩膀。
简单吃顿便饭,坐下两分钟菜就上齐了,没有酒,也没有饮料,只有白开水和茶。
“表哥读文科还是理科?”然然开始开口跟俊成讲话。
“我读文科。”俊成从西服口袋里抽出名片夹,赠给了舅舅、舅母、然然各一张,外婆拿在手上问俊成这有什么用。
“到锦阳玩给我打电话。”俊成告诉然然。
然然点点头,突然问俊成:“表哥有没有女朋友了?”这下引来一点轻松,俊成没有回答,大家一笑而过。
舅母很热情,照顾外婆的同时,给俊成夹菜,外婆看到好吃的,也给俊成夹。
在外婆家,比风车花园的舅舅家宽敞很多。法师仪式之后,向伟全才告诉俊成这是在驱鬼,也就是清除屋里的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