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俊成睡了觉醒来的时候，自己身旁的人是父亲。夜里车少，但葛向兰还是不敢太快。
在服务区停了10分钟，给车子加油、上厕所，俊成忍了很久。
现在才两点半，天空是黑的，没有一点星光。
“天亮以前会到梅州的。”向伟全道。
“爸，我都忘记舅舅长什么样了。”俊成道。
“当然了，你都很多年没有去了，他结婚的时候我没有带你去。他们家有个女儿，已经快12岁了。没有见过你。”
“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记得我。”俊成道。
“记得啊，怎么记不得，你外婆有你的照片，你小时候的脸跟现在还是像一点的。”向伟全道。
又出发了，葛向兰继续开车，俊成与父亲在车后座聊了起来。
舅舅来电，为了减少母亲的悲伤，尽快让父亲入土为安，简化手续。他们到达梅州后，先来家里吃早餐，大家再一块去梅州市第三殡仪馆，参加遗体告别。
知道俊成一块来，舅舅还是忍住悲伤，电话里笑出了声。
“要是你妈妈还在，肯定会经常带你去梅州，至少是每年一次。以前你还小，我们每年过年都会带你去。你舅舅那会还没结婚，外婆家没有小孩子，你去了就是全家人最小的，外公外婆可高兴了。只可惜了，外公走了。如果你不补课，是该多陪陪陪外婆，我自己也做的很不好，今年一年，仅仅是出差的时候路过，去看他们一次。那时候见到你外公蛮好的，没想到这么突然。”
“外公外婆没来过锦阳吗？”俊成问。
“来过，来过两次。同一年，你妈妈结婚的时候外公外婆与舅舅都来了，生你的第二天，外公外婆来了。”
“舅舅这些年是做什么的？”
“开了一家房产经纪公司，前些年还比较火，从去年到今年政策变了，情况不是太好，上个月就关掉了一个连锁店。但听他说还撑得住。”
“外婆家是在梅州哪里，我完全没有印象了。”俊成想到自己去了梅州几次，竟然都淡忘了。
“有两套，你外公外婆住一套，你舅舅又在风车花园买了一套。外公不在了，估计是要卖掉一套，你外婆不能没有人照顾。风车花园那套只有70平，估计是要转手。”
“葛阿姨说，她以前也去过我外婆家？”俊成问道。
“是的，那时候我，还有你妈妈，你葛阿姨，上学的时候一块去过几次。”向伟全道。
“我记得还照了很多相片，第二次去我记得还挂在墙上，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葛向兰道。
“老的房子土地被征用了，现在住的是新家，他外婆都收藏起来了。没挂着，但都还在。”。向伟全道。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父亲母亲再到自己，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夜里寒冷，必须打开车内的空调，开久了必须打开窗换换气。
再睡一觉，迷迷糊糊中，再次醒来已经是6点。
“到了吗？”俊成问。
“马上进入市区了。”向伟全道，前面200米是高速出口。
进市区以后必须打开导航，7点钟，车开到了风车花园门口。C幢301室，舅舅和舅母外婆都起床了。
窄小的房间里立即变得热闹起来，对面的301室门是开的，两位老人发现对面一大早就热闹起来，探出头来看看。
俊成见到了那两位老人，不知道他们是桂花的外婆与外公。多看了一眼，走进门里。
俊成坐下来，舅母煮好了早餐，表妹名叫白然然，羞涩的跟着母亲在厨房里忙碌。
看得出来，大家的心情很沉重，舅舅和外婆的眼珠是红的。堂屋正面的烛台，整夜点亮油灯，摆着外公的遗照。
俊成依次问好，坐在外婆身旁，任她看着摸着头。
外婆看见了葛向兰，眼睛对视了几秒，葛向兰凑近来。悲伤的早晨，俊成看着外婆长满皱纹的脸庞，试图找出母亲的模样。
葛向兰脱掉手套，握住老人的手，看着老人激动的表情。
“很多年了，都快20年了，你都变样了，兰兰啊。”外婆道。
“是啊，好多年了，那时候来，都还是孩子。”葛向兰缓缓道。
“丽华的儿子也这么大了，只可惜啊早早就没妈妈。命啊，都是命啊。你现在跟伟全在一起，希望你多多用心照顾这孩子，多多心疼他，上完幼儿园就没妈了。”外婆的语调变低，几度哽咽。
外婆的手掌已不光滑，轻轻摸着俊成的头。昨夜未吃东西，刚刚见到煮好的面很想吃，此时的情绪竟跟随了外婆，说着关于母亲的话，他的鼻子竟会酸酸的。
他努力睁大眼睛，忍住不能有泪水。
“妈妈放心，我跟伟全会带好俊成的，不会让丽华姐失望。”葛向兰道，情不自禁的将手搭在俊成肩膀。
“然然，快叫表哥，俊成表哥。”舅母道。
“表哥。”然然叫得简短生硬。
“都上初中了还这么胆小害羞。”舅母笑道。
俊成对着她笑笑，然然眼神应了一下变转身假装忙着。
早餐开始了，外婆自己多弄了一碗面，摆到逝去外公的遗照前。平时这个时候，外公也该起床吃早餐了。
大家看着很悲伤，死人已经不能吃东西，活着的人坚强一些，不要太难过。
向伟全已经失去三位至亲，妻子那次，他的眼泪偷偷流干，看着还是孩子的俊成，和对门的桂花孤独的玩着。
至少，他已经习惯这样的哀伤气氛。
与妻弟刚刚聊了，得知丈人去世的原因是心肌梗塞，突发的。当天感觉不舒服入院，下午就走了，69岁差一个月，一个月都等不了。
“那都是命啊。”外婆无奈道。
俊成想到，此时感觉最孤独悲伤的人应该就是外婆，她失去了今生最爱的那个男人。
“外婆，你还有舅舅、舅母，还有我还有然然。”俊成学着安慰道。
“俊成都这么大了，要是你妈妈还在，看着见到你这么大了肯定很高兴，可惜了。”外婆道。此时伤心的不只是俊成，还有触动亡妻伤心记忆的向伟全。
“婆婆经常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平时挺念叨你。”舅母对俊成道。
“是啊，你小时候的照片我都收藏着留在身边。”外婆道。
俊成点点头。在母亲的指示下，然然又给俊成添了一碗面。
“兰兰，俊成有没有称你妈妈？”外婆问葛向兰，葛向兰看了俊成一眼，微微笑着摇摇头。
“俊成啊，她很好，不比你妈妈差，婆婆那时候看见她，想着要是有两个女儿多好，一个是你妈妈，一个是兰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