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伶说的果然说的没错,今天是个绝好好日子。灼热的夏季渐走渐远,夏末秋初,不时有清风习习,非常的凉爽宜人。
千伶皱起眉头盯着着日历:宜祭祀,修墳,涂泥,餘事勿取,移徙,入宅,嫁娶,开市,安葬——总之万事皆宜。
“好吧。”千伶自言自语道,“今天就去四王府遛遛?……当然主要还是去看看企缘。”
梦歌抿嘴轻笑。
用过早膳,千伶带上梦歌扭扭捏捏地杀去四王府。
赶巧,吴幽刚好换上朝服准备上早朝去。看到千伶来了,几日来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心里也轻松多了,似乎最令人厌恶的早朝也变得可以忍受。他笑道,“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千伶耸肩,“乘兴而至。”看着一身朝服的男子似乎有点不适应,想了想,“不是说圣上特许免了你的早朝的吗?”
“本来是这样,”吴幽也很郁闷,“有天圣上突然问我最近是不是很闲,我就说是。结果他就说,‘那就给朕滚起来上早朝!游手好闲的家伙!’”
“圣上那几天一定很忙……”
“的确,”吴幽无奈地摊手,“所以才见不得别人闲着吧。”
千伶额角冒冷汗,“呃,我们这样肆无忌惮的揣测圣意好吗?”
吴幽耸肩,转换话题道,“你来了企缘一定很高兴。”
千伶不以为然,“几天没见,小东西忘了我都说不定。”
“这不可能。”吴幽挑眉,“我们吴家可是出了名的长情。”
梦歌看着一脸认真的四王爷,“噗”的笑出声。
千伶眼里却是掠过一阵悲哀,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前推搡着男子,“好了好了,再不走早朝又要迟到了。”
吴幽很不服气,“本王可没有经常迟到,我比玉中散勤快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千伶敷衍道。
梦歌笑着看着这二人,却又不免觉得心酸。
打发走了大的,千伶和梦歌去找小的。
“玉中散是谁?他很懒吗?”梦歌好奇道。
“中散大夫玉宣期,狂人一个。”千伶想起那个放荡不羁的男人,“视宫规国法如无物,早朝也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拉倒。”
“这样啊。”梦歌叹道,“原来朝中也有如此有趣的大人,我原本以为在朝为官的都是像老爷和大少爷那样不苟言笑的正经人呢。”
千伶想到了很多不堪回首的事情,嘴角一抽,“恰恰相反,朝中竟是些怪人和……流氓。爹和大哥那样的简直就是稀有物种啊。”
梦歌看着千伶,意味深长的说,“小姐,你……”
“打住!”千伶不打算在今天这个好日子谈那些个悲惨史。
梦歌识趣的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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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缘坐在床上,手里握着个小拨浪鼓玩得热热闹闹。红烛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逗弄一下。看到千伶来了,红烛起身行礼,“二小姐来了啊。”
企缘闻声,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珠盯着千伶。先是歪着脑袋想了下,然后丢掉波浪鼓,冲着千伶挥舞着小胖胳膊。
千伶笑着上前抱起他,捏捏小脸蛋,“还说什么长情,刚才那样子分明是忘了我。”
梦歌第一次见企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胖胖的小脚,“好可爱的小公子啊。”
千伶十分自豪,“那是,也不看看爹娘是谁。”
企缘听见“娘”这个字,反射性的叫着,“娘、娘!”
“哟,反正不是我哦。”千伶亲了亲他的小脸蛋,满眼的宠溺。
三个年纪相当的女孩子和一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孩子在一起,时间自然过的飞快。以至于吴幽不得不亲自过来提醒她们,“我已经回来很久了……”
她们三人这才作罢,收拾收拾准备用午膳。
“今天早朝有什么好玩的吗?”千伶吃着吴幽替她挑了刺的鱼,含糊的问。
“哪天的早朝都没有好玩的……哦,今天玉中散破天荒的上了早朝,被中书令指桑骂槐的骂了一个早上。”
“那个谢舒大人吗?我估计谢大人早想狠狠羞辱玉大人一番了,只是玉大人一直不早朝他逮不到机会。今儿个可算是如愿了。”
吴幽对这些私人恩怨不感兴趣,只是往千伶碗里夹了些素菜。
“玉大人被骂了有什么反应没?”千伶皱着眉看着碗里光滑水润的菠菜——最讨厌了!
“没注意。”吴幽的确不太擅长察言观色,他也不喜欢这么做。
“这不是吃着皇粮,得与君分忧嘛。”
“好吧,”千伶看着眼前这个行事作风正派的堪称王室代表的男人,放弃和他讨论八卦。她绝望的夹起那坨菠菜,可怜兮兮的问道,“我非得把这玩意儿吃了么?”
吴幽淡淡的看向一旁由红烛喂食的企缘,“企缘在看着呢,你知道小孩子,总是会学大人……”
“好吧。”千伶视死如归的把那坨东西塞进嘴里,嚼都不嚼直接咽下去。“我觉得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菠菜的臭味。”白了一眼一旁偷笑的梦歌,“我今晚回去要彻彻底底的洗个澡。”
“……”吴幽无语,“你还真是毛病多。”
千伶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控诉道,“我爹都不会逼我吃菠菜!”
“所以你是个小矮子。”吴幽同情的看着她。
“……不准说我矮!”千伶被踩到痛脚。是的,伊家二小姐千好万好,就是发育的不太好——十六岁的姑娘看起来像是十三四岁。曾经并且一直被朝中某些衣冠楚楚的高级流氓地痞所嘲笑。
“好好好,我不说你是小矮子。”吴幽摸摸她的头,一脸的宠溺。
“你还说!”
“我没说你是小矮子啊。”
“你……”
……
红烛和梦歌捂嘴偷笑,一旁企缘不明所以,只知道很热闹,便“呜呜呀呀”的哼着不成调的歌儿。
只是用过午膳没一会儿,伊府的人就来接千伶了。
“以后要常来玩,这也是你的家。”吴幽看着正在亲吻企缘小脸的千伶,微笑道。
“嗯。”千伶把企缘交给红烛,一脸认真的说,“但是你不能每次都让我吃菠菜。”
吴幽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十分自然的跳过这茬,“好了,别让家丁久等,快走吧。”
千伶盯着这张英武的俊脸,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吴幽看着少女的背影,“真是小孩子脾性……”
回到伊府,千伶首先嘱咐梦歌去张罗洗澡的事。然后兴冲冲地跑去书房骚扰自己二哥,从小到大,调侃自己的傻哥哥一直是她坚守的事业,并且乐此不疲。
“哟,伊二公子,今儿个这么勤奋啊。”
伊隐埋首于一堆书籍中,头也不抬,“那是,哪像你们女人这么轻松,坐等着嫁人就可以了。”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抬起头,自家妹子果然沉着一张脸。
“呃,”伊隐试图转移话题,“其实昨晚老头子威胁我明年科举要高中。”
千伶笑了笑,“对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伊二公子来说,这不是一二三的事嘛。”
伊隐没理她,继续埋头苦战。
千伶呆了会儿,自觉无趣,便打算回房洗澡。
“哦,对了,告诉你个最新的消息。”伊隐状似漫不经心,其实摆明了是炫耀。
“洗耳恭听。”千伶这话说的实诚——她这个哥哥其他本事没有,却总是能掌握第一手消息。
“寒吾使团明日到达苍城。”伊隐一脸得意,“怎样,这个消息够震撼吧。全苍也岚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不出十个。”说完用手指着自己,又指向千伶。
“所以,”千伶缓缓的发问,“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伊隐轻咳,“你的关注点错了吧。”然后一脸的高深,“当然了,山人自有山人计嘛。”
千伶嗤之以鼻,然后皱着眉头沉思,“寒吾究竟在搞什么鬼?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和寒吾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
伊隐无奈的看着千伶,“你不要又考虑的这么复杂,再说,这国家大事也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涉足的。”
“那你告诉我干什么?炫耀你强大的消息功能?”千伶没好气的说。
这当然是目的之一,伊隐腹诽道。但是表面上却做出一副关心妹妹的好哥哥模样,“这不是听说寒吾男子个个生的高大英武,正对你的口味。想着你年纪也差不多了,所以让你去看看人的呢。”
千伶第二次沉下脸,“谁告诉你那是我的口味?还有,二哥你就那么希望我出府吗?”
所谓言多必失,伊隐今天总算明白了。他组织着措辞,“不是的,是这样的……”
千伶打断他,“外人风言风语也就罢了,我不希望自家人也是这样。”说完看着懊恼的哥哥,“我伊千伶对着伊家先灵发誓,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不能做的事更是想都不想。”说完摔门而去。
“真是的,至于发这么大火吗?”伊隐摸了摸鼻子,“一个两个都拿伊家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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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伶躺在浴桶里,拨弄着腕上的镯子。
“梦歌,你见过寒吾人吗?”
“寒吾人?没有啊。”梦歌往桶里撒了把花瓣,“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好奇。”千伶向后躺了躺,“竹心说寒吾男子个个英武不凡,《寒吾记事》对寒吾人的描写也是身形高大,深目浓眉,不只是真的假的?”
“四王爷连年和寒吾人打仗,他怎么说?”梦歌问道。
“姐夫?”千伶笑道,“他从不评价别人。”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还是得亲眼看见才算数啊。”
“是啊……”千伶赞同,“明天,我们就能知道寒吾人到底长什么样了。”
“明天……是吗。”梦歌随口应道,她对此没有太大兴趣,“反正不关我的事。”
“哎,谁说的?”千伶冲她狡黠一笑,“搞不好你就找个寒吾汉子当丈夫了。”
梦歌红了脸,“小姐,不许开我的玩笑。”
“呦呦,害羞了害羞了。”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