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上班,大家都忙着查询数据,整理资料,为下户检查做着案头工作。
卫玉容在看一份文件,何慧敲门进来,“科长,该报考勤了,上个月的考勤怎么报?”
又到月初了,时间过得真快。卫玉容想了一想,“你给张春辉打个电话,问他这段住院是报病假还是顶工龄假?”
“还是报病假合适呗,他住院,现成的病假条,留着工龄假以后再休呗。”
卫玉容:“他的情况不一样,你还是打一个吧,病假要扣钱,还是问问他吧,看他愿意怎么办。还有,给张长榕报一次迟到。”
何慧:“报迟到也要扣钱呢,好像一次扣20。”
卫玉容:“那也得报啊,他被局长抓住了,人事科还特意打电话告诉我,不报能行吗?”
“是啊,净是些不好办的事儿。”何慧嘟囔着回屋去了。
一会儿工夫,何慧拿着填好的休假表和考勤表来找卫玉容签字,“你考虑的真对,我给张春晖打电话了,他说算休工龄假,他让我帮他填休假表,先休一周,这是休假表,这是考勤表。”
卫玉容拿过休假表和考勤表看了看,分别签上字交给何慧,“休假表你还得找赵局长签字,然后再送人事科。”
何慧为难地:“赵局长可厉害了,替别人代签,弄不好还得说我一顿。”
卫玉容安慰她:“不会的,你去了先和他解释一下,因为张春辉是突然生病的,来不及填休假表,只好后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是都像你这么好说话就好喽!”何慧一边感慨一边转身走了出去。
手机响了,卫玉容接起来:“玉容,我是卓鹊,中午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听到卓鹊欢快的声音,卫玉容心里非常高兴:“有什么好事了,请我吃饭?”
“算是好事吧,见面再和你说,中午行吗?”
“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每次都是卓鹊来接卫玉容,已经形成了习惯。
“好,电话联系。”卓鹊打电话一向快言快语,从不啰嗦。
放下手机,卫玉容非常高兴,看样子卓鹊和郭书益和好了。
胡文和推门进来:“卫科长,我刚才给龙湖实业会计打电话,说要去检查的事,她说这几天要报各种表,没有时间,让我们过几天再去。”
“上周说出差,这周说报表,下回又有别的事儿了,她要是总没时间,那我们就得一直等着,就不查了?”卫玉容有些生气。
胡文和看看卫玉容,又看看王波平:“那怎么办?”
王波平皮笑肉不笑的耸了耸肩,一幅早知如此的样子。
卫玉容思索了一下,对胡文和说:“你不用再给他们打电话了,明天我们直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胡文和高兴的:“你跟我们一起去呀?”
卫玉容:“对,我也去看看,什么情况,天天推三阻四的,不过就是个所得税汇算,至于天天推,不让我们过去吗?”
胡文和高兴地:“你去,那太好了。”他看了看王波平,收回了高兴的样子,小心的问:“需要带什么资料吗?”
“把近三年的申报打出来一份带上,去和账上对一对。还有,带上检查证。”
王波平从鼻子轻哼了一下,心想,人家申报和账还能对不上,人家会计是干什么吃的。可看到卫玉容一脸严肃,他话到嘴边却没有出声。他看着卫玉容,试探着:“卫科长,我明天可能去不了,我有个重要的事,想请个假。”
卫玉容看看他,知道他和龙湖实业的关系非同一般,企业百般推脱检查,估计也是他出的主意,他不去也好,去了也不会起好作用。想到这儿,卫玉容爽快的答应:“好,有胡文和领路就行,我再带一个组过去。”
王波平本想找借口不去,迫使卫玉容也知难而退,没想到卫玉容不仅不退,反而还要再带一个组过去,他感觉恐怕要有麻烦。他心里清楚,龙湖实业的老板叶名赫和市局张副局长是同学,张副局长特意把他介绍给区局副局长赵宏伟认识。赵宏伟在区局主管税政业务和各管理科所,是实权派的领导,工作作风强硬,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大家对他都十分敬畏。而王波平和他的关系非常密切,个中缘由王波平自己最清楚:舍得时间,舍得花钱。赵宏伟喜欢喝酒,也喜欢打牌,王波平基本上是随叫随到,经常陪到深夜有时甚至通宵。慢慢的,王波平成了那个小圈子的人,赵宏伟很多场合都带着他,像叶名赫几次宴请赵宏伟,王波平都参加了。渐渐的,他和叶名赫关系也亲近起来,逢年过节,叶名赫来拜访赵宏伟,也不忘了顺道来看看他。王波平知道龙湖实业的问题出在哪儿,应该说这是赵宏伟和他共同的杰作,是他俩在酒桌上给叶名赫出的主意,他以为自己去检查,填个平表就完事了,没想到被卫玉容这个犟眼子发现了端倪,明天她还要亲自去,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王波平越想心里越没底,他拿起手机,准备下楼去和赵宏伟商量商量。
赵宏伟正在外网上看新闻。昨天和区里的几位领导吃饭,人家大谈国际形势和新闻趣事,很多他都不知道,也接不上话,让他感觉自己很落伍,所以今天一上班,他就打开外网,看起了国际国内新闻来。王波平敲门进来,他摆摆手示意他坐,自己继续看着。
王波平在赵宏伟对面坐下,见赵宏伟椅子后面墙上新挂了一幅草书写的沁园春.雪,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没有。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前边几句还可辨认,再到后来,狂草到只能看见优美的线条,字迹已很难辨认,也许这就是大家风范吧,看那笔力雄厚,线条流畅,虽有的字分辨不清,但仍然能感觉到整体的完美,这一定是出自名家的手笔,而全区局,估计也只有赵宏伟能求到这样的墨宝了。王波平一边欣赏,一边感慨,半天没有出声。
赵宏伟看着电脑,不见王波平说话,扭过头来,见王波平看着字画出神,“怎么,你也开始对书法感兴趣了?”
“这幅字写的确实不错!”王波平由衷赞叹。
“那是自然,这幅字是省书法家协会的秘书长写的,他在国内非常有名气,他的墨宝很难求得,不瞒你说,这是叶名赫费了很大周折才搞到的。”赵宏伟十分得意。
“这么名贵,应该放在家里。”王波平一向惜财。
“我家里已经挂了两幅,也是很不错的,这幅太大,适合挂在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就可以看一看,临摹临摹。”赵宏伟比较喜欢书法,以前还经常在办公室抽空写写,自从李东升来了以后将在办公室练书法的王慧君给罚了,他就把笔墨砚台都收了起来,但心里也在怪李东升小题大做,不管怎么说,在面上还是得支持一把手的工作的。
“你今天这么有空,有什么事吗?”赵宏伟随口问道。
王波平把目光从书法上收回来,看着赵宏伟:“这件事有点麻烦。”
“什么事?”
“就是龙湖实业呗,前一段时间我领胡文和去填了个平表,结果被卫玉容发现了破绽,还赶上那天李局长到我们科,看到卫玉容在写稽查建议,他问了情况,还提了一些要求,照他们的想法查下去,非查漏了不可。按照咱们原先的想法,让企业拖一拖,过一段时间到年末了,所得税汇算结束,拖过去就完了,咱们的汇算面也不要求百分之百,我也和企业会计说了,让她找借口拖。胡文和这几天打电话,会计总说有事,没时间,卫玉容的犟劲儿上来了,明天要和我们直接去,要去看看企业到底什么情况,你看这事怎么办,就怕她去了,不管不顾的,到时候没法处理呀。”王波平十分担心,他知道卫玉容的能力,只怕瞒不住她。
赵宏伟皱起眉头,“怎么整成这样了?想个办法别让她去。”
“现在看不行了,卫科长那个犟劲儿,你还不太了解,我和她一个科快两年了,对她太了解了,我说我有事去不了,她竟然说带别的组过去,如果再多说,她该更怀疑了。”王波平无可奈何。
“她还挺犟?还真没看出来,看着她文文静静的样子,应该是温柔随和才对。”赵宏伟一边说,一边想着卫玉容平时的样子。
“她平时是挺随和的,但对工作上的事那可较真儿了,一般人都犟不过她,如果她认为这里面有问题了,那就非弄明白不可,一条道跑到黑,我以前都领教过,所以才感觉麻烦,来找你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好。”王波平非常认真。
赵宏伟想到管理二科的各项工作一直都很出色,都知道卫玉容认真严谨,才华出众,还真不知道她竟然很犟。看到王波平郑重其事的样子,赵宏伟也隐隐约约的感到不安,他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她执意要去,就让她去,不过,你也得一起去,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你先给会计打个电话,让她明天找个理由别在单位,把账、凭证什么的都锁起来,她去了什么也看不到,也就回来了。”
“行,我一会儿就给会计打电话。可是我刚刚和她说我明天有事去不了,现在又说去,怎么说呢?”王波平有点为难。
“这还不简单,你就说为了支持她的工作,把明天的事推了,她也许还会很感激你呢!”赵宏伟头脑就是灵活,有时候他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王波平冲赵宏伟竖起大拇指:“到底是领导,办法总比困难多。”既恭维了一下,又幽了一小墨,恰到好处,这也是王波平的过人之处。
王波平离开赵宏伟的办公室,下楼来到局门外的树荫下,给龙湖实业的李会计打了个电话,把明天让她做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
王波平回到办公室,见卫玉容在处理公文,他讨好地拿起水壶给卫玉容的杯子了续上水,“卫科长,明天你不用带别的组去了,还是我跟你去吧,你难得和我们下一次户,我不去不太好,让别人看见好像我不支持你工作似的。”
卫玉容抬起头,见王波平一脸真诚,有点感动:“你不是说有个重要的事吗,耽误了行吗?”
王波平心里暗自好笑,女人就是好糊弄,说什么都信,但脸上却诚心诚意:“我刚才打电话推了,你一直对我都挺关照的,我也得支持你的工作才行呀,我的什么事也没有你重要,再说了,我去还可以给你当司机,现在打车也不好打。”对王波平来说,溜须拍马那是顺手拈来。
卫玉容很高兴:“好,你和胡文和今天把资料准备准备,我们明天早点走。”
王波平见卫玉容没有疑心,松了口气,痛快地答应着:“好,我明天早点来。”说着,转身去找胡文和去了。
卫玉容打开抽屉,拿出检查证放进包里,她怕一会儿把这件事忘了。一般情况下是用不到检查证的,所以检查证一般都放在办公桌里,但从种种迹象来看,龙湖实业的情况还是挺复杂,带上检查证,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