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回到家里,书房里的灯亮着,父亲还在伏案忙碌。
巨鲨集团麾下的桃源酒厂,计划启动第二期工程,搞一个集生产、观光旅游、酒文化展示为一体的综合性、产业化的大型葡萄园基地,总面积达十多万平方米。该工程由祝柏年供职的立花建设承建。他被任命为工程监管,全权负责这个项目。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他这个大管家简直可以用“日理万机”来形容。
祝宛晴帮他倒了一杯水送进去,说:“爸爸,您知道甄子翘的男朋友是谁吗?”“谁?”“汪君煌。”“他?”祝柏年托了托眼镜。
“他跟我想像的不太一样,本以为是个言语无味的纨绔子弟呢。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傻丫头,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生意人的城府都很深。这个人年纪轻轻能有此成就,老子的背景当是一方面,自身必定也有两把刷子。总之一句话:他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趁早劝子翘回头吧。”“人家正如胶似漆呢,我干嘛枉作小人?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若成,就当是意外之喜;不成,也在情理之中。”祝宛晴转身走了出去。
洗漱之后没有马上入睡,而是打开了电脑。
这场别开生面的“盛宴”,给她的震撼是巨大的。她无法理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可以令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脱光衣服,展示于人前。
出于好奇,她在网上浏览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
女体盛,是以少女裸露的身躯作容器,装盛寿司等食物的宴席。从事这种职业的人也称为“艺伎”。每逢上菜时,“女体盛”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净身程序,之后来到客人用餐的房间躺下,固定好姿势,由助工在其赤裸的身体上摆放食材,供客人享用。
挑选“女体盛”艺伎非常苛刻,首先必须是处女。因为日本人认为,只有处女才具备内在的纯情与外在的洁净。其次对于外表的要求也很高。容貌要姣好,身材要匀称,皮肤要光润。太胖或太瘦,体毛多或有体臭,都不行。
据说这种宴席在日本已经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是日本特有一个饮食文化。
传统的饮食理念讲究色、香、味、形、器,由生理享受和文化体验两方面构筑而成。而日本人无疑在这方面用心良苦。有一句话说“食色性也”,也只有他们才能将它禅述得如此淋漓尽致。
说这句话的孔子如果还活着,不知道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关于女体盛这种特殊的饮食文化,民间一直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认同,认为女体盛是集美食、美女、美景于一体,是一种艺术享受,也是对传统饮食文化的继承;另一种是反对,认为这是打着传统和艺术的幌子,对女性尊严的一种践踏。这种不惜以摧残艺伎身心健康为代价的“盛宴”,完全是极端大男子主义的产物。很多女权主义者呼吁废除这项传统。但无论她们如何摇旗呐喊,“女体盛”依然大行其道,流行于一些大城市的豪华度假村和俱乐部之中。而且还不断地向国外渗透,流毒无穷。
这个世界,只要欲望不死,各种畸形的演绎便会永无止境。
这一晚她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就像樱花馆的那个女孩一样,裸体躺在桌子上,任人鱼肉……
她被吓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快说昨晚去哪鬼混了,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就被嗅觉敏锐的朱连璧扭住审问。
“是呀是呀,跟韩庚鬼混去了。”祝宛晴无可奈何地说。她掏出小镜子看了看,眼圈泛青,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难怪惹人怀疑。
“天哪你还让不让人活了,都有老公了还跟我抢!”朱连璧瞪着眼睛地喊。韩庚是她的偶像,连手机上都贴着他的相片。
“好了别叫了,我跟你的偶像没什么!”祝宛晴不堪其扰地堵住耳孔,之后叙述了昨晚的经历。
听完她的经历后,朱连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随时变成子弹从枪膛里弹出来。“什么什么,把女人的身体当作装菜的盛器?日本人也太变态了吧!”又眼冒红心地追问,“那个汪大少真人帅不帅?经常在杂志上看到他,唉,那么年轻还那么有钱,真是名副其实的白马王子喔!”“又发什么花痴呢?当心你的韩庚吃醋。”祝宛晴白她一眼。
“韩庚是谁啊?”朱连璧没心没肺地反问,惹得祝宛晴捶着桌子大笑。
“今晚总算可以陪我了吧,祝大小姐?”嬉闹了一会儿后,朱连璧旧话重提。“白兰路新开的百货公司听说不错。”“你指天罡?不是吧,才骂完人家又要去照顾人家的生意。”祝宛晴刮着鼻子揶揄她。天罡是一间日资百货公司。
近几年来,以法国家乐福、美国沃尔玛等为代表的,全球约几十家零售企业都看准了中国这块蛋糕,纷纷抢滩登陆、巧取豪夺,日本也不甘落后。
天罡百货是日本著名的连锁百货公司之一,在日本拥有数十家大型连锁店,纽约、伦敦、台北、新加坡等地均有涉足。几年前开始进军本城,凭借其雄厚的品牌实力在本城开疆辟地急速扩张,连锁经营、联合兼并等多种经营模式同时上演,令本土企业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甄子聪就在天罡供职。听说不久前他们在市区黄金地段霞飞路取得了一块地皮,准备建一座旗舰店大楼。总建筑面积约20万平方米、高达30层。经营范围将覆盖服装鞋帽、珠宝、家居、电器、食品、化妆品等,并配置餐饮和休闲娱乐设施,把“一站式”的服务模式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码归一码嘛。日本虽然很垃圾,但还是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的。比如战后,日本只用了30年就占领世界产业高端,跻身于发达国家之列,这应该说是一个经济奇迹。”朱连璧不以为然地说。
“经济奇迹?日本的经济奇迹得益于掠夺式的侵略战争吧?”祝宛晴哼了一声。
争论归争论,下班后还是陪朱连璧去了天罡。
天罡里人山人海,好像东西不要钱似的。祝宛晴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画面:一个蓄着仁丹胡的日本人正在数着钞票狂笑。一想到这些,马上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朱连璧可不管那么多,吃的穿的用的买了一堆,搞得祝宛晴成了她的跟班。
从天罡出来,祝宛晴累得走不动了,提议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对面有一间KFC,两人拎着大包小裹走过去。过马路时,祝宛晴忽然感到胳膊被人扯了一下,接着就见一个男人从身边蹿过。他手里拿着一个女式坤包,看上去十分眼熟。
她足足愣了两秒钟才反应了过来——那个包包是她的!
“小偷!”她叫了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就撵了过去。
穿着高跟鞋跑不快,便踢掉了鞋子,光着脚板像个疯子似的穷追不舍。
他们一前一后,也不知道跑过了多少条街巷。车子一辆接一辆地擦身而过,每一次都惊险至极,但她丝毫不为所动,仿佛一个视死如归的女战士,有着山崩地裂均不能动摇的执着。
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那个小偷终于招架不住了:“大、大姐别追了……我把包还给你不行吗?”他将包扔在地上。祝宛晴扶着墙喘了一会儿,走过去拣起。就在此时对方忽然飞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子!
“给我!”他恐吓地伸出手。
“不给!”她抓着手袋摇头。
“晕,老子还是头一回遇上你这么个不要命的!”小偷吐了口唾沫,掂着刀子逼了上来。
她一步步后退,直至后背抵到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她扬起脸看着他,眼波里反射着刀锋的寒光。
小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改变了主意。“好吧,包我可以不要,不过你得陪陪我!”他狞笑着收起刀子,开始拉裤子上的拉链。
祝宛晴大叫一声,闭着眼睛撞了过去。小偷被撞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恼羞成怒,“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正要再度发动进攻,忽然看到有人往这边奔了过来。他不敢再恋战下去,转身闪进了黑暗。
来的是朱连璧。她看到祝宛晴倒在地上不动,不禁吓得尖声大叫:“天哪,杀人啦——”“别怕,只是脚崴了。”祝宛晴反过来安慰她。也顾不得查看伤势,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袋,还好,那只钥匙扣安全地躺在里面。紧张的精神一旦松懈,脚踝处的疼痛立刻像复苏的蛇那样,在她的身体里兴风作浪。她抱着腿弓起身子,嘶嘶地吸着冷气。
“傻瓜、笨蛋、王八蛋!你不要命了啊,手袋比命还重要吗?”朱连璧恨得咬牙切齿。
闻讯赶到的甄子聪也很生气,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祝宛晴不胜其烦,伸手堵住耳孔:“你们还有没有同情心啊?我可是受害者!”“你那是自作自受!”对面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她只好闭上了嘴巴。甄子聪带她去医院处理了一下,幸好只是一点轻伤,用不着住院。不然惊动了祝柏年可就麻烦了,他患有严重的心脏病。
公司里近期有计划安排甄子聪去日本进修。这是一个很好的讯号,说明以后可能会委以重任。天罡现在的发展势头很足,亟需培养一批中坚力量。以甄子聪的能力,的确是当仁不让之选。
得到这个消息后,甄子聪非常高兴。他请祝宛晴去西餐厅搓了一顿,兴奋地展望了一下前景。主题无非是“我要升职,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要那么多钱干嘛?”祝宛晴问。
“给你买包包啊。”他一脸严肃地说,“等咱有钱了,什么LV、HERMES、GUCCI、CHANEL,你可以一天换一个,以后再遇到小偷,就拿包包砸死他!”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两大乐事他都占全了,难免有些得意忘形。
祝宛晴尽管对于日资企业有些看法,但看到他仕途顺利,也感到十分高兴。
天有不测风云。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祝宛晴正在上班,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宛晴,你爸爸出事了。”打电话的是爸爸公司的一个同事,以前经常来家里玩。
“他怎么了?是心脏病犯了吗?”祝宛晴紧张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是,是工作上的事。”对方简明扼要地讲叙了事情的经过。
关于桃源酒厂的二期工程,从规划到筹建,一切都在祝柏年的掌握之中。不料就在工程款到位,施工按部就班进行的时候,辖下的一个叫金崇喜的项目经理,突然携带一笔工程款人间蒸发。警方迅速展开调查,结果又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即金崇喜还与建材商勾结,收受大量回扣、以次充好。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有一个朋比为奸的同党——祝柏年。于是,祝柏年被当场拘押。
“这绝对不可能,我爸爸不是那种人!”祝宛晴大叫起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他是个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格子间里射来数双探究的目光。
“我也相信你爸爸,可是那些合约上的确有他的签名啊!白纸黑字,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签名也可以作假啊!”她争辩。
“问题是你要让警方相信才行。宛晴,我看你抓紧时间找律师吧。”挂断电话后,祝宛晴面色苍白地倒在椅子上。
“你爸爸怎么了?”朱连璧关心地问。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连璧,你帮我请个假,我得赶过去看看!”“好、好!你去吧!”朱连璧连忙说。
祝宛晴抓起手袋,失魂落魄地奔了出去。她急着要去见父亲,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作为嫌疑罪犯,祝柏年已经被警方控制了起来,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现在唯一能够见他的就是律师。
祝宛晴首先想到的是凌云志。
凌云志律师楼在本城堪称一流了,很多政商贵胃的专用律师都沿用于此。更重要的是,凌云志跟祝柏年还是朋友,两人私交甚好。此时此刻,他无疑是祝宛晴最大的救命稻草。
她马不停蹄地赶去找他。
“凌伯伯,你一定要救救我爸,他是冤枉的。”她流着眼泪恳求。
“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凌云志满口应允。多年至交,这种时刻自然当仁不让。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情很快就在祝宛晴公司里传开了。每个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从前一些聊的来的同事,也开始对她疏远。唯有朱连璧对她不离不弃。患难见真情,果然!
几天后,凌云志带来了消息。
“关于有你爸爸签名的合约,据分析是遭人暗算的。即那叠档案中所用的纸具有单面过底作用,你爸爸在一份合约上签名时,名字同时出现在事先准备好的合同副本上。就这样,他糊里糊涂地成了金崇喜的同党。”“这么说我爸爸有救了?”“不然。这只是我们单方面的猜测。要想要得到证实,还需要金崇喜的确认。”“他现在人在哪里?”“不知道。事发后他已经第一时间逃往海外,连警方都束手无策,想要找到他谈何容易!”凌云志皱眉,“况且就算幸运地找到他,谁敢肯定他就会乖乖认罪——如此处心积虑,肯定是打好算盘要让你爸爸背黑祸了!”“爸爸究竟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要这样栽赃陷害?”“你爸爸也是一样困惑,据说金崇喜还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呢……”凌云志冷笑着吐了一个烟圈,“不过这世上的事哪有什么道理可循?利益当头无对错,每个人都可能是没有原则的变色龙。”他的话字字惊心。
“就目前来看,控方所有的证据都对你爸爸不利,想要全身而退几乎是不可能了。我反复研究过,想让你爸爸主动认罪,争取令法官念其态度良好,从而判轻一点。”他又说。
“认罪”这两个字尖锥似的戳在祝宛晴的心瓣上。她睁大眼睛,心犹不甘地看着凌云志:“凌伯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抱歉,我已经尽力了。”凌云志无可奈何地摇头。“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设法减轻你爸爸的刑罚。”连鼎鼎大名的凌律师都这么说,看来真的是药石无灵了。朦胧的雾气霎时罩住了祝宛晴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像被捣碎的水纹一样晃动着……不,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祝宛晴紧紧地噙着嘴唇,将眼泪咽了回去。
“如果我们把损失赔偿给他们,是不是爸爸就可以没事了?”她想了想又问。
“理论上是可以保释的,还要取决于原告是否愿意息事宁人。”凌云志点头,“其实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法,只是你知道那个窟窿有多大吗?一时之间,要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我们居住的这间公寓,现在市值大概一百多万吧,还有爸爸这些年收藏的一些古玩字画,应该也值一些钱。”“即便如此,也是差之甚远。”“我再去求求爸爸的那些老朋友,他们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凌伯伯,你能不能帮我争取一点时间?”“好,我马上跟他们联系,看是否能通融一下。”凌云志将烟头摁进烟灰缸,起身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他脚步沉重地返回会客室。
“对方律师态度强硬,不肯让步。”他沮丧地捶了一下桌子,“我曾经跟汪君煌打过交道,冷酷无情是他一惯的作风。唉,你爸爸这次真是在劫难逃了!”“汪君煌?”祝宛晴醍醐灌顶地抬起头来,眼睛重新焕发了光彩,“我想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谁?”“甄子翘。”真是人急失智,怎么把那么重要的人给忘了!以甄子翘跟汪君煌的交情,从中周旋一下,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事不宜迟,祝宛晴立刻致电给甄子聪,跟他要她的号码。
“抱歉啊,她的号码好像刚刚换过了,还没有通知我呢。”甄子聪的回答略显迟疑。
“那我晚上去找家里找她吧。”祝宛晴说。
“也好。”祝宛晴不知道,此刻的甄子聪也是焦头烂额。几天前上司找他谈过话,说:“你岳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老实说这与你无关,怕只怕会被别有居心的人抓住大做文章,从而对公司的名誉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所以,你进修的事情还是先缓一缓吧!”这番话无疑给他的职场仕途判处了死刑。
甄子翘打来电话时,他刚刚开完会出来。会议上公司宣布了新的进修名单,那上面没有他。失落之情不言而喻。
晚上,祝宛晴火急火撩地赶到了甄家。
出人意料的是甄家锅凉灶冷,想见的人都不在。只有甄母一人,正懒洋洋地倒在沙发里看电视。
是甄子聪酷爱的体育频道。她的一双眼珠,仿佛被强力胶粘在了屏幕上似的,半天不肯移动一下。记得她从前最爱的是肥皂剧,每回都跟甄子聪抢遥控器。想不到这才没过多久,竟然兴趣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祝宛晴叫了声“阿姨”,向她道明了来意。
甄母终于将目光从屏幕上拉了回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你还不知道吗?子翘早就跟汪君煌分手了,恐怕她现在帮不了你了。”“半个月前见到他们,看上去还很好啊!”祝宛晴一惊。
“世事多变。像汪君煌那种花花公子怎么会对哪个女孩真心呢,还不是玩玩而已。可怜子翘,一度以为自己可以麻雀变凤凰了!”甄母叹了口气。
祝宛晴的头一阵轰鸣。甄母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令她猝不及防。
“宛晴,你是一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儿媳,可你爸爸的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弄得我们也受到了影响……你知道吗,这件事都传到子聪公司里了,现在每个人都对着他的脊梁戳戳点点!他最近本来有一个升职的机会,但是上司听说了你爸爸的事,竟对他也生了疑心,一个大好机会就这样没了!”“啊,子聪没告诉我!”祝宛晴惊叫失声。最近为了父亲的事辛苦奔驰,疏忽了甄子聪。
这恰恰说明了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当你身陷绝境时,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就是你最在乎的人。而她宁可自己哑忍,也没有想到向他求助。哪怕是索取一个安慰的怀抱。
“他没告诉你是怕你难过,这个孩子从小就只会为别人着想,唉,子聪那么爱你,处处为你着想,你是不是也应该投桃报李呢?”甄母的话意味深长。
“投桃报李?”“事到如今我就直说了吧!宛晴,为了子聪的前途,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他了。”不知从哪儿刮来一股风,吹得祝宛晴遍体生寒。恍然的,她什么都明白了。甄子聪房间的门关着。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出去,只是躲起来不想见她——电视机锁定的频道可以证明。
“这也是子聪的意思吗?”她问。
“是的。”甄母一锤定音。
祝宛晴地愣了两秒钟,笑了。“明白了,”她从无名指上褪下那枚定婚戒指,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请转告子聪,会有另一个女孩更适合它。我祝他幸福。”“我会的。”甄母起身送客。
祝宛晴最后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离开。
她沿着来路返回。路过楼下的那株紫荆树时,她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
花期已过,满目疮夷。风起,几片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坠在她的脸上,凉黢黢的,好像点点冰凉的眼泪。两个月前,就是在这株树下,甄子聪向她求婚的。
那一晚凉风习习,暗香浮动,她枕着他的心跳,看着满树的繁花,听他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兄弟三人,商议分家。所有的财产分割妥当,只剩下堂前的一株紫荆树。为了公平起见,兄弟三人决意将它锯为三段。不想就在动手的那天早上,发现那株紫荆树莫名其妙地枯死,好像被火烧焦了一样。他们顿悟:这树本是一条根,听说要把它锯为三段,所以就自杀了。想来他们还不如树木。于是大受感动,又将分开的财产合起来,从此不提分家的事。而那株树也复活了,跟从前一样茂盛。
这个故事本来喻指兄弟之情,而甄子聪举一反三,以此向祝宛晴表白:你我当如此树,生同根,死亦同穴。说完这句话后,他将一枚璀璨夺目的戒指套在她的指上。
想起那晚他抓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样子,恍如一梦。她下意识地摸着光溜溜的手指,抬起头,在万家灯火中搜巡着那扇熟悉的窗户。
那扇窗户亮着,白色的窗帘被灯光晕染成了琥珀金色。风过,掀起窗帘的一角,一个熟悉的人影凝然不动。不是他是谁?
祝宛晴怔了一下,接着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相识于盛时,爱情总是锦上添花的多,不经历点什么考验,怎会知道那个信誓旦旦的人,究竟对你付出多少真心?
香港沦陷成全了范柳原和白流苏,是怎样美丽的一段佳话。她比不得白流苏的福气,大浪淘沙,因为一点挫折而看清了一个人,也算得上是一笔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