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题下原注:“开成五年三月三十日作。”“开成”,唐文宗李昂年号。开成五年,即公元840年。“春尽日”,由于三月三十日是三月的最后一日,俗谓之“月尽”。又是阳春三月春天的最后一天,故说春尽日,亦即发句所说“五年三月今朝尽”。时诗人已六十九岁。“感事”,有感于事,即元方回说“为病风痹遣二妾,故有是作。”(《瀛奎律髓》卷四四)
五年三月今朝尽,客散筵空独掩扉。
病共乐天相伴住,春随樊子一时归!
闲听莺语移时立,思逐杨花触处飞。
金带缒腰衫委地,年年衰瘦不胜衣。
全诗表现了诗人对歌女樊素的深切怀念之情。首联出句照应题目,点明时间;对句写客走席空我独自把门关上。“掩扉”,关门。
颔联写病魔缠身,同自己相伴而住;春色相随,与樊素归去不返。时白乐天年届古稀,病重体衰,《病中诗十五首序》云:“开成己未岁,余蒲柳之年,六十有八。冬十月甲寅旦,始得风痹之疾:体目眩,左足不支,盖老病相乘时而至耳……”第一首《初病风》也说:“六十八衰翁,乘衰百疾攻……肘痹宜生柳,头旋居转蓬……”从前一年冬十月始病,到今年(五年)三月春暖阳生,病转轻,能够拄着拐杖行走。“樊子”,即白氏家妓樊素,有的版本即作“春随樊素一时归”。白居易的文章《不能忘情吟序》云:“妓有樊素者,年二十馀,绰绰有歌舞态,善唱《杨枝》,人多以曲名名之,由是名闻洛下。籍在经费中,将放之……素闻马嘶,惨然立且拜,婉娈有辞。辞毕涕下。予闻素言,亦愍默不能对。”
颈联写诗人放樊素鬻骆马后的无比思念之情。以物喻人,因物思人。闲听莺歌入神良久地站着,思念追逐着飘舞的杨花到处飞转。“移时”,即历时;“立”,站立。杜子美有“何处莺啼切,移时独未休”(《上牛头寺》)“触处”,犹言随时、随处。李义山有“过水穿楼触处明,藏人带树远含清。”(《月诗》)古诗中“莺语”、“杨花”均象征春色,这里则因樊素善歌《杨柳枝》,人以杨枝呼之。“听莺语”、“逐杨花”即喻樊素,是诗人对樊素的思念与寻觅。
尾联写自己腰带日趋变松,衣服也渐渐变宽拖在地上,年复一年身体越来越消瘦连衣衫都撑不起来了。“缒(zhuì)”,本是用绳子拴系而下垂。这里“缒腰”是说因人消瘦腰带向下松滑。“委地”是说因人消瘦衣衫拖在地下。由于人瘦了,自必腰带松弛、衣衫变大。
白氏爱妓樊素妙龄多姿,能歌善舞,人称“杨柳”。白氏在《别柳枝》诗中说:“两枝杨柳小楼中,袅娜多年伴醉翁。”多年相伴,感情深厚,后因年老多病被遣去,白氏写了好几首追慕思念的诗,此其中之一首。本诗题中有“感事”二字,即有感于是。诗中写家宴才散,当然会想起樊素。樊氏号“杨柳”,歌喉似莺啭,诗人用“莺语”、“杨花”,尤其是“听莺语”、“逐杨花”,都是对樊素的思念。对“莺语”、“杨花”的爱恋入迷情态,正是融情入景,因景思人。《唐宋诗醇》卷二六“未免有情,谁能遣此?然亦不堪回想矣。”或比或喻,或明或隐,字字句句都表现了诗人那深切诚挚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