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看着这满缸的湿面粉的时候发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急匆匆的推门声,两人一同抬头望去,一个长得有点像老张的年轻的男人差点栽了个跟头,站稳后喘着粗气大喊着“爸哎,不好了,俺媳妇肚子疼了,看样子要生了。”
“啊,这娃子是闹啥好,你娘还在猪圈那头忙没回来呢,你赶紧的过去找你娘去。快点,这就去。”
“好滴,爹。”
“哎呦,这可咋办呢,雨这么大,医院肯定是去不了的,那些医生肯定是请不来的。”张爸来回转着,“得了,还是她娘给生吧。”张爸最后自己得出了结论来。
“老哥,俺嫂子能行么?”
“为啥就不行了,我那三个娃哪个不是她给自己生下了的,何况俺大孙女就是她娘给接的生,医生什么的都没有进过门,别废话,给我烧水去。”
“那行,我听候调遣。”侯赖子掉头就走,好像不曾忘记过老哥家的锅灶,这可是自己白蹭了好几年的地方,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居然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哥家里还是当初自己离开时候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就连那烧火的锅都还是那张被自己翘了一个豁口的那张,侯赖子直流着眼泪,还一边自言自语道“老哥也真是了,居然这么懒得连锅缝都不补,害得我呛得直流眼泪。”
张爸赶忙在床头的箱子里面翻腾着,一会就拿出来一把剪刀,还有碎步这些的,走到正堂裹起蜡烛拎起桌子上面的二锅头全部踹到胸口衣服下面,出了门就左拐小跑了没几步就进了儿子家,放下东西后,又出门冲到厨房。
见着灰头土脸的侯赖子,再看看锅里半天好家伙没加丁点水进去,急的一把就过去把侯赖子给拎了出来,“你个侯赖子,俺家这张祖传的锅还不得给你烧通了天不成,水都没丁点,俺记得你家祖宗的坟往上数个十代都是埋在这农村的地里头的吧,你这到怎么龟孙子的和城里人一个坏毛病,烧个水都要你大爷的给伺候着。”
“你,我这,哎……”
侯赖子本也是听到前面十分的愧疚,知道老哥宝贝自家的锅,但是一旦说道自己家的祖宗了就急了,但是想想又是人儿媳妇今天生小娃就不说了,只是乖乖的一旁站着。
说归说,张爸发现其实除了忘记加水以外,侯赖子的火生的还是不错的,柴火也是码的有模有样,就是有人家城里人的讲究在里面。
会会的功夫,张妈也便丢下了猪圈里头那三只还没有打完针的种猪紧随着儿子赶回来,一看老头子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呆在儿媳妇身边开始帮着生产。所有的男人都隔着那一层布站在外面,听着里面女人一个叫的凄惨吃力,一个叫的着急卖力。大概不知道是在雨停了多久还是赶巧就是那个点所有人听到了一个孩子呱呱落地后响亮的哭喊。
张妈出来后似是开心似是难过的看着大家,是个女孩。
虽说老张家为这个依旧是个女娃子的事情有那么约莫一会的不舒心,但是每个上个几分钟,老张家还是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了,张妈不会便从厨房端来了一碗鸡蛋红枣汤,碗里有三颗蛋还有几颗红枣,端到房间递给儿子,“快给你媳妇喂喂,然后躺下好好睡个觉,刚生小孩,人虚着呢。”
“知道了,娘,您也累了。”
“这小姑娘长大了肯定美着呢,你看她笑的,哎哟,看的俺的这个心哦,对了,这丫头该给起个名字吧。”侯赖子一直看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姑娘,心中只是开心。这一说道是提醒了大家确实还没有想好名字,当初想的一堆都是男孩子的名字。
张爸,看着外面,发现天空居然有点变亮了反而,原来雨停了啊。
于是乎这个孩子便有了一个很是好听的名字,在侯赖子的见证下,她叫做张雨婷。
屋子正中间,张爸张妈还有侯赖子三个人围坐成一圈,大家商量着这些面粉要怎么尽快的解决,也就是十分钟后便有了结果,三个人一个人一个围兜穿了起来,他们决定连夜大干一场。
直到再次快看到月亮的牙的时候,这时候鸡舍里面的鸡都已经打过第一次鸣了,张妈知道这个点肯定也是过了凌晨三点以后了。但是三人没有丝毫的困意,看着家里桌上桌下床上床下都是满满的馒头花卷包子大饼这些一夜的战果后,大家的心头更是干劲十足,再看看缸里头还有约莫一碗面团,决定做一锅面条犒劳犒劳这辛苦了一夜的三个人,很快热腾腾的臊子面就出锅了,这个虽然不是山东正统但是自从张妈吃过一次后便学会了,回来做的比外面还好吃,张爸总是夸赞她这手艺可以赛的上那满汉全席的端锅的了。
只是张妈苦于家里头一直比较穷,一直攒着钱,大娃子娶了媳妇了,二娃子和三娃子只差个两岁,将来是都要往家里给娶个媳妇花钱的。平日里也就吃着糙米硬馒头了。那好些的都拿去和人家换来钱藏了起来了。可是到头来发现省吃省喝也没攒下多少。
张爸也是大方的将侯赖子带过来的那半只鹅切了约莫有四分之一出来做了下酒菜,一顿丰盛的早餐吃的张爸张妈还有这多年不曾这样欢快的侯赖子三人直打饱嗝。
快到太阳完全开出来后,打开了屋子里面所有的窗户,其实也就是那仅有的一扇门和那几乎只能飞进来麻雀的草窗户,所有人都感觉像是整个家都亮了,不仅仅是家里添了个女孩也是因为这多年不曾拥有饱腹感更是对于年少那段确实的遗憾神奇般捡回后的开心与畅怀。
接近晌午的时候,张爸端详着头顶的太阳,寻思着去一趟体校,转眼看到侯赖子的自行车,可是这种洋货在这还没什么人能够驾驭的了吧。便直奔进了侯赖子蹲点的草席上,挨着侯赖子就坐在了旁边,“我想着去给我那体校的儿子送点吃的,马上要体考了,给他补补,你要不和我一趟?”一边说一边指着侯赖子的自行车。“好事啊,大哥,你儿便是我儿,什么时候出发,就现在?”侯赖子心领神会的帮着张爸收拾了一些吃的,塞了满满的一包,还不忘把儿媳妇吃剩下的半只乌鸡也塞了进去。
可也就是这半只乌鸡,断送了本可能成为中国一代体育健将的路途,但也因此成就了一段不一般的因缘与爱情。
体考最后百米的冲刺里面,张明昊坚定的朝着目标,这最后的一百米,这最后的考试结果应该还是不错的,感觉是甩了第二名都好远。“张昊明,加油,保持住就可以了。”考场外面昊明已经可以听到教练的提示,看来是真的没有问题了,在加把劲也许还可以有奖金呢说不定,想着,脚下不禁又快了起来。
可是就在离终点不到二十米的地方,所有人都是带着吓坏的表情冲到了张昊明倒下的地方,由于速度较快,几乎是连着翻了好几个跟头后的倒下,裁判急忙忙的将张昊明挪到赛道边时发现自己面对的几乎是一个血人,拍打着脸,完全的昏死过去了,满脸的血,鼻子里面还不停的喷着那顽强的血液,翻滚导致了血液沾湿了满脸。
后来诊断结果出来了,只是因为长久不曾这样大补,导致的流鼻血与昏厥。
可是考试已经结束了,机会就这样错过了一次,难道还要再等上一年吗。自己还年轻不要紧,可是自己在学校多一年的时间就意味着家里多一年的贫乏。只是十八岁的年纪,这是那些大城市里面,那些富家子女们正是无忧无愁每日游山玩水,交友畅谈的年纪。而在那片土地的一角,校舍板架的一隅,张昊明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吃了那黑乎乎的东西,说是好东西就嘴馋的不行了,真是不应该,越想越恨,可毕竟也只是年少的孩子,也就这样带着遗憾睡着了。
再醒来,便是去往南方的火车上面了。
“弟弟,你怎么就舍得呢,咱爹妈得多想你啊,你自己一个人在那边要好好的,记得给家里写信啊。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哥在呢,你就好好的做个好老师,将来争取调回来。”
“最好给多培养出几个拿奥运冠军的才行!你这孩子。你说你怎么的不好,都怪你爹没用。”
“娘,您别难过了,这不学校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还是个落榜生,校长老师器重我给了我挣钱的机会,不就是广东么,还没跑出中国呢。更何况做老师不也是很好的吗,一百四一个月呢,这很快就是万元户了都。”
“你还说……”张妈早已经是泣不成声,说不出来半个字了。“俺侄女真是漂亮,名字也好听着呢,将来张大了肯定是个美人。”摸着嫂嫂手里的张雨婷,张明昊便也不舍的离开。
“等会,我送你一程。”侯赖子已经赶忙的推出来那辆自行车。
走在乡间的道路上面,侯赖子的速度没有平时的那种飞奔,只是慢慢的蹬着,送到可以搭乘拖拉机的路口时,停下来,朝着张明昊的口袋里塞了塞,“我也没什么能力,你这跑的这么远,也没什么熟人可以拖着关照,这二十块钱就当是叔叔给你的礼物了,在外面不要亏着自己,咱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后混好了也别忘记你叔叔就可以了。本来还说给你介绍一门婚事的,你爸爸也快就同样了,可惜了咱们这种小地方留不住你了,你是要往外面世界闯去的人儿。”
“侯叔……。”
“恩!”不住的点头,不舍,就像是看着和自己失散多年好不容易刚刚见面便又分开的儿子一般,侯赖子满眼的老泪遮掩不住脸上的沧桑与对这个相似离乡的悲伤往事勾起了满腹的酸楚。
张昊明的眼泪在这南下的火车上留了下来,这是或许出生以来第二次流泪吧,第一次应该是出生时候的哭泣,那是健康平安的信号,而这一次则是离家的真切不舍依恋与对未来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