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攥着这几日的报纸,只觉得瑟瑟发抖。
新闻不是她写的,但是她上交的音频和文案里一些信息被断章取义的刊登在了报纸上。
撰稿人笔锋犀利,刀刀见血,处处点到要害。
她一直做得是社会版的新闻,这期新闻她本来是以关注社会边缘人群为主题。这些“小姐们”多数都是自愿出台,原因虽各有不同,但这样见不得人的生意通过光鲜亮丽的场所搭桥而私下达成交易。
她第一天当班的时候,虹菀坐在休息间的沙发上,掏出一支细细的女士香烟,叼在嘴里点燃,轻笑着看她,“新来的吧?”
她局促的点了点头。
虹菀的妆容总是很精致,发尾烫了漂亮的大卷,就连说话时勾起的尾音都捏的刚刚好,叫人只觉得千娇百媚才不负她。
凌晨2:00,会所正是最热闹的时景,她刚从包厢出来想去洗手间补个妆,不想刚绕过第二个回廊,就看见那样一幕: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一手抓着虹菀,另手就将放了冰块的伏加特倾杯浇了下来。
沈滢滢叫来了保卫科的人帮她解了围。
自那之后,虹菀对她便渐渐卸下伪装。
再后来一日,虹菀同她说,“滢滢,你能想象吗?我第一次坐台的时候,客人把一叠这么厚的钱。”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厚度,“他掐着我的脸,把它们塞进我胸罩里。可是那时候我笑得比谁都开心。”
她一直知道社会上有这样一群边缘人群,但她都下意识的选择忽略。报纸上的新闻多是关整肃社会道德,她们大多数时候是被拿出来作为“生动范例”与“公共痰盂”。
真正下定决心去做这期专题,是因为想起导师曾经同她说的一句话,“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做新闻的人,很多时候要亲身去体验受访者的处境。”是真的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即使再痛,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最多赚了不少眼泪,人们该怎样生活还是会怎样的去生活,这些新闻也会在看过后很快的抛诸脑后或是磨灭在生活的轨迹里,那样的无关痛痒,毕竟,生活不是连续剧。
她知道审稿的时候,偶尔会被删改,却没有想到是被生生改成这样,将一则专题报道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从社会版面到财经版面再到娱乐版面铺天盖地。
他车子从车库开出来的时候,她顾不得别的直直冲上去,车子只差一点就要撞到她,她一张小脸煞白的可怕,微微扬着脸。
他不耐烦的按了下喇叭,她仍倔强的挡在车前。
她近乎是喊出声,“陆棥。”
其实他的车窗是升起来的,车里还放着音乐,根本听不见她说的什么。
喊出他的名字后,却像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嘴唇微微嗡动,“陆棥,你下车。”
手上的报纸已经被她捏的很皱,残破的好似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两个人就这样僵在原地,后面有车也要出来,喇叭声起此彼伏,保安闻讯赶来,将她拖开。他一踩油门加速离去,在后视镜里看到她发疯似的向前跑,然后身影越来越小。他有一瞬间想掉头回去,但他没有这样做,一直将车开到主干道上,趁堵车的空隙,才点燃一支烟。
她颓然的站在街口,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脸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她连着多日都守在他公司楼下,可始终未见他的人影。
赵韫看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陆氏大楼前的楼梯上,楚楚可怜的像只流浪猫。“沈滢滢?”
不过几日不见,她整个人清瘦了许多。“你怎么在这儿?”
她抬起头看他,好半天才道,“赵总。”
那一瞬间的表情仿佛戳到他什么地方,像在哪里见过,他想不起来。于是多问了一句,“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吗?”
她摇了摇头。
他本来要走,又回过头说了句,“若是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
沈滢滢像想起什么似得,突然拉住他的衣角,“你是要上去吗?”
他有些费解的看向她,然后点了点头。
她有点难以启齿的说,“可以带我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