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还敢盯着自己,容欣眉目一挑,颇为不屑,“如何?本郡主就打你了。”
一旁的铃香见自家小姐受了一记耳光,早已忍不住冲了过来,重重跪下,“郡主,奴婢愿意为您去拾。”只要这女子不再为难小姐,她什么都愿意。
冷冷瞥了眼铃香,容欣露出一抹狠绝的笑意,却是直直指向清浅,“本郡主偏要她去!”
清浅俯身拉起跪在地上的铃香,低声道:“我去。”
这骄纵的郡主不过是想让自己臣服于她,既然懒得同她多说,那么自己去拾便是。
铃香眼圈微微一红,扯住她的衣袖,急急开口,“小姐,你水性不好,还是铃香替你去。”
清浅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在她耳畔安慰了几句,便拨开了她的手。
行至花池旁,她向池内看去。还好,池水颇为清澈,隐约见底,只不知中间究竟有多深。
见她终是乖乖去到池边,容欣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未有迟疑,清浅稳住重心,向池中探去一只脚。霎时,一股冰凉的触感从脚心传来,冻得她不禁皱了皱眉。这水是从山涧泻下,故仍透着阴冷。
她缓缓将另一只脚也浸入池中,稍稍适应后,再将整个身体沉入水中,这水正没及她肩膀处。
周身浸在透着冷意的池水里,清浅身子不住颤抖,心中不禁低咒:那死丫头空生得一副好皮囊,眼睛却长在头顶上。
她深吸一口气半蹲下去,手在池底吃力地摸索着,尖石碎砂硌得掌心生疼,却没有她要的东西。
片刻后,清浅喘着气从水中探出脑袋,身子亦越发冰凉。借着池水的浮力,她吃力地朝更深处挪了几步。
猛然间,一股滑腻的触感从她掌中传来。清浅一惊,猛地将手收了回去。慌乱中,她身体重心倾斜,毫无预兆地向后仰去。
心中一滞,她本能地想要站起,可脚下尽是滑腻的苔藓与尖利的碎石。她双手胡乱扑腾着,越是挣扎,沉溺得越深越快。
清浅瞪大双眸,心底已然绝望。此刻,澄澈的池水正透出幽幽光芒,灿若星河。
痛苦地紧皱了眉,她不要这样死去。憋住的气息已然耗尽,清浅本能地张开了嘴。顷刻间,便有池水哗哗灌入口中,呛得她鼻酸喉痛。
见清浅迟迟未归,铃香心里一惊,急急扑至池畔,大呼清浅的名字,可除了轻轻荡漾的波纹,她没有等来任何回应。
众人也变了脸色。
此刻,隐于假山后的清洛忍不住冲了出来,一路奔向池边。
连澈、连彦和沈如月也从假山后现身而出。众人见得皇上,皆低头跪了一地。
见水中仍无任何动静,清洛大急,一脸忧心地向连澈跪下,“皇上,求你救救姐姐!”
连澈皱眉扫向众人,沉声道:“赶紧给朕下去救人。”
“我去。”连彦咬牙应声。抛开往昔种种,她,是他妻子的姐姐。
大步跨至池边,他正欲下水,却另有一名白衣男子一头扎入水中。
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大惊。
难受的感觉渐渐消失,清浅的眼前已开始慢慢变黑。尽管用力瞪大眸子,依然抗拒不了黑暗的侵袭。她就要死了吗,怎么眼前突然开出一朵雪莲?
正当她以为眼前一切皆是幻象时,腰上忽地一紧,一抹强劲的力道将她往上一带。
下一秒,便有暖熙的阳光耀至身上。清浅剧烈喘息着,虚软地靠在白衣男子怀里。
此刻,湿透的衣裙紧紧贴合着身体,将她曼妙的身姿全然勾勒出来。她的头发和脸上都凝着晶莹的水珠。
稍稍回过神后,她吃力地看向怀抱的主人。
男人面庞如玉,生得一双幽深的桃花眼,薄唇有着优美的弧度。
“你还好吗?”男子轻声问道。清浅努力扯出一抹笑,微微颔首。
见清浅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容欣投来一抹轻佻戏谑的目光,“拾个毽子都能溺水,莫不是故意的?”
刚才那名通风报信的女子亦是眼角一斜,娇媚地笑了笑,“故意什么?勾引男人?”
容欣眼梢一挑,有意无意地看向连彦,鄙夷地道:“想挽君心?可惜,君不怜你。”
轻皱了眉,连彦将揽在清洛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淡漠地扫了一眼说话的女子,又将目光投向清浅。
她倚靠在白衣男子怀中,脸色越发苍白,身子仍在颤抖。
踱至清浅身前,容欣将手放在下颌处,若有所思,“你这模样,是想要谁来疼呢。”言罢,她兀自笑得花枝乱颤。
清浅并不理会,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众人。连彦正揽着清洛,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连澈则闲逸地把玩着玉扳指。
无人帮她,她早该知道。
微垂了眼睫,清浅淡淡一笑,将眸中的苦涩隐去几分。
她只是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本就不属于这里,怎会傻到去奢望他们对自己有怜惜之心?
是她妄想了。
再度抬眸,清浅定定看向容欣,一字一顿地道:“溺水只是意外,臣女心中并无其他。郡主身份尊贵,莫要因此失了气度。”
“你!”容欣气得跺脚,小脸通红。这女子竟敢暗指她心胸狭隘,无理取闹。
“容欣,莫再胡闹了。”温雅的女声在前方柔和响起,沈如月快步走近二人。
虽心有不甘,容欣却也没再说什么。既是皇后出面说情,这分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咬了咬牙,清浅直起身子,轻轻挣开白衣男子扶在自己肩头的大掌。男人清幽的眸中,有一抹流光不着痕迹地划过。
她吃力地走出几步,谦和地朝男人福了福身,“谢公子救命之恩。”
接着,她又朝众人一福,不卑不亢地道:“请容臣女先行告退。”
沈如月轻轻点了点头,担忧地看向她,“去吧,莫得了风寒。”
“多谢皇后娘娘挂怀。”朝皇后施了一礼,清浅在铃香的搀扶下,转身朝御花园入口走去。
她略显吃力地缓步前行,步伐不稳,脚踝似是在花池中扭伤了。
看着她单薄倔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白衣男子微眯了眼,眸中蕴着说不清的情绪。
“容欣,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往后注意你的言行,莫丢了皇家颜面。”连澈微沉眼眸,缓缓开口。
容欣心虚地看了眼皇帝,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待回到永宁宫的偏殿后,铃香便请了太医前来诊治,万幸清浅并无大碍。
两日后。
清浅正心闲神逸地携了铃香给院中花草浇水,身后响起一道细柔的声音,“苏姑娘,太后娘娘让奴才来捎句话,说是晚些时候让姑娘多备一些茶水送去君兰殿。”
清浅顿住手中动作,朝他盈盈一福,“有劳江公公了,臣女这就去准备。”
待清浅端着茶水踏入君兰殿时,只见正有邻国使节相互攀谈,宴会似乎还未开始。
她漫不经心的目光从殿门处掠过,却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救她的白衣公子,身旁还跟了一名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
清浅忙吩咐了铃香几句,将茶水交与她,径自向男子走去。
白衣男子轻轻一愣,浅浅笑开。
女子如玉的肌肤已退却了那日的苍白,如丹的樱唇上亦是凝着点点华光。不曾改变的,是那双状若清泓的眼眸。
清浅对住男子一福,淡笑道:“那日走得匆忙,未曾好好谢过公子,没想到今日有幸再见。”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言语间,男子沉稳的嗓音如春风十里,不急不缓。
清浅回以羞赧的浅笑,“今日皇上在此宴请邻国使节,想来二位也是吧。”
眼梢一挑,白衣男子颔首而语,“姑娘聪慧。这位是我幽黎国六王子,在下是六王子的护卫颜铭。敢问姑娘芳名?”
清浅暗自吃了一惊,这生得如此俊美男子,竟只是六王子的护卫。
意识到自己失礼,清浅忙又低头福了福,“臣女苏清浅。”
颜铭薄唇轻抿,眼角却蕴出一丝笑意。
清浅不想多做停留,局促地道:“臣女还得为太后娘娘端送茶水,就不叨扰二位了。”
目送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颜铭的眸中闪过几点星芒,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大殿上,各国使节都已入席,静待苍玄国的年轻君王。
连澈目光淡淡掠过众人,举起手中的碧翠盘龙杯,“各位舟车劳顿,路途辛苦,朕先饮此杯,为诸位聊洗风尘。”言罢,他仰头一饮而尽。
各国使节亦随之恭敬地举杯,一饮而尽。
“我等感谢苍玄国长期以来的庇佑,能为皇上献上绵薄之意,也是我们的心愿。”凌曜国三王子向连澈一揖,率先开口,语气中无不透着对苍玄国的感恩与崇敬。
连澈颔首,“凌曜王近来可好?”
“感谢皇上挂怀。前日边境有外族来扰,苍玄驻军一举镇压外族,父王近日正在休整军队。”
“望你父王多加保重,莫太操劳。”说着,连澈不由得将视线移向殿门处。
一群盛装琴姬与舞姬正从门口踏入大殿,待琴瑟清音从高台飘来,舞姬亦挥动衣袖,翩然起舞。
琴舞交映的风情与大殿恢弘的气势,无不彰示着苍玄国的繁盛与富庶。
酒到浓时,紫林国二王子将目光从舞姬处收回,起身朝连澈一揖,“皇上,我主近日觅得一无双琴姬,此女抚心弦,音清灵,胜似天籁。”
连澈眸中透出一丝兴致,“既是如此,朕定要倾耳细听一番。”
片刻后,一名身着湖绿衣裙的女子携落霞瑶琴走入殿内,她向高台上的连澈一福,在琴台前婉婉落座。
大殿内,众人皆屏息侧耳,静待琴姬的心弦之音。凝了凝心神,女子拨动琴弦,悠悠琴音便在殿内荡开。
琴音婉转清灵,如山涧小溪。待最后一个音阶从琴弦倾泻而出时,殿内飘荡着缠绵的尾音,久久不散。众人沉醉其间,忘了要说些什么。
连澈幽深的眸光落向厅中的琴姬,笑得高深莫测,“甚好。”
此刻,大殿前方传来赞扬之声,众人亦从陶醉中回过神来,纷纷赞叹女子琴艺卓绝。
二王子眸中隐了一丝得意。乘着酒兴,他的眼中有轻傲一闪而过,“这般美妙的琴音,独奏实是可惜。若能得其他表演辉映,想来定是人间一绝。”
“此提议甚妙。”连澈如墨的瞳中转出一抹流光。
沈如月心领神会,朝身后的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宫女颔首,忙转身行至殿外。
片刻后,宫女回到殿内,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沈如月面色微微一沉。
放下手中茶盏,太后轻声问道:“如月,出了何事?”
沈如月转头看向太后,道:“儿臣方才让玉荷去传话,想让韩舞姬来一趟大殿,却不巧,她昨日练舞伤了脚,今日只怕舞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