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孩子们和那些坏人们混在一起，接触无知，犯罪，迷失，毁灭，他们天赋的权利被窃取了，变得一无所有。
——卡尔·明尼基格美国精神病学家（1893～1990）严重的不良行为和暴力曾经主要局限在不发达地区和贫民窟的城市地区。对于大多数美国人而言，孩子暴力的受害者似乎永远是别人的孩子。然而事实不再如此，孩子暴力已经侵入到了我们城市、郊区和农村社会的主流生活里。一项美国政府的研究表明，四分之一的美国孩子正面临着一种危险，使他们不能成功地拥有或是获得一个健康的生活。在抚育孩子方面，我们到底哪儿做错了？
现代家庭，无论他们是怎样构成的，都承受着过重的压力，而他们得到的支持却永远不够。数百万儿童在没有和父母密切联系的情况下长大，未受任何训练就开始上学，并准备迎接各种冲突。一些学校试着逐渐灌输服从思想，这种政策以惩罚和开除为手段，坚决不容任何错误发生。其他学校允许混乱和不良行为，结果更加重了不良行径的程度。
桀骜不驯的学生们很快把自己的热情消耗殆尽，变成了辍学儿或流浪儿，四处游荡。孩子们缺乏与学校或优秀同伴们之间的密切联系，很容易把其他流浪儿作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这样，他们形成了具有自己价值判断和标准的青年文化，而这种文化经常否认传统道德。
处于危机中的孩子会提出很多新的问题，社会对这些问题却缺乏有效的解决手段。教会对待来自问题家庭的孩子们尤为矛盾，很显然，他们是为了保护那些“好孩子”免受“坏孩子”的影响。
当我们想让一个孤儿加入教会，作为一名志愿者时，牧师会拒绝这种请求。他会说道：“如果他是一个危险的孩子，我可不想让他待在这里。”尽管教会方面理解少年犯是一种精神和道德上的危机，宗教社团却常常没有战斗在阻止少年犯罪行为和拯救问题儿童的前线阵地上。
解决一个问题的第一步是清楚地了解问题是什么。成年人通常认为他们对“青春期的孩子”了如指掌，因为他们都曾经年轻过。当然，今天的孩子们所遇到的问题是每一代孩子都曾经遇到过的。例如，一个普遍的现象是：成人谴责今天的孩子比他们那个时代的孩子要糟糕得多。20世纪30年代，孩子们被当时的成年人称作“迷惘的一代”。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因为在经济大危机时期数百万人失业，成为无家可归者，终日流浪。但历史却证明了，这一代所谓的“不称职”的孩子却战胜了经济危机并赢得了一场世界大战。
的确，由于家庭经历了种族的变革，一些问题是我们这个时代独一无二的。在本章中，我们主要关注今天孩子们面对的四个重要的挑战。这些问题由来已久，但对于今天的“后现代的一代”来说，他们更为严峻和危险。这一点在一个扣押在拘留所里的15岁男孩写给我们的纸条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请为我的朋友杰拉德祈祷吧。星期日他上吊自杀了，我祝他能以这种方式进入天堂。请为我的爸爸祈祷吧，30天后他就会被释放回家了。还请为我祈祷吧，祝我的HIV检测结果像上帝安排的那样。”
无论对我们这个时代来说是否独一无二的，今天的浪子们的生活中都具有四个一般性的特征。他们是：无所依靠并提防着成年人；寻求自我的过程中却不知生父是何人；被抛弃并易怒的儿童；身陷滥用化学药品的网络中。
孩子们为什么要提防着我们
我们称那些成长在成年人关爱之外的儿童为现代的“心理孤儿”。研究少年犯的专家们曾描述问题孩子与社会格格不入，这种现象被定义为“使一个人的情感对于以前所寄托的事物或地位，诸如社会和家庭，变得疏远或产生隔阂。”许多今天的问题孩子都过于孤僻。
由于他们从未被社会或家庭喜爱过，这些孩子没有什么可与之相结合的事物。有一个专业术语“anomie”可以描述他们的行为。这个词的意思是说“基于缺乏联系、标准和价值而导致的一种社会道德沦丧。”另外一个术语“anonymous”，以“anomie”为词根。它的含义是“一个未被命名或未被认知的状态。”在过去的几年中，这种状态通常只在连环杀手的身上出现过，但今天许多孩子都有同样的想法。
尼克·克鲁兹，20世纪60年代纽约市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匪徒，这样解释说：
12岁的时候，有一天妈妈对我说我是魔鬼的儿子，她再也不想见到我时，我就死掉了。从那时起，我的身体只是在等待与我已死去的灵魂相结合。我不关心任何事情或任何人，我已经不在乎我的死活了。
这使得尼克变得非常危险。因为这种社会道德的沦丧，使得“康复”的概念也变得有些过时了。康复是指“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是无所寄托的孩子们又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呢？孩子的生命需要变革，而这一切的发生只有在和一位尽责的、富有同情心的成年人保持一种长期的关系的条件下，才有可能发生。
当提防成年人的孩子气愤地做出反社会的行为时，社团面对这种威胁，总是号召恢复纪律。这似乎是很敏感，因为许多孩子都没有自律性。“纪律”（discipline）这个词来源于“追随者”（disciple），事情显而易见。许多孩子在自己的生活中找到了积极的榜样，他们开始“追随”其他问题孩子。号召我们“强硬起来”的做法，只能找到一些皮毛现象，导致一种简单的“硬对硬”的反应。最终会伤害或放弃我们的那些问题孩子。但是，通过割裂问题孩子与社会的联系，来拯救他们，又是一种自相矛盾的想法。
“爱”是一个儿童最基本的心理需求——至少是找到和另外一个人之间的安全联系。当爱的情感受到威胁时，首先孩子会尽力去获得一种被喜欢。典型的方法是取悦父母，通过啼哭或者是其他手段来获得同情。当他没有受宠爱时，可能会到某种替代关系里去寻找。有一个13岁的男孩，他在校外枪杀了几个伙伴，而他在自己所在的教会小组的领导人的眼中却是一个百分百的好孩子。同伴们排斥他，因为他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取悦成年人，表面上尊敬和慷慨很可能是他渴望得到爱的一个信号。
当寻觅喜爱的尝试失败后，年轻人变得失落和易怒。受到拒绝的孩子经常爱向成年人发脾气。“敌意”是“爱”的一个空虚的替代品，但至少这种关系可以阻止孩子被忽视。正如一个关在监狱里的孩子痛苦地告诉我们：“与其被人忽视，我宁愿选择犯罪然后被抓起来”
如果这种策略也不再起作用，接下来的只有放弃一切了。很典型的现象是这个时期的孩子容易生气和沮丧，离开或主动躲避成年人。这种行为折射出孩子们在抑制着对人类的友爱的渴望，为了避免遭受拒绝后的痛苦。
幸运的是，大多数情况下，当青少年在被成年人忽视或拒绝时，他们都找到了情感上寄托，可能来自一个亲属、老师、邻居、或是兄弟姐妹、或是伙伴们。但如果找不到这种替代，孩子会极易发怒，或者变得越来越空虚，缺乏情感。因为对爱的渴望是人类生存的基本要求。精神病专家劳莱塔·班德得出结论说：这样的孩子并非完全无情无义。反而，应该认为他们是一种相对的无情无义。感情不外露的孩子们仍旧有建立一种有意义关系的潜能，但是因为害怕再次受伤害，他们才把自己与其他人割裂开来。人们需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赢得他们的信任。
冷漠的良知
缺少关爱的孩子最终要变成那些漠不关心的人。情感问题上的最糟糕的影响是不能正确地培养良知。19世纪末，心理学家和犯罪学家们开始研究那些道德扭曲的人们。他们被称作“道德低能儿”，因为少年犯被认为是从他们犯罪的父母身上继承了一种无序性的基因而导致犯罪的。后来的证据表明，道德问题是一种后天教育的结果，而并非是先天遗传所造成的。
整个20世纪，这些孩子被认为“缺乏社交性”、“心理变态”、“极端反对社会”、“无情无义”，甚至是一种“毫无人性的掠夺者”。这些词语都具有贬义性，全无科学性的含义。近来，一般的精神分析诊断用语换成了“情感无序”、“行为无序”、“反对反叛无序”或是“分裂行为无序”。可能应用于这个问题最简单而又最深刻的词，是精神分析专家大卫·利维首先使用的。在1937年他写道，那些表现得没有道德心的孩子在遭受着“情感饥渴症”的折磨。
二十世纪早期对道德的科学研究主要集中在那些生活在寒冷、封闭的孤儿院里的孩子们身上。人们把这些婴儿和儿童锁起来，剥夺了他们社交活动的权利，他们仅仅被供给衣食和住宿的条件。许多孩子在这种条件下夭折了，那些活下来的人变得无情无义，缺乏犯罪感，而且看起来好像根本不会从经验中学习。
现在，这种恶劣的孤儿院都被关闭了，但我们仍然这样一代又一代地抚育着孩子。他们与成年人联系不密切，他们毫无道德价值观。这是怎么发生的呢？当成年人与孩子之间的社会联系不复存在时，孩子没有理由再去取悦成年人。为什么呢？因为对无礼行为最强有力的限制永远是健康的人类情感。
在通俗媒体上，人们常常把犯罪的孩子称作社会的叛逆者，他们对别人毫无感情，他们自己又毫无道德意识。这些判断甚至被几个专家拿来使用，他们应用官方的访问或者是对于暴力行为的间接说明来做诊断。然而，研究孩子问题的专家们却反对做出这样的结论：任何在成长过程中的孩子都缺乏道德意识。
经典图书《仇恨的儿童》的作者福利兹·拉戴尔在澳大利亚和美国与孩子打了近50年的交道。在国家精神健康中心的一个示范项目上，拉戴尔调查了200家儿童精神病医院，找到了那些全国最具攻击性的孩子们。在一个适合居住的环境里，他对孩子们进行了艰苦的工作。最后他得出结论：少年犯的思维经常扭曲了道德的概念，但是如果成年人更认真一些，他们会在每个孩子身上发现闪光点。
一些极度危险的孩子，比如在下面这个故事里的孩子，具有拉戴尔所说的那种“瑞士奶酪”的意识。他们在形成道德的过程中，坚信一种“可能造就正确”或“窃贼中的荣誉”的原则。
雅米没有道德意识吗
没有多少人会为一个叫雅米·山迪佛的孩子的死亡而感到悲伤。在一个混混帮派里，为了完成他所崇拜的一个混混的任务，11岁的雅米开枪杀害了一个14岁的女孩，只因为她在不应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为了避免被警察抓捕，后来其他涉案的混混们谋杀了雅米。雅米的母亲41次被捕入狱，大多数是因为卖淫。她的孩子比她差不了多少，共23次被捕入狱。
由于被警察追捕，被仇家追杀，人们最后一次看到雅米是在一个邻居的门廊里。他恳求邻居那位女士为他做祈祷。他想让她给自己的祖母打个电话，然后他可能会向警察投案自首。在她返回之前，雅米就已经离开了。后来，人们发现他已遭到谋杀。
一个库克县的官员宣布：“如果要是在哪个案件里，一个孩子的未来可以被预见，那么就是这个案子了……这个案子里的孩子在他3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老江湖’了。”
没有受到干预的孩子们的那些厚厚的卷宗，诸如像雅米的卷宗一样，确实表明他们可能毫无希望了。但这些报告却是那些警察出身的专家们一手完成的。他们几乎从未走进一个孩子的世界，而在这个世界里，孩子警惕着所有的成年人。当我们听到《时代》杂志采访的一个雅米的朋友说的话时，我们看到了雅米的另一面。
“大家都认为他是一个坏人。但他尊敬我的妈妈，她得了癌症。”十二岁的肯雅塔·琼斯这样说道。他和雅米曾经有一个栖身之所，在那儿他们一起烘烤小甜饼，核仁巧克力饼，还一起看租来的《小淘气》之类的电影。
“你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一听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就哭了，在学校里哭了。我今天还会再哭几场，明天也会再哭几场。”
像雅米一样的孩子需要很多帮助来改正他们思想上的错误，重新改造他们薄弱的道德意识。那些把自己与成年人和积极向上的伙伴们割裂开来的孩子，在逐渐养成一种反叛社会的性格过程中，他们一直处于危险之中。
但是，我们不应该认为一个道德意识薄弱的人就永远达不到一个高尚的水平。改变是可能的，年轻人尤其具有发展上的易塑性。我们见过许多年轻人，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可能依恋成年人。但是如果正确教育，适当限制，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是能够改变生命中方向的。
作为父亲，你称职吗
如果父亲是一个心不在焉，事不关己，或者是滥用暴力的人，孩子的姓名一定会频繁地出现在有关少年犯和学校分裂的统计之中。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早期，由理查德·尼克松总统授命，丹尼尔·帕特里克·蒙亚尼汗参议员牵头的一项调查预言：当缺少父爱的孩子在统计数字上超过27%这个界点时，社会就会受到严重的破坏。在有些少数民族的团体，缺少父爱的孩子的比例已经高于50%。在白人之间，缺少父爱的现象影响着近两成的孩子。这个数字在一代人之间，增加了整整10倍之多。
尽管许多单身妈妈与她们的孩子联系密切，在缺少一个男性榜样的关爱的条件下，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很容易犯罪。当女孩们渴望得到一个男性的关爱时，她们可能会变得性早熟起来。男孩和女孩都会从一个具有关爱之心的男性榜样身上受益，来帮助他们形成一种积极的性价值观和自我意识。少年犯的性乱交行为，经常是在家庭或学校经历里缺少一个具有关爱心的男性角色而造成的。
拉特加大学社会学教授大卫波比诺伊博士这样解释这个问题。
“缺少父爱的十几岁的男孩子最容易闯祸了。女儿成熟的道路相对容易一些，但她们仍旧必须从父亲身上学习如何与男人相处。而这一点是从母亲身上学不到的。她们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异性恋爱之间的相互信任、亲密和（两性之间的）差异。她们会从自己生命之中最特别的男性身上学会欣赏自己的女性魅力……最重要的是，通过对父亲的敬爱和父亲对自己的喜爱，她们体会到自己是值得被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