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看来,笔者用“混乱”一词来形容本科生比较文学教学的“无序化”局面并非危言耸听。想想看,如果连最基本的问题“什么是比较文学”都没有规范的定义,何谈教学大纲和教材的规范?如果没有教学大纲和教材的规范,又何谈教学的规范呢?那么,为了在相对稳定的时期内对比较文学教学进行规范化,最应当做的是哪些事情呢?
一,要分清教学层次
中国比较文学自复兴以来,经过几代比较文学工作者艰苦不懈的努力,在教学上已经形成了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的三级人才培养体系。在这三级人才培养体系中,人数最多、规模最大,同时也是最基础的就是本科生教学。
由于培养的目标不同,授课的对象不同,教学的层次也应当相应地有所区别。研究生培养的是研究型人才,其中的很大一部分会成为未来中国比较文学的中坚力量。因此研究生的教学就要专业一些、学术化一些、理论化一些。
相比之下,对本科生的比较文学教学就不能有这么高的要求。因为比较文学只是汉语言文学专业众多基础课程中的一门,在课程的学时和课程的比重上只占这个专业课程的一个很小的部分,甚至部分院校还停留在“选修”的层面上。有限的学时,有限的比重决定了本科生的比较文学教学不可能像研究生教学那样专业化、理论化和学术化,不可能像研究生教学那样以“研究”为主。
因此,我们的本科生教学要紧紧围绕“本科生”这个层次,充分利用有限的学时,将教学的重点放在基础知识和基础理论的讲授上,放在一些带有共性的、已经为学术界所广泛认可的基本观点的传授上,而没有必要把时间花费在学术争鸣和相对深奥的理论探讨上。
二,要明确教学内容
本科生阶段的比较文学教学一般情况下只开一个学期,绝大多数为周2学时,少数院校为周3学时。这就对比较文学教学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什么样的知识应该讲?什么样的知识不应该讲?哪些知识应该重点讲?哪些知识应该不作为重点讲?
我们认为,作为汉语言文学专业课程中一个不太大、但相对重要的组成部分,本科生阶段的比较文学教学达到以下要求即可:
1.了解比较文学的基本内涵。
2.认识比较文学的基本意义。
3.明确比较文学的基本特征。
4.掌握比较文学的基本方法。
5.熟悉比较文学的基本历史。
我们认为,通过本科生阶段的教学,使学生对这门课程,对这门学科初步产生兴趣,对比较文学的基本研究方法初步掌握,并且能够运用这些基本方法进行初步的实践。有志者为将来研究生阶段的继续学习打下基础,无志者达到开阔视野,培养自主创新的能力,为将来用比较的思维从事自己的工作定下良性的基调,就应当说完成了教学任务。
三,要有规范的大纲
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其他课程均有教学大纲,唯独比较文学没有,这就给教学的无序化埋下了不小的隐患,为工作在本科生教学第一线的讲授者带来不小的难题。因此,制定一个相对稳定的、真正适合于本科生阶段教学实际的、为广大教师所广泛认同的、大多数学生在学习中感兴趣的、能够收到良好教学效果的教学大纲,恐怕是每一位从事本科生教学的教师都十分关心的问题。
笔者认为,根据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的培养方案和课程设置,以下内容可在教学大纲的考虑之中:
1.比较文学的定义
2.学习比较文学的意义
3.比较文学的发展历史
4.影响研究
5.平行研究
6.跨学科研究
7.流传学
8.渊源学
9.译介学
10.形象学
11.主题学
12.文类学
13.比较诗学
对于一门只有三十几个课时的课程而言,能够相对圆满地完成以上内容的教学已经十分的不易了。在具体教学中,教师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学生的喜好以及个人的研究兴趣等,适当增加或删减其中的部分内容,如流传、渊源学、题材学等传统研究方法,以及接受研究、阐发研究等也可纳入其中。
四,要有规范的教材
几年前,笔者在一篇论及比较文学教材的文章中曾对目前教材编写的“大跃进”趋势、教材编写的“大而全”趋势和教材编写的“学术争鸣”趋势流露出一定的担忧,并在此基础上提出如下建议:(1)在比较文学被教育部列为必修课程的大环境下,目前已经到了对比较文学教材进行清理、整顿和规范的时候,应该结合全国高校本科生教学的具体实践,制订出一个相对稳定的教学大纲,出版一批相对具有指导意义的教材。(2)应当针对本科生人才培养和教学要求等实际,摒弃“大而全”倾向,有目的地编写一批“小而精”的教材,以给教和学两方都留下更为灵活的天地。(3)应当组织专家圈定一个具有共性的知识结构,既可使教材的编写根据不同的教学对象有一个相对稳定的范畴,也可使教材不至因过浓的学术性和过于鲜明的个性而偏离作为教材的轨道。
今日看来,这些建议依旧具有参考价值。
陈晓兰/上海大学文学院中文系
回归原典与本科“比较文学概论”课的教学
最近几年,大学人文学科教学的失败越来越受到各方面的关注和批评,基本形成的一个定论是:人文学科教学的失败是由于忽视了原典、经典的阅读,而代之以概论课、通史课。因此,回归原典、经典已经成为部分大学人文学科——特别是中文学科——教学改革的重要举措。这一倾向从北大、复旦、上海大学中文学科新的培养方案可见一斑。
2001年陈思和先生开始担任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系主任,他上任后的一个重要举措就是对中文系的课程体系进行改革,让学生在一二年级首先接触原典而不是深奥的理论和浮泛的概论,于是中文系的课程除了通常的文学史、概论课之外增加了大量的原典精读课,如《论语》、《诗经》、《楚辞》、《史记》、《世说新语》、《马氏文通》、《说文解字》、《文心雕龙》、唐宋诗词、四大古典小说、鲁迅作品、周作人散文、胡适文存、巴金《随想录》、中国新诗等等。这些精读课,大都由中文系最好的老师上,其目的就是要使学生在名师的指导下深入细致地阅读经典著作,使之对中国文学、中国学术获得从感性到理性的完整概念。同样,近几年来北京大学中文系本科培养方案也体现了注重原典、经典的教学理念,课程设置除了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现当代文学史、外国文学史、西方文论史、比较文学原理这些规定的学位课之外,增设了大量以原典阅读为主的选修课。如《文心雕龙》选读、先秦两汉文学名著选读、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学名著选读、宋元文学名著选读、明清文学名著选读、近代文学名著选读、乐府诗歌研究、先秦诸子讲说、诗骚导读、《红楼梦》研究、《聊斋志异》导读、鲁迅《故事新编》研究、中国现代文学作品导读等等。2005年,面对学生普遍背概论、不读书、读书少的局面,上海大学中文系调整了课程设置,减少文学史和概论课的课时量,增加了15门精读课——《论语》、《庄子》、《红楼梦》、《文心雕龙》、《莎士比亚和托尔斯泰精读》等等。与此同时,由中文学科的6个学科点:中国古代文学、古代文献学、中国现当代文学、语言学、文艺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分别配合课程设置提出自己的本科必读书目,共计大约300种。这些书目要求落实到具体的课堂教学和课外辅导中,其目的是要求老师带领学生对文学经典进行深入细致地阅读,经过四年的本科学习,不仅学会读书,而且养成读书的习惯。
可以看到,这些学校中文学科的课程设置以及书目都以中国人文经典的阅读为绝对优势,体现了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的培养目标,其中,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学科所占的分量较少,所开设的外国文学史必修课和少量的选修课充其量只能使学生对于外来文学有所了解,而比较文学作为一门新型的课程,进入中国大学的历史并不长,在许多大学甚至还未成为必修课,而所开列的必读书目又都是理论或研究性著述,很难与其他学科的经典相比。
如果说,比较文学学科的发展、后备人才的培养需要从本科阶段开始,那么,以往中文学科的培养目标和具体的课程设置以及目前的课程改革,都显示了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学科所存在的根本问题。一直以来,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学科作为隶属于中文学科的一个二级边缘学科,世界文学的教学就存在着很大的问题;一是,所占的分量必然不足,一般来说是两个学期的外国文学史和少量不定期的选修课(这对于中文学科而言并不是问题,而且也是无可厚非的,其目的主要在于使中文专业的学生初步了解外来文学与文明,但对于世界文学与比较文学学科来说就存在着严重的失衡)。二是,极端的不平衡,说是外国文学(世界文学),实际上则是欧美文学,而欧洲文学所占的份额则依次是英国、法国、德国、俄苏文学,其他语种(意大利、北欧)的文学几乎进入不到学生的视野;而美国文学则几乎代替了美洲文学。至于东方文学部分,除了少数的大学有专业学者,能够开设日本文学、印度文学外,其他语种的文学恐怕也很少引起学者的注意。三是,师资队伍构成的严重缺陷,这也是造成如上不平衡的直接原因。在中文系从事外国文学教学与研究者,以英语背景的占大多数,其中英语专业出身者占少数,大多数是英语作为第一外语,当然其中部分教师的英语专业水平较高,并不构成学术研究的障碍。至于其他语种如希腊语、法语、俄语、德语、日语文学的专业或作为第一外语、第二外语的教师则是凤毛麟角。此外,在这些从事外国文学教学的队伍中,其中一大部分虽然出身于中文系,硕士或者博士阶段以外国文学为专业,他们有中文学科的基础,但并不开展比较文学的研究与教学工作,甚至也远离中国文学,有些甚至还存在着学科、门户之见,并不认同比较文学。因此,尽管外国文学与比较文学是绑在一起的二级学科,但其实是两个专业的并存。目前中国从事比较文学研究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原先从事外国文学教学与研究者,二是原先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与研究者,这两部分构成了比较文学学科的主体队伍,此外,还有一些是从事文学理论研究的学者。其中所缺少的是从中国古代文学研究领域转向比较文学的学者,这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了中国比较文学研究的不平衡和文学比较、文化比较中的不对等,在中外文学与文化的比较研究中,有时会以丰富的、经典的世界文学为参照系对照中国现当代文学,中国古典文学与西方古典文学的对照、比较远远不够。诚如基亚在其《比较文学》(1951年)中所说:“一个比较文学学者的装备是首先,应该成为一个文学史家,具有足够的历史修养,才能把文学现象放置在它的背景上来。其次,应该是各国文学关系史家最大限度地了解许多国家的文学,要能够分辨原作与译作的差异。熟悉各国的语言,各国的文学,一个作家的氛围和环境,某一时代,存在某几个国家之间的政治、社会、哲学、宗教、科学、艺术和文学的主要关系,最生效力的媒介,最受欢迎的翻译家;一个国家的作家、批评家、译者除了对另一个国家的语言、过去的和当代的文学的认识程度,此外还应有比较文学的专门知识。这个要求对于中国有志于从事比较文学的学者而言,似乎有一定的难度,但我们也不必望而却步,至少可以作为我们终身追求的目标。
在目前国内外人文学科注重经典、原典研读的趋势下,概论课、文学史课的分量大大减小,有些课,特别是没有经典——开不出原典、经典阅读的课程,即使没有面临被取消的命运,至少也显出了窘相、穷相。这种回归经典的改革举措必然影响到“比较文学概论”课的教学以及它的地位和对它的评价。在许多大学里,这门课的教学依然是传统概论课的教学方法占主导地位,课后的阅读书目也是概论性、研究性的著作,学生记下了一堆名词术语、概念、方法,但却也败坏了学生的胃口,对于比较文学失去了兴趣。何况比较文学一直存在着其他学科根本不存在的学科界限、研究对象之界定的尴尬。“比较文学概论”课的教学内容与教学方法的改革,比较文学学科原典、经典的确立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迫切问题。目前我们所确定的一些必读书目(如《中国比较文学》2004年第2期所开列的必读书目),在量和质两方面都是不能与中国古代文学、现当代中国文学、外国文学、文艺学等学科所提供的经典相提并论的,比较文学学科的必读书目中,除少数著作称得上经典性著作外,大部分充其量也只能算是研究专著,还不能上升到经典的高度,而且更适合于硕、博研究生阅读。再者,仅仅依靠这些研究成果的学习是培养不出比较文学学者的,研究专著只能显示这门学科的研究状况,理论流派、思想观念、研究方法、最前沿的思想和学术动态、关于比较文学学科的知识,而不能代替该学科的研究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