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想要找一个人,真的不用大费周折吗?她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找到了我,康烁应该是始作俑者吧!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对他的家庭还没有深入的了解,他却将他的妈妈一下子推到了我面前。是何居心?故意考验我的意志吗?
她是李松,康烁的妈妈,直接跑到学校来找我。她没有李梅高,却比李梅胖,留着烫卷的短发,有着康烁一样的眼睛,站在那里打量我,自有一种王熙凤粉面含春威不露的味道。
“我是康烁的妈妈!”她单刀直入的自我介绍,显示着自己高贵而不可动摇的地位。“你就是田小麦?”
“我是!阿姨您好!找个地方坐坐吧,喝点什么。”她的脸上没有笑,把我从课堂里叫出来,似乎不是单纯来见“丑媳妇”那么简单。
“我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闲坐,到我车里坐会儿吧!”这话说得霸气,不容置疑。
我跟着她坐到车里,她让司机下车。清洁工应该不会配车配司机吧?那么,康烁所谓的“搞卫生的妈妈”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我们根本就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就别浪费时间了。”她直言不讳的说。这样的开场白,就像是一瓢冰水,把我从头浇到脚。
“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显得畏缩而苍白。
“你能给康烁什么?你跟康烁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你的家庭情况,我都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没有家庭背景,家庭负担还那么重,工作上帮不上康烁,生活上还要拖累他,你安的什么心?真要有你这么个儿媳妇,我首先在单位同事面前就抬不起头来。”
“那么,什么样的条件才适合做您的儿媳妇?”
“反正你不符合,就不用打听那么多了。对了,我还听说你有一个患有癫痫病的舅舅,那种病是有可能遗传的,你有没有?”
“您既已经否定了我,有与没有也就不重要了吧!”
“也是!所以,你最好知趣的自动离开,否则,到最后谁都不好看。”
“您在没见我之前,就已经讨厌我了,是吗?”
“两年多前,康烁回去跟我说喜欢上了一个女生,我当时就不同意。他当时倒很听话,自觉地考公务员来了这里。我以为这事就了了,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有心机,居然也跟着跑来这里,又来招惹他。你无非就是想攀高枝,这样你毕业之后就能找个好工作。两年前,你配不上他!现在,你更配不上他!所以,趁早断了念头,死了心吧!”
“您来找我康烁知道吗?您征求过他的想法吗?”
“他是鬼迷心窍,会想明白的。你下去吧!我很忙,没空陪你闲聊。”
我依言下车。车子扬长而去。我呆呆的站在初冬的风里,瑟缩如同枝头上最后那片落叶。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回想刚才的一幕,宛如噩梦般难醒。康烁之前传递给我的信息,只是嫌贫爱富,我当时还奇怪,以他们家不怎么富裕的条件,如何去嫌弃别人。时至今日才知道,他传递给我的信息完全是错误的。他有一个如此强势的家庭,单薄的我与之是那样的格格不入。难怪他会讳莫如深!
可是,今天的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呢?他的妈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是他刻意的安排吗?让他那当惯了领导的妈妈对我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友进行无情的凌辱,他就真的忍心?突然间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而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是那样的远。这段情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手机在响,居然是那个始作俑者。我飞快的接起电话,“你什么意思?”
“我怎么了?谁惹你了?”
“你一边跟我谈恋爱,一边让你妈妈来跟我谈分手,究竟是何居心?”
“我妈?她去找你了?”他的分贝一下子提高了很多。
“你们家有权有势了不起啊?你们是不是觉得所有女孩都有攀龙附凤之心?哼!还嫌我们家穷,嫌我们家负担重,我们家还瞧不上你们家呢!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小麦——”
“所谓的面子,金钱,权势,你白送给我我都不稀罕。住在大房子里,有高档车坐,就真的幸福了。我告诉你,姓康的,我并不是非你不嫁!”我挂断电话,关机,抽出手机卡,狠狠地扔了出去。
“田小麦,你每次遇到事能不能不扔卡换号?”李锦程捡起我扔出的卡,走了过来。
“你别管我!”我气呼呼的说。
“去你的教室找你,张玲说你接了电话就出来了。你们吵架了?”
“我们分手了!”我冷笑。
“好端端的分什么手?我可警告你啊,分手不是吓唬人的手段,男人的神经很容易麻木的。”李锦程严了脸色,一本正经的说。
“确切的说是被分手!他妈妈刚才来找我,对我下逐客令。”我把血淋淋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啊?怎么会这样?”他显然难以置信。21世纪的新新人类,爱情婚姻还不能自己做主,的确可悲。
“他是故意的!”我恨恨的说。
“不可能!以我对康烁的了解,他不可能办出这种事。”李锦程很笃定的说,但他凭什么相信康烁?
“我盲目的喜欢他,却都对他知之甚少。你又对他了解多少?他家里人除了他,还有谁知道我的手机号?”我也很想说服自己呀,可各种证据都明显对康烁不利呀!
“我——我要是你,我就跑去质问他。从他说出喜欢你的那一刻起,你在他面前就有了为所欲为的权力。”
“我已经质问过了!”
“他怎么说?”
“我管他怎么说!”
“可怜的康烁!”他叹气。
“他有什么可怜的?”我白他一眼,“替他说话,你是他哥们还是我哥们?”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想啊,他有那么一个强势的母亲,已经水深火热了近三十年。心爱的女孩,还这样的不懂事,任性的完全不给他申述的机会就把他一棍子打死。真的好可怜!”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让人不由得跟着心软。
“喂!明明是他的错,怎么经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是我的不是了。”
“反正我就是觉得康烁最可怜!我心中的田小麦,那绝对是不畏强权,勇往直前的。我相信,这也是康烁选中你的原因。才第一个回合而已,战争刚刚开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你就缴械投降。也太令人失望了吧!”他连讽带刺的说。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他说话?我才是受害者呀!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安慰安慰我?”我的火气已经没有那么强烈。
“帮他也就是帮你呀,笨蛋!如果你的心没有在他身上,我才懒得理他。”
“唉!如果我的心在你身上,是不是这些烦恼就没有了呢?”
“李锦程同样会有李锦程的烦恼!”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号码,就笑了,说:“他的!喂!老康啊!有事吗?小麦呀!她在我面前呢!她正跟我说要从你那边倒戈到我这边呢!哈哈——你要立刻见她,不用了吧!她这边的温度我已经帮你降下来了,改天请我吃饭就好了。你还是处理好你那边的事吧!”他挂断电话,转向我说:“他让我帮他看住你!看来,他有点儿担心你想不开呀!”
“李锦程,拉我起来,我的脚麻了。”
他拉住我的胳膊,将我拉起来,说:“我相信你有强大的心,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干吗这样看着我?”
“李锦程,我好像第一天认识你!”
“那是因为你一直带着有色眼镜看我!走吧!我带你去吃大餐。”
“练摊挣了不少钱吧?”
“虽然没怎么正经的干,但一个月的收入应该能赶上康烁的死工资。”他得意的笑。今天的他,的确令我刮目相看。康烁妈妈带给我的震怒虽然还没有退去,但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这个李锦程说得很有道理,我是应该好好想想。判康烁死刑前,总得给他一个申诉的机会吧!
乌黑的云彩压得很低,似乎要下雪的样子。
与李锦程吃完饭回到宿舍,已是晚上八点。我在等康烁的电话,他的没来,却等来了辛蓝的。
她说:“田小麦,你绝对是属乌鸦的,把我诅咒成了甲亢。你也别得意!康烁不属于我,也未必会属于你。你的手机能收发照片吗?给你发个好东西过去。”她竟然真的得了甲亢!
“能!你想发就发吧!”
“我还以为,你的手机是最普通最廉价的那种,只有通话与短信功能。”
“那个手机换了!”
“康烁送的?”
“对!”
“对一个人好,未必要用物质来衡量吧!”
“当然!但多数时候,充当载体的还是物质。”
“不跟你废话了,已经发过去了。这是我今晚吃饭时的意外收获,希望你看后不要吐血。”
我打开那封新邮件时,手不自主的发抖。我这么着急的进入辛蓝的圈套,是直觉她幸灾乐祸的献宝肯定与康烁脱不了关系。
果然,照片上除了康烁,坐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笑得甜美的女子。女子脸上长满痘痘,正是尹如枫。
张玲问:“小麦,你没事吧?”
有事没事我已经分不清楚,抓了包和外套,我就冲下楼去。给康烁打电话,他只说一会儿打给我,然后就匆匆挂断。看来,他还真是忙啊!我打车前去他的住处,心绪纷乱难平。
他在想什么?明知道他妈妈刚给我投下了重磅炸弹,不急着给我疗伤,竟然跟尹如枫约会上了。我不想等,更不想忍,就想立刻见到他要一个说法。
门卫却拦着不让我进,问我是什么身份,想要说是康烁的女友却突然间没有了底气。我说,那我就在传达上等他,估计他也还没回来。传达大叔正一个人在研究棋局,所幸陪他玩两局,顺便平复一下心绪。
外面传来了汽车喇叭的声音,传达大叔从里面遥控开门,没想到车却不进来,只是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然后车扬长而去。传达大叔说:“你等的人回来了!”
我苦笑,“我只等一个,却来了一双。”从看到车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等的人回来了,只因为那辆车子我白天的时候刚刚见过。他们从传达走过,却没往传达里看一眼。我走出去,对着他们的背影,说:“康烁,她是你妈妈准儿媳的人选吧?”
他们双双回转身来,因为意外,所以呆楞。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尹如枫,她笑,异常的甜蜜,说:“我记得你,田小麦!你的石榴我已经收到了,谢谢啊!”
“她的舅舅是厅长,我的舅舅是傻瓜,别说是拼爹了,就是拼舅舅我就拼不过她。你们的用餐很愉快吧?”
“小麦,我可以解释!”他靠前一步。
车子驶来,在我们的中间停下,却是夏冰和陈峰。夏冰从车上下来,说:“你们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呀?”
“我也很想知道呀!”我说,“李锦程劝我说,我有强大的心,可以保护你。他根本就错了,我的心很小,连我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保护别人?”我转身往外走。
“小麦!”夏冰上来拉我,“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回学校!”我甩掉她的手。
“田小麦,你站住!”康烁在后面喊,“好!第一个选择,你跟我私奔,抛却我的事业你的学业,让身份、名利、地位,一切的一切都见鬼去!”我不听他的,继续往前走。“第二个选择,你不跟我走,我现在就跑到六楼上去,然后一跃跳下来,一了百了。”他说他的,我走我的。“田小麦,你还不明白吗?我非你不可!”我的脚步在他吼出这句话后终于止住,眼泪却喷涌而出,犹如断线之珠,扑簌簌下落。“你还不回头呀?在我同事面前,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他继续说。
我回头,昏黄的灯光闪烁迷离,一切都是模糊的。他冲过来,将我抱在怀里,说:“小麦,对不起!”
“你就只会对我说这五个字吗?”
“我还会干别的!”他拉起我的手,到了陈峰面前,说:“陈哥,车借我!”
陈峰说:“你不会真带着她私奔吧?”
“假如我开你的车出了意外,就让我那个伟大的妈妈赔给你一辆新的。尹如枫,就请将这话转达给今晚约你吃饭的那个人!这是我的遗言!”康烁说着,将我塞到副驾驶上。然后绕到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倒车,以很快的速度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