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闯两个红灯,我本该紧张害怕,甚至尖叫的,但是没来由的,眼泪不再流,心也静了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我问。
“我想带你去天涯海角,但知道你不会跟我去。我可以抛下我的一切,你却割舍不下你的一切,因为你有那么好的家人。”他终于放慢了车速,叹口气说。“刚才害怕了吗?”
“没有!只是想,你这样开下去,说不准会开到天堂,那样,就连死神都无法将我们分开了。不过,你现在一提我的家人,倒有些后怕。”
“你呀!”他的嘴角掠过一丝浅笑,化开了一脸的凝重。“今晚,本来是我约了我妈要谈,没想到到了约会地点,她却事先约了尹如枫。我妈跟尹如枫的舅妈是同学!”
“我本没想来找你,但有人给我传输了你和尹如枫在一起的照片,所以,我就沉不住气了。你的手机好像一直在响。”
“谁传的?”他拿起手机直接关机。
“你的旧恋人呀!你这是开往哪里?怎么上高速了?真的私奔吗?”
“对!这个辛蓝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辛蓝起不了多大的浪,真正的威胁来自你家里,你妈一见面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想想现在都还有些心慌。是我太笨!老师都可以解释成站台的小时工,你父母的职业又怎么会是环卫工人和下岗工人。”他伸手过来抓我的手。我立马挣脱,“你干吗?安心开车!”我的手机开始响,看一眼号码,说:“你妈下午好像就是用的这个号码给我打的电话,接还是不接?”
“她一直都是那样子!”他抢过去,直接关机。
“你说谁?”
“自然是我那个强势的妈了!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决定好了的。幼儿园小学我可以说了不算,但中学大学,我却依然不能自己做主。无论我学习好坏,无论我表现如何,我都能上最好的学校。”
“还真是幸福!不知要羡煞多少穷人的孩子!”我叹气。
“你真的认为那样子幸福吗?我整天浑浑噩噩,找不到人生的目标。不用拼搏,不用努力,我就等在那儿不劳而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刚上大学,工作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根本就找不到丁点儿幸福的感觉,自己根本就只剩下一具躯壳,没有灵魂任人摆布的活着。”
“的确有点儿可怜!猪一样的生活,猪觉得幸福是因为猪没有思想,而你的不幸在于偏偏有觉悟。”
“猪还有价值,将来有一天,还能被搬上餐桌,为人类提供脂肪蛋白质。我的价值又在哪里?”
“辛蓝的出现应该给你的生命注入一道阳光吧!”
“那个时侯,根本不懂爱情。要知道,长期的生活环境已经造就了我只是一个被动的人,根本不懂得付出。那几年,辛蓝对我真的挺好的。我把餐卡交给她,她负责打饭,每周敛了我的脏衣服去洗。我生病了为我买药,陪我就医。甚至我假期回家,车票都是有她来订。”
“她就是你的全职保姆!”
“是的!但我却从来没给过她诸如什么浪漫的惊喜啊,就连普通的嘘寒问暖都少得可怜。”
“但那时,你妈妈是同意她的!”
“不知道!对于辛蓝的存在,我跟她提过,但她好像从未表态。”
“辛蓝的家世如何?”
“母亲好像是他们当地一家医院的院长,父亲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那样好的家世,应该不会得到你妈妈的反对。省城对于她来说就真的那么有迷惑力吗?”
“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正因为从小生活优越,又见识了大城市的光景,才会瞧不上S城的破败吧!”
“她应该是从小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能够屈就做你的保姆,足见她当时是真的爱你。所以,她当时会离开你,还是让人很难理解。”
“是啊!是很难理解。她那时或许是赌气,或许是因为厌倦了我。要知道,爱的付出,得不到另一方的回应,是会很苦的。谁知道呢!”
“哦!”
“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从一开始就对我避谈你的家庭,即便提起,也说得隐讳,以至于让人误以为你们家是‘工人之家’。你怕我会是攀龙附凤之人吧?”
“你呀!”他将车驶进服务区,停下来。“你也知道,从认识你到现在,我也参加了很多的‘诗友会’。来相亲的人,似乎只对我的家庭感兴趣,而往往忽略我这个人。就仿佛,哪怕是阿猫阿狗,只要是生活在那个家庭里,她们都肯嫁。这让我很头疼!”
“所以,你便想在我身上验证你的个人魅力。”
“是啊!你在根本不了解我的家庭背景之下,就把心给了我,难道看中的不是我的个人魅力?”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家庭,我才不会招惹你呢!”
“幸亏啊!”他刮我的鼻子,笑得得意。“但是,你不能怪我不坦白。关于我的家世,我早就当众说过了呀!”
“你当众说的,又没对我说。”
“当时你就在场呀!还记得医专校门口的那场车祸吗?你举着小刀见义勇为的那天晚上,我给了你什么样的身份?”
“市纪委书记的儿媳妇。啊——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一下捂住了嘴巴。难怪那个时候,他对那个市纪委书记的一切如数家珍。我原以为他只是信口开河,却原来他就是那个儿子。
“当时,如果不是我自称姓康,那人怎么可能低头。他既然那么牛,当然知道市纪委书记姓康呀!”
“只有我傻!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你那不是傻,是单纯!”
“可是,我认识的康烁与你描述的康烁完全是两个人啊?你确定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我确定!”他拉过我的手,包在他的手心。“人是会变的,不是吗?我不能把辛蓝的离开都归错到她身上,这其中定然也是因为我不够好。倘使将一个人用柔情密密包裹,她哪里还有路可逃?认识田小麦之前的我,就是那个样子!从小到大的成长,习惯了别人的给予,以至于让主动付出退化,整天懒懒散散的混日子。所以,才会把辛蓝当时对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那时的我年少轻狂,根本就不懂得爱情是相互的。一味的被动承受,迟早会伤了那颗爱的心。”
“从今后,我不再嫉妒你们那一段甜蜜过往了,它毕竟教会了你恋爱啊!没有那段情,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康烁吧!”
“不错!恋爱的确是很好的课堂,它让我学会了如何去好好爱一个人。第一次见到你,就激起了我的保护欲。此后,你的成长,在我面前层层剥开,那是一条与我完全不同的历程,我被深深的吸引。仿佛在突然之间,我的面前不再混沌,一下子光明了起来。我想要保护这个女孩,不想看她忧愁,只想看她笑。所以,我得让自己成长为一棵大树,以便让她依靠。”
“这个女孩好幸运啊!”昏黄的灯光下,我脸上的笑容肯定能刮下二两蜜。
“只是幸运,不觉得幸福吗?”他在我的脸上啄一下。“反正,有你在身边我就觉得很幸福!所以,你说的那些关于你父母以及你傻舅的养老问题的话,对于我来说,那不是负担,那是生活的动力。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缺少的就是用鞭子抽打。上帝是公平的,一方面给予的多,另一方面必然给予的少。你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的存在?我的手机号是你给她的吗?”
“你的存在,她早就知道。记得你家的那堵墙吗?”
“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它才考公务员的。”
“呵呵!我爸在政府关口工作,我当时求过他。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官官毕竟是相通的。那恐怕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求他。他一口回绝,讽刺我说你不是瞧不上官僚机构吗?我毕业的时候他们安排我进政府关口被我一口拒绝,选择了进学校当老师。他们就一直耿耿于怀,可算是逮着了打压我的机会。他们也因此就知道了你的所在,一开始就反对。”
“找一个无权无势的儿媳妇对他们来说抬不起头来。”
“是啊!面子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他拉我靠进他的怀里,“这其中反对声音最强就是我妈妈,甚至要跑到学校里大闹。那是我最怕发生的,那时的田小麦,纯真,无邪,就像是一块透明的玻璃,承受不住任何外力。所以,我用考公务员来表面顺从,而且要考就要压过他们。所以,那个时候的你是缩头乌龟,那个时候的我更是顾虑重重。”
“原来,这背后竟有那么多不为我知的故事。难为你了!”
“这样的家庭,在外人看来光鲜,在我却难以启齿。你才来我怀里几天呀,就状况不断。想对你说,别说没有机会,心下也不忍。我保护你尚且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主动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妈呢?我仔细想了一下,极有可能就是我那个表妹巧嫣用我的手机玩游戏的时候,当了一回间谍,偷偷记下了号码。真是防不胜防啊!”
“所以了,有些事,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及早摊牌,最起码争取主动啊!”
“受教了!时间晚了,你也累了,到后座睡一会儿吧!”
“不往前走了吗?就在这里吗?”
“不好吗?在这个空旷的地方,这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你和我。”
“狼来了,怎么办?”
“在梦中被吃掉,也就省下了濒死的恐惧。”
“那你唱歌给我听吧!”
“我只会唱跑调的歌。”
“我现在就想听跑调的歌。”
“拿你没办法!好吧!”他开始小声唱,是周华健几年前演唱的那首《风雨无阻》:“给你我的全部,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赌注,只留下一段岁月,让我无怨无悔全心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