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谁解我伤悲
天还是很阴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开始下着一场冬天以来的第一场雪。要是下雪就好了。
漱完口对着镜子擦嘴角残余的牙膏沫的时候俞明明突然发现自己的下颌的胡子居然已经好长了。
法律上说一个人只要到了十八岁就算是成人了,细算了一下自己的年岁,今年居然已经是十九岁了。于是不顾空气中的寒冷,脱掉自己的睡衣,上下左右开始打量自己的身体
似乎是为了了验证一下是自己,俞明明上前一步对着镜子笑了一下,可是俞明明都觉得那个笑,居然比哭还难看。
经再三确认之后,俞明明相信自己真的已经是成人了,而且很像老爸。
长大了,也就意味着自己也要肩负自己的责任了。
可是他对责任,想了很久还是一片模糊。
要烂就让他彻底的烂吧,俞明明是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彻底的人,彻底到尽头的时候才会转机。
现在还是没有振作的决心是因为自己还没有糜烂到尽头,到尽头的时候他想,不要别人给我理由我也会振作的。
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下一秒自己想通了一些事。也许下一个月,也许几年之后的事······
只是面对即将来临的,检验自己在这个备受仰慕的“火箭班”含金量的高考,俞明明心里面还是很难让这样一个理由就让自己心安。
唯一能做的有祈祷高考的时候幸运之神降临在自己的头上,让自己多考点分数吧。
常听说高考中有很多人虽然平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高考中却突然间杀腾出来成为一匹黑马被人们所津津乐道呢。
时间过得真是快,还记得自己带着喜悦自豪的心情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豪情万丈,曾誓言要将努力进行到底,在这个学校开创自己的天地,拼出属于自己的未来。那时心里面踏实,不屑寄希望于高考中的运气。他鄙视坐等运气的人。现在倒是好,最终沦落到了寄希望于曾经不耻的运气中的懦弱夫。
懦夫就懦夫吧,这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还有什么办法呢?要怪只能怪那场还没面世就胎死腹中的恋爱。
记得当有人告诉自己在高中千万不能恋爱,高中恋爱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只可惜那时候自己没有在意。认为这样的事不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的,因为他明白自己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承载着父母无尽的希望,恋爱这档子事对他来说想都没想过的事。金钱的时代,恋爱只是属于别人的奢侈品,不会属于自己这样从山村里出来的孩子。
没想到的是来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居然遇到了露禾。露禾的全身透露出一股让他着迷的气质,美丽、文静、高贵。见到她的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愿意永世做她的侍者守护着她。
他喜欢文学,文字功底好,俞明明希望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给她惊喜,于是他开始尝试写小说。可是没有想到出于展现自己长处的尝试最后会成为这场爱情的祭奠。
至于说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颓废堕落的,俞明明都不知道确切的时间。
并没有像别人告诉自己的那么干脆那么直接。这次一厢情愿的爱恋直至幻想破灭他没有什么沦入地狱的感受。怎么伤痛也不是那么的真切。
还记得开始的时候,自己还担心自己的成绩会因为和恋爱稍有沾染就会不可收拾,像他们说的那样“沦入地狱”。这场爱恋让他发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因为即便是沉迷失落的那一段时间,俞明明的成绩还是紧追她不放。
所以他没在意,现在来想他是被麻痹了的。
哪知道恋爱的堕落是一种慢性毒药,先潜移默化的渗进一个人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的侵蚀,待发现自己已经中毒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最可怕的是还会将自己医治这个病的勇气都给腐蚀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被糜烂,直至最后体无完肤。
俞明明轻叹了一口气,再深吸了一口寒气。
露禾的身影划过她的瞳孔。
俞明明在那里发怔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是母亲打来的。
还是那些话,生活费已经给他打在他自己的卡上了,要他在外面念书,好好学习,别有什么压力,钱该花就花,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老爸很理解他们这些在外面念书的孩子,知道他们是如此的辛苦,所以每个月都会给他打足够的生活费。
家里面要他别有什么压力,他那有什么压力可言呢?要高考了,别的孩子埋首于书山题海,他现在却像没有事的人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每次他都对父母说自己还有钱,上次打来的都还有,家里面可以每个月给自己少打一点,可是每个月那么多的生活费还是如数打在银行卡上。想到这些,俞明明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罪的人,榨干了父母的心血却还是不会去珍惜和醒悟。
每一次父母给自己打电话,大都对自己说,一定要好好学习了,不能再辜负所有给他关怀的人的期望。像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输到最后绝望地痛下决心戒赌一样,狠狠对自己道:从今天开始,开始好好学习。
可是每一次的坚持也只是那几天。
俞明明的内心积铅一样的沉重,想哭却哭不出来。
看着一沓沓全部整理出来的那么多的复习题一个字都没有动过,打开里面,新崭崭的,仿佛在嘲笑俞明明不能征服它们。
俞明明突然间变的有点顾盼自怜,只恨自己很不幸自己也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都替自己难过。
俞明明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起床是为了干嘛,后来觉得什么事都不想做,干脆又回到床上去躺着,无事可做的时候,俞明明就把青春奉献给了被窝,即便他知道被窝就是青春的坟墓。
躺在床上,俞明明才发现屋子里安静的可怕,闹钟滴滴答答响着,和俞明明跳动的心脏相呼应。
时间也随着闹钟的滴答声一分一秒的走失。
习惯性使然,俞明明躺在床上总是难以抑制的开始构思自己的下一个小说的故事。这样天马行空的构思很复杂,俞明明想着那些故事情从武侠到玄幻到修真······到最后俞明明都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入手了。
就在俞明明在构思的疲惫中昏昏欲睡的时候,俞明明收到一条短信,手机显示是房东女儿。俞明明打开一看,她问他我的项链找到没有?俞明明这才记起前几昨天晚上的事。
抱歉,没有找到。俞明明回复道。很快又收到对方的回复。哦,在干什么?林米米问道。
俞明明自见到她的时候就没什么好感,简单的回复回复了一句:和你聊天。哦。俞明明很快收到回复。
俞明明懒得回复,对于用“哦”“啊”这样一个字的回复,俞明明深恶痛绝。
俞明明的理解是,这样的回复表示对方很不情愿搭理自己。
被林米米这么一搅,俞明明有些清醒了。俞明明赶紧从床上起来,否则温暖的被窝会再一次把他引诱睡着的。
俞明明虚空的对着空寂的房间吼了一声,百无聊赖的打开CD机。CD机里面周杰伦的歌一首一首就像俞明明此刻的心情一样的干瘪无聊。耐着性子听,可俞明明越听越觉得没有劲。实在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会这样迷恋周杰伦,自己怎么听也听不出其中的道门。
CD还没放完,俞明明就粗暴的把它关掉。
今天是放假的第二天,俞明明却觉得过一天像是过了好几年一样的难熬。
有很多的事需要俞明明去做,但是俞明明什么事都不想去做。俞明明就这样陷在无尽的虚空中。这种虚空在心里一点一点的膨胀直到最后把他完全的包围。俞明明在里面找不到任何出口。俞明明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在温水中的青蛙,被慢慢升温的水把生命一点一点的吞噬自己却无计可施。
他坚信文学是他的出口,那篇已经发表的《猫王子》好像给了他出口的信心,可是当他鼓足勇气走到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停滞在这里,再也没有别的出口。
俞明明突然间觉得自己都要炸了,可是像一颗哑了的爆米花又炸不开。
这种感觉很飘忽,也很虚渺万份难受地折磨着他。
俞明明随手拿起今天的一份报纸,随手一翻,看到了一则新闻:市中心天桥下,一青年身重数十刀,惨遭杀害,血流了十几米。死因不明,现在警方已介入调查。
俞明明随便瞟了一眼,这个城市中整天没别的事,就是这些刺激人眼球的东西,索性把报纸王书桌上一扔。
下午的时候,俞明明接到了小文的电话,小文今晚可能去酒吧了。俞明明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出事了,正要问的时候,小文已经把电话挂了。
小文没来,俞明明独自坐在空荡的酒吧里,仍然很寂寞,只是换了一个地方。
林米米也来了,只是她没有和俞明明说什么,还是和往常一样点了东西就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不时吐出的烟圈氤氲着她。
俞明明像一个没有骨头抽了筋的肉丸子一样的瘫软的趴在柜台上。没人点歌,凯莉金的萨克斯一遍一遍的重复。
终于小文回来了,俞明明看到他的脸很苍白。
俞明明问他除出什么事了。好久之后小文才慢慢说出几个字:田鸡死了。
俞明明吃了一惊。
小文颤抖着双手从兜里拿出一根烟,点燃,力图使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回事?俞明明忙问。
小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久之后才对俞明明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只是听说前几天他和一个女的在一起,后来有消息传来说那女的是蓝门前那帮人头目的‘凯子’,我想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俞明明发现小文虽然竭力使自己平静,但是他的声音仍然在颤抖。
俞明明想要不是夜色的掩盖,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脸青嘴青。
不过据说那女的是田鸡以前的女友,不小心上了刀疤的贼船回不了身,想借助‘田鸡’帮她脱身。‘田鸡’很久以前就对大家说过,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去做,哪怕搭上小命。现在好了,真的把这条小命搭上了,市中心天桥下,身中十三刀,肠子和血流了一地······
小文受刺激不小,想到田鸡的惨状现在还心有余悸。
俞明明想安慰一下他,可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市里的帮派有很多,各种势力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俞明明不是他们道上的,但是从小文他们的口中也大概了解一些。这些帮派都有自己简单的组织。拉山头画地盘。有的是社会上无业游民,有的是学生,有的甚至还是在这条道上打滚摸爬了好几年,专门混江湖吃江湖饭的。
这些帮派之间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大打出手,不时有人命案件发生。
小文他们虽然也在这条道上混,但是不敢轻易拉帮造派,他们是没有组织的散兵游勇,偶尔也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一下,时间混久了也只是在各个帮派中有点人脉而已。在这个情势瞬息万变的局势中,他们也不敢把自己的位置摆错。
可是现在田鸡也莫名其妙的被人做了,这未免有些吓人。惊吓之余,俞明明也有些难过。
俞明明虽然不会和他们一起出去打架什么的,但是和凡是和小文一起的因为小文的关系,俞明明和他们的关系平时还不错。田鸡瘦瘦高高的,为人很仗义有很慷慨,在他们的圈子里很受欢迎,和小文的关系是最好的。
开这个酒吧有小文,全仰仗小文田鸡他们在道上的人脉,没有人收他们的‘保护费’。店里没有发生过一件打架斗殴事件。相反大家都很给俞明明面子,叫俞明明一声“明明哥”。
俞明明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像这样的是肯定也就是不了了之,不可能结群复仇,报警最后最多也是没有什么结果。
在这里面混太复杂了,能抽身赶紧撤吧,不要把自己陷在里面拔不出来了。这是俞明明觉得能说的唯一一句话。
俞明明知道他和‘田鸡’的关系非常好,可能那种一起挨刀子流血拼名声的感情是自己无法理解的。
那天晚上,俞明明陪着小文抽了一晚上的闷烟,喝了一晚上的闷酒。小文说第二他他想去一下公安局,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一下,不能让田鸡就这样白死。
这件事终于抽动了俞明明麻木的神经,至少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事可做了。
俞明明本来决定和小文去的,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昨晚小文早已经走了,打电话没打通。
俞明明责怪自己昨晚喝得太多误了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为小文付出的太少,俞明明长叹了一声,俞明明决定跟着去公安局看一下。胃里面酒精还没有完全被溶解,难受的要命,但是俞明明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俞明明想了想,露禾的老爸就是公安局的,要是能够通过露禾问一下她老爸就好了,俞明明这样想。可是俞明明实在是不愿意向露禾开口。
不是他不愿意向她妥协,他早已经不恨她,有时候他也想和她说那么一句话。虽然做不成情人他不愿意和她做朋友,但是他也不想和她成为仇人。
可是他每一次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俞明明觉得看她每在告诉自己自己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小丑。
这激发了俞明明的倔强,俞明明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委屈求全的卑微。
公安局距这里很远,俞明明打车坐了好久才到。俞明明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物再往后面飞驰,俞明明突然间萌生了一个想法,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用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走回来。反正无聊,权当是一次城市旅行。
不然以后在这个城市中念了三年的高中却不知道这个城市的全貌实在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公安局的大门庄严而雄伟,让人大有望而生畏之情。俞明明完全可以想象那些作作案犯罪的人见到这样庄严雄伟的气势早已经给吓蔫了的情形。
或者设计者本身就有这样的意思。
俞明明对着里面工作的人不禁肃然起敬。
接待俞明明的那位警官是一个女的,漂亮又热情,俞明明情不自禁想入非非起来。俞明明在想要是将来自己也到这个地方来工作、要是到时候他还没结婚、要是那时候自己真的喜欢上她,并告诉她某年某月自己见到她之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最后做了警察,最后来到了她们的单位、最后像他表白,那会是怎么样的结局?俞明明真的想冲口而问那个女警官叫什么名字。
只是被女警官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那位女警官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俞明明会有这些想法,向俞明明问清了情况之后告诉俞明明“田鸡”那件案子小文已经来说明了情况了,警方已经介入调查中。
俞明明放下心来。
思维的跳跃只是这么短时间,俞明明放佛如梦惊醒一般因为自己刚才对那位女警官的想法而感到自己有些不可救药,自己才念高中,还有几年的大学,过了这么久也许人家已经结婚,已成为半老徐娘了。
如此的幼稚让俞明明都觉得自己很羞愧。
幸好这事也只有俞明明自己知道。
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俞明明终于想把自己的流浪想法付诸实际,算了算时间,决定这走着回去。
呆在屋里太久了这样出来逛让他感觉精神百倍。
其实他真正的走出了屋子还是挺喜欢这种活着的状态的,只是呆在屋子里,很多时候着懒得动,也懒得出来。
城市的高大建筑参差不齐利剑一样直耸入云霄,僵硬的线条把整个完整的天空割裂的支离破碎,身边的车辆喧闹、焦躁地从自己旁边不断穿过,这些场景把俞明明内心的骚动带动起来。
俞明明一边走一边刻意地记住这条路上的每一个标志性的建筑。
市一医······英才舞蹈学校·······
俞明明记得这所英才舞蹈学校好像很有名,听说每一年这个学校中考进名牌大学的才艺类考生很多。
只是自己又不是才艺类的考生这似乎和自己无关。
俞明明想了好久才忽然间记起一年前自己来过这里,只是那时候没有来得及记住这些。
虽然他很路痴,经常在整个城市中找不到东西南北,但是这里他还是记得,因为这里曾让他刻骨铭心过。
去年秋天时候,他和小文来这里给露禾买生日礼物。可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他们两在这里转了半天。
不是没有中意的,只是中意的价钱太贵,买不起,买的起的又不中意。
两人在这里转了整个下午,最后到晚上九点过才在一家“石头记”中买到了一个“诞生石”。
“诞生”的意义在于意味着俞明明和露禾这段感情开始。俞明明觉得这块石头作为露禾的生日礼物倒是再适合不过。
太晚了。俞明明提出早点回去的时候,小文拒绝,理由是要让俞明明对这段感情刻骨铭心。
俞明明觉得那天让小文和自己一起转了一天有些过意不去,加之小文这样说自己也默认,于是就和小文一起体验了这种刻骨铭心。
两人磨磨蹭蹭在这里吃了东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然后两人不顾一整天的劳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凌晨的时候两人还没到家,至于小文和他说了一些什么现在俞明明已经忘了,只是俞明明永远记得那天晚上的画面。
冰凉的夜,街上稀有的行人,还有没有经过深秋的考验最终无力地从枝头飘落的樟树叶。惨淡的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还记得有一瞬间俞明明想这样凄凉的情景是不是他和露禾的这场爱情的预兆?只是这样的想法立刻就被他满怀的热情、美好、激动冲散。
或许这一切跟我的爱情无关,是我多想了。更确切地说是被他的侥幸冲散的。
露禾,关于这场爱情果然是刻骨铭心。
俞明明还在那里身体力行地体会着他的孤独之旅的时候收到了林米米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