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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民心不乱

心自然则,不可收事不乱国乱泰。得置当处,民安之效。

【经文】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译文】不崇尚贤才,人心不会争夺;不火上浇油抬高稀缺资源的价格,人们就不会铤而走险去当盗贼;不见诱惑性的东西,人心不会混乱。所以圣人治理天下讲究:使人民心情舒畅而供应充足;使人民志气敦厚而筋骨强健;使投机作乱的人不敢发难。把无为当做坚定不移的事业来做,就没有什么是治理不好的。

不要搞精英化

读老子的书,总是会让人有疑问的。尚贤,好啊!尊重知识,尊重人才,把能干事、会办事、信得过的人提上来,这不是很好吗?这有什么不好的?可是老子为什么要提出不尚贤呢?

不错,尚贤确实有它的好处,它可以提高行政效能,提高执政者的权威,满足执政者的权力欲,等等。但是,它也有弊端,久而久之,它就会形成一个小圈子。这个小圈子的人会自诩为社会的精英,实际上是一个特权化、特殊化的利益集团。而这个利益集团会利用它掌握的优势地位去谋取自己的特殊利益,并且最终会威胁损害整个国家和社会的利益。

就拿清朝来说吧,它也是尚贤的,它尚的“贤”就是满洲八旗,因为清朝是靠着八旗的力量入关的。

八旗的人数很少,却是大清国的精英,拥有很高的地位。八旗的子弟从一生下来,国家就发给他们俸银,从生到死,生活都有保障。全国最好的农田成了旗人的庄田,最好的城区——内城,相当于现在的市中心,一律都由旗人居住。旗人轻轻松松地就垄断了全国政治经济的命脉。

而占清朝人口绝大多数的汉人,他们的地位却很低。汉人不仅失去了许多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和居所,并且受到了许多的限制。比方说,清朝一直严令禁止汉人出海贸易。汉人素有航海的传统,明朝有郑和七下西洋的奇迹以及郑成功驱逐荷兰人收复台湾的赫赫战功。明朝时,中国业已建立了全球性的海洋贸易的网络,是世界一流的海上强国。但是由于清朝的禁海令,中国失去了全部的海洋优势,并且最终造成西方列强从海上打过来,清政府居然束手无策的局面。

如果清政府不搞小圈子,对汉人公平一点、公正一点,历史的走势很有可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当然了,平心而论,古今中外,搞小圈子的绝不止清朝一个。明朝也是搞小圈子的,如果明朝不搞小圈子,也不会亡国,只不过,明朝搞的小圈子和清朝不一样而已。搞小圈子是人性的弱点。人性的弱点很难克服。所以人们需要常读《道德经》以获得警醒。

所以说,老子这个人的智慧是很深的,他提出“不尚贤”,就是要大家不要搞小圈子、精英化、特殊化,不要去谋求特殊集团的利益最大化。

总的来说,要搞五湖四海,要搞三山五岳,要尽可能地团结人,要让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发展,这样的政治结构是最稳定、最合理,也是最有前途的。

天安门前有幅标语:“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这其实是对老子“不尚贤”思想的最好的注解。

稳健的经济政策

老子的学问是很深很广的。老子在谈了“不尚贤”以建立最广泛的政治基础之后,接下来就谈经济问题。

“不贵难得之货”是老子经济思想的重点。可以说,老子是世界上最早发现价值规律的人,也是最早主张正确运用价值规律的人。

“难得之货”是什么?难得之货就是俏货,就是某种稀缺的商品。我们知道商品的价格是由供求关系决定的,越是紧俏的东西,价钱就越贵。在这种情况下,一般的商人、某些糊里糊涂的政府是要“贵”“难得之货”的,也就是说要进一步囤积居奇、抬高物价,因为这样做他们是可以牟取到暴利。

在此老子再次使用了“非常道”,反其道而行之,提出了“不贵难得之货”,这说明老子是反对任意抬高物价的,也是反对恶意操纵物价的。老子实际上认为政府应该承担起调控物价、保障经济平稳运行的责任。

《史记·货殖列传》载:“昔者越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范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而观已。故岁在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夫粜,二十病农,九十病末。末病则财不出,农病则草不辟矣。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农末俱利,平粜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积著之理,务完物,无息币。以物相贸易,腐败而食之货勿留,无敢居贵。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财币欲其行如流水。’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士赴矢石,如渴得饮,遂报强吴,观兵中国,称号五霸。”

在这里我们要搞清楚,老子、计然、范蠡这三个人是有师承关系的,老子是计然的老师,计然又是范蠡的老师,因而范蠡和计然在越国实行的经济政策就是对老子“不贵难得之货”——合理调控物价的经济理论的一次实际的运用。

具体地讲,范蠡和计然他们首先认识到由于水旱的关系,粮食的产量是周期性波动的。一般而言,在连续六个丰收年后,会出现六个歉收年,而每隔十二年就会有一次大的饥荒之年。其次,范蠡和计然认识到由于粮食丰歉的不同,会给粮价造成波动。比方说,粮食丰收时,因为粮食供大于求,粮价就会走低;相反粮食歉收的时候,因为粮食供不应求,粮价就会走高。同时,范蠡和计然还认识到粮价的过度波动会给整个经济的运行以及市场参与的各方造成严重的损害。如果粮价过低,每斗的价钱仅有二十的话,就会给农民造成伤害,农民就血本无归了,也就不愿意种粮了。农民不愿意种粮,就会造成来年粮食大幅减产,粮食减产又会造成粮价暴涨,如果粮价高至每斗九十,城市里靠买米过活的工商业者就受不了了。如果工商业者的生活过不下去了,那么社会必需的工业品的生产也就无法进行了,于是一场危及每个人的经济大萧条就这样爆发了。所以,最终范蠡和计然得出了结论,为了避免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的爆发,就必须由政府出面对粮食的价格进行调控。当粮食丰收时,政府要出钱以保护性的价格敞开收购,要确保粮价不低于三十,从而使得农民种粮的积极性不受挫伤,以利于粮食生产的平稳发展。当粮食歉收时,政府应当把仓库里储存的粮食拿出来,投放市场,平抑粮价,使粮价最高也不能高过八十,这样城市居民的生活就有了保障,各种工业品的生产就能持续下去。如此一来,一个农工商全面繁荣受益的局面就形成了。

越国是被吴国灭过一次的弱国,可是越国仅用了短短十年的时间,就从战争的废墟里崛起,并且最终战胜了强大的吴国,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合理的经济政策。

老子是主张无为而治的,通过越国的成功实践,我们可以加深对于无为而治的理解。老子的无为而治从经济角度讲有三大要点:第一,实行自由的以市场调节为主的经济;第二,进行必要的政府调节,以避免市场调节的失灵,以及经济过度波动造成的伤害;第三,进行必要政府调控的目的是为了维护自由的市场经济,而不是取消和搞垮自由的市场经济,通过自由市场和合理调控相结合的办法,最终达到的目标是“使民不为盗”,让全民安居乐业,共享经济发展的成果。

身心和乐的理想社会

人类常犯的错误有两个:一是希图牟取暴利和特权,结果破坏了社会稳定的基础,最终造成鸡飞蛋打、一拍两散的局面;二是抱负太多,志气太多,但是身体不行,结果还是无法实行。

为了力纠此弊,老子的理想便是要建设一个身心和乐的理想社会。在这样一个由圣人治理的社会里,人们心胸宽广豁达,身体健康强壮,追求自由和平等;谋求政治特权、恶意操纵市场的所谓“智者”的行为遭到了制止。

这是一个看似平平淡淡的社会,没有轰轰烈烈,没有大刀阔斧,没有政治上的尖锐对立,没有经济上的大起大落,没有身与心的隔阂分离。整个社会似乎处在一种没有作为的状态,可是只要把这种自由、稳健的政策坚持下去,人类一切美好伟大的愿景都能实现。

对于老子“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的提法,朱元璋亦有深刻解读。他在注解《道德经》的书中写道:“是以圣人常自清薄,不丰其身,使民富乃实腹也,民富则国之大本固矣。然更不恃民富而国壮,他生事焉。是为实腹弱志强骨也。”明朝开国之际,天下凋敝,民穷财尽,政权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此时朱元璋从《道德经》中得到了治国的方针战略,即:崇尚简朴,力行节约,压缩政府的开支,减少税收,发展生产,还富于民。终于达到了“实其腹”、安其民、稳定执政的目的,开创了历时两百多年的明朝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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