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出生带给这个家庭很多的快乐和笑声,连爷爷奶奶对姐姐的态度都好了很多。
我在这里很多年了,但今天是我第一次吃到蛋糕,因为弟弟的生日,我捧着分给我的蛋糕舍不得下口,怕吃了以后就不会再有,所以不敢轻易品尝它的美味……
“怎么?不喜欢?别勉强。”姐姐贴心地说。
“我怕太好吃了”,这才看见其他人只是随口吃了几口蛋糕敷衍,我急忙转口说:“我会吃多”。
“没事,今天高兴日子,多吃点”,哥哥也开始表达他的贴心。
这段时间,从很多人奇奇怪怪的言语中,我才知道那个让人哥哥欲言又止的女儿是被迫送给了别人。当年姐姐第一胎生下女儿,虽然当时国家政策允许生两个,但哥哥姐姐只能养得起一个。为了让家族多一份希望,哥哥的爸爸妈妈坚持让他们把孩子送人,姐姐不肯,家里的冷战彻底爆发。
刚生完孩子的姐姐没有人照顾,无法上厕所,她只好忍着,直到六个小时后哥哥下班才帮她取了盆子,让她在家里解决。没有人照顾月子,姐姐吃不好、挨骂受气…没有奶水给女儿吃,而家里只有哥哥一个人工作,赚到的钱只够两个人的日常开销,根本养不起孩子。
实在没有办法了,姐姐只好答应把女儿送人,哥哥为女儿找了自己最好最富裕的兄弟,想着以后能多见见女儿,但这一次送走之后,他们只见过两次女儿,一次是百天,另一次是女儿上小学之前在他们家小住的时候,因为我八卦她的长相和姐姐很像,被她的新妈妈听到,从此她再也没有来到哥哥姐姐家,哥哥姐姐只能每年收到一张她的照片,以慰藉思念女儿的心痛。
我对弟弟很好,自打他出生起,我就学着抱孩子,哄孩子,洗尿布…但是,每周放学后,我越来越不想早早回家,不想饿着肚子看他们一家人的欢喜和热闹。渐渐被忽略的我,心里明白差不多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不能再这样给别人家添麻烦。
无意间,我看到一个身着天蓝色修身连衣裙的漂亮姐姐在发传单,介绍黄河的保护,我也走上前听,那位姐姐美的好像天女下凡,举手投足优雅高贵。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羡慕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连人家的十万分之一都没有………
听讲到最后的只有我一个人,但漂亮姐姐还是很有激情地讲完了她想说的话,优雅地行礼答谢听众。
我拍手鼓掌。
“丫头,我准备来个黄河逆流,你要不要一起来?一定要来玩哦!”
“我…”看着漂亮姐姐我很纠结——我不懂得拒绝别人,而且我很羡慕她,如果我能学得她的一两个优点我就心满意足了,但是…我会不会连累她?会不会被她嫌弃?那样的话我宁愿死掉算了!
“没关系,想想再决定好啦,好好跟家里人说。过几天我还会在这里演讲,到时候你告诉我你的决定也可以。”
虽然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但这个漂亮姐姐给我一种很熟悉很舒服的感觉,仿佛妈妈一样的感觉,但我妈妈不可能这么年轻,而且她若是我妈妈,一定会认出我的。
远走的事,我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但仔细想想还会有比现在更尴尬的处境吗?我决定赌一次,跟漂亮姐姐学点本事,学着做一个优秀的人,退一万步说,至少我不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想清楚以后,我鼓起勇气在饭桌上小声地说出我的决定,“我想跟一个人当学徒。”
哥哥一向事不关己不发言,姐姐脸色阴沉,抱着哭闹的弟弟,皱着眉头说:“你想好了?”
“想好了!”我简短地说出决定,省略所有的思考过程和纠结的心情,因为我知道没有人关心这些,哪怕我是第一次独自跟陌生人出远门。
“那你去吧,不好就回来。”
虽然料到姐姐会答应,但她答应的那么爽快还是让我很伤心,可第二句话却让我很开心,一下子从地狱飞到天堂的那种开心。姐姐的话让我的心里荡漾着许久不见的幸福感,我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以后出人头地了,我一定回来看你们。”
“谢谢姐姐!”我开心地说。虽然一切都说定了,但我感觉那一顿饭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饭,因为我实在是没有胃口,而哥哥姐姐也都是苦着脸闷头吃饭。我不敢多说话,怕他们会反悔,更怕自己会反悔。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借了牛车送我到县城,一路上嘱咐我很多很多的话,陪着我在大县城里转了一圈,还特地带我去了我最想去的动物园,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被宠爱过,当女儿的感觉好幸福!
因为我无法让他们送我走,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先送他们回村子,他们走得很匆忙,可能是因为担心弟弟。生平第一次我真心地感谢弟弟可以让他们早点回家休息,可以给他们很多快乐,可以照顾他们很久…
我看着雨中他们模糊的背影,生平第一次讨厌代表思念的雨水,从此之后,每到下雨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们,但却无法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淋雨?有没有受气?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睡好?……
妈妈说过:“一个女孩子,必须有保持微笑的能力。”我迅速擦干泪水,登上帆船,没有回头。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没有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但我相信他们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我的天使。家里少了一个人吃饭后,他们一定可以吃得更饱;少了一个人念书花钱后,他们一定可以穿得更暖;现在的他们,一定过的越来越好!他们...会不会后悔当初收留了我?有没有后悔够让我去念书而不是留在家里帮忙干活?会不会想起我?会不会担心我在外面过得不好?
夕阳之下,我惨然一笑,谁还会牵挂一个包袱呢?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