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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致命赌注(2)

拉藏汗假意退兵,一方面是顾忌拉萨是桑杰嘉措多年经营的地盘儿,动起手来胜负难料;另一方面,他也担心手里军队不足,要有必胜的把握,他才不会放虎归山呢。

两方表面上都离开了,其实暗自里开始调兵。过了没多久,双方主力开始在拉萨北面决战,桑杰嘉措虽好不容易凑足了三路人马,可藏军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精锐的蒙古大军,很快败北,桑杰嘉措也被活捉。

在牢狱中的桑杰嘉措此时才安下心来,细细思量这一生走过的足迹,他突然感到很轻松,这副担子,终于卸下来了,虽然没有成功,但自己已经尽力了。从认识五世达赖喇嘛的第一天起,他就打算用这一生去追随他,至死不渝。五世达赖喇嘛给了他太多智慧、勇气、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也从来没有指望会有人来救自己。可是他也感觉到了一丝悲哀,他一生背负着欺君的罪名,专制强权的恶名,冷酷无情的骂名……

他一生是伴随着五世达赖喇嘛和六世达赖喇嘛度过的,他们就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切,此生唯有以死相报,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骄傲。

他现在只是放不下年轻的活佛仓央嘉措,他教这个孩子知识和经典,扶持他坐上活佛的位置,可是这个孩子不领情,还闹出了很多违反教规的事。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只剩下静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了。他回想自己的这一生,像一个孤独的苍鹰,一次一次地向蓝天冲击,直到精疲力竭。他不需要别人来理解,他也没有任何的要求,他生来就是一个遗世孤立的男子,独自行走在广阔的大草原上,不为任何人停留。他所遗憾的,是这世道早已沧桑,转瞬巨变,一下子变得让他不认识了。

没多久,桑杰嘉措就被处决,传说是被拉藏汗的王妃砍了头。

那么,桑杰嘉措是不是被拉藏汗的王妃杀害的呢?这就不得而知了,一个妃子,能有权力做出这样的决定吗?莫非,他们之间有着耐人寻味的隐情?

有民间传说,桑杰嘉措和拉藏汗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

桑杰嘉措遇到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还很小,出落得出水芙蓉一般,让桑杰嘉措一见倾心,两个人相爱了,每天流连在拉萨的街头,郎才女貌,很让人羡慕。

接着桑杰嘉措就任了摄政王第巴,开始变得忙碌起来,相约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女子感到很明显自己不能和情郎在一起了,就嫁给了暗恋自己多年的拉藏王子,也就是现在的拉藏汗。到了娶亲的当天,拉藏王子发现这个女子不洁,只不过是桑杰嘉措遗弃的残花一朵,于是他如鲠在喉,每天想着要扬眉吐气,除掉桑杰嘉措。

于是后来有人说,杀掉桑杰嘉措的就是这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呢?如果是,是因为由爱生恨吗?那么这个女人的心肠也太毒了。求之不得的爱情,真的会让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古语有云:“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尤可,最毒妇人心。”

在这里,有必要澄清一下桑杰嘉措这个人,有人认为他是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一直把仓央嘉措当作自己的傀儡,有人认为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利欲望。有人认为,他是一个近似于曹操的枭雄,“挟天子以令诸侯”。几乎所有的书籍介绍中,都让人感觉他是一个政治投机者,甚至有的学者还把他当作卖国贼,只是因为他结交了噶尔丹。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若使当时身便死,

千古忠佞有谁知?

周公,姓姬,名旦,是周文王少子。有圣德,辅其兄武王伐商,定了周家八百年天下。武王病,周公为册文告天,愿以身代。藏其册于金匮,无人知之。以后武王崩,太子成王年幼,周公抱成王于膝,以朝诸侯。有庶兄管叔、蔡叔将谋不轨,心忌周公,反布散流言,说周公欺侮幼主,不久篡位,成王疑之。周公辞了相位,避居东国,心怀恐惧。一日,天降大风疾雷,击开金匮,成王见了册文,方知周公之忠,迎归相位,诛了管叔、蔡叔,周室危而复安。假如管叔、蔡叔流言方起,说周公有反叛之心,周公一病而亡,金匾之文未开,成王之疑未释,谁人与他分辨?后世不就会把好人当作恶人?

王莽字巨君,乃西汉平帝之舅。为人奸诈。自恃椒房宠势,相国威权,阴有篡汉之意。恐人心不服,乃折节谦恭,尊礼贤士,假行公道,虚张功业。天下郡县称莽功德者,共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莽知人心归己,乃眈平帝,迁太后,自立为君。改国号曰新,一十八年。直至南阳刘文叔起兵复汉,被诛。假如王莽早死了十八年,不就是一个完名全节贤宰相,垂之史册?不就会把恶人当作好人么?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又道:“盖棺论始定。”桑杰嘉措不是王莽,也不是周公,他虽然死了,是忠是佞,还是有很大的争议。从桑杰嘉措的生平可以看出,他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事是为了自己的。

1653年,清顺治十年,桑杰嘉措出生在拉萨一个大贵族家庭。这个家族与五世达赖喇嘛家族的关系极为密切,曾为早期格鲁派政权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桑杰嘉措的叔叔赤烈嘉措很早就开始随侍五世达赖喇嘛,深得五世达赖信任。赤烈嘉措是西藏的第二任第巴,居功甚伟。

在桑杰嘉措8岁的时候,他便被送到布达拉宫生活。五世达赖喇嘛非常喜欢这个聪慧的孩子,他亲自教桑杰嘉措多种学问,从小培养他从政的能力。他从小就学习佛典,梵文、诗学、文学、史学、医学、历算诸科,博览群书。因为五世达赖对他过分的喜爱,甚至让学者考证桑杰嘉措是五世达赖喇嘛的私生子,并在史籍中找到了有关的记载。

在桑杰嘉措23岁的时候,时任第巴一职的洛桑图道辞职,五世达赖喇嘛就想任命他为第巴。他说按照神的指使,桑杰嘉措最适合担当第巴,他反复派人劝说,但是桑杰嘉措还是以自己年龄不大、威望不高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给五世达赖推荐了一个人,这个人叫罗桑金巴,就是第四任第巴。

没多久,罗桑金巴很快就患病不起,3年任期之后,罗桑金巴辞职。

这时候,五世达赖喇嘛坚决要任命桑杰嘉措为第巴,但是桑杰嘉措还是拒绝。五世达赖喇嘛多次派人劝说不行,最后自己亲自去劝说桑杰嘉措担任第巴。

即便这样,桑杰嘉措还是拒绝。桑杰嘉措真的是不想担任第巴,他只想潜心研究佛法。但是这一次罗桑嘉措没有妥协,他直接颁发了文告,并且将文告公布于众。在文告中这样写道:“桑杰嘉措于达赖喇嘛无异”。这句话,便可以充分体现桑杰嘉措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为了树立桑杰嘉措的威望,罗桑嘉措又以按手印的方式使众人听命于桑杰嘉措。他对桑杰嘉措的爱赞之心十分明显。

从此,桑杰嘉措开始走上了执政西藏的道路。这一年是公元1679年,清圣祖康熙八年,藏历第十一饶迥土头羊年。

1682年,五世达赖喇嘛病入膏肓,这时正巧桑杰嘉措也生病了。五世达赖喇嘛不顾自己的安危,托口信给桑杰嘉措,让他保重身体。

第二天,他带病还朝礼神像,为桑杰嘉措祈福消灾。这时候,离五世达赖喇嘛的圆寂,仅隔两天。

两天后,五世达赖喇嘛罗桑嘉措形神渐枯,自知即将圆寂,于是招来桑杰嘉措,将最后的遗愿一一袒露。这是情同父子的两个人之间最为真挚最为坦诚的倾心交谈。

最后,五世达赖喇嘛交给桑杰嘉措一卷鲜血写就的羊皮纸,随后安然离去。

那卷羊皮纸中,就是写了自己的转世仓央嘉措的情况。这,已然是五世达赖的临终托孤了。

这一天,桑杰嘉措站在五世达赖喇嘛的身旁,看着天边的落日,感觉到了夕阳西下的寒意。他看着这个慈善得如同父亲一样的老人,心里充满了各种感情。

从自己8岁开始,这个老人就开始教自己各种知识,对于自己既像老师又像父亲,就在这个老人临终前的两天,竟然还在为他祈福。

这一切,都融入了桑杰嘉措的身体里面,让他们结合为一体。无论经过多少的轮回、穿越、生死,都不能消散。

他要担负的,是一个族群的安稳,一方水土的兴旺。西藏的这块土地,格鲁派的命运,都和他紧紧地连在一起。他要完成五世达赖喇嘛的遗愿,秘密培养一个接班人、培植本土势力,建立一个以五世达赖喇嘛为模板的政治格局。

从此,直到桑杰嘉措死,他一直都向着这一目标前进,而这,也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他跟西藏这块土地,跟达赖喇嘛,同生共死。

虽然有人说他篡权,虽然有人暗中对他下黑手,虽然有人对他不解。他不争辩,也不需要争辩,让时间来证明这一切吧。

终于有一天,一切都尘埃落定。桑杰嘉措在朗孜村被斩首,时年52岁。

后世的学者无论怎么评价他,都肯定了他作为一位政治家的历史贡献,还有他的文化贡献。他也是西藏的著名学者,其著作包含《布达拉宫志》、《六世达赖传》、《五世达赖诗笺》、《医方明仙人喜宴》、《浦派历书白琉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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