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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百磨不灭铭肝肠

菩提本无树,

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

何处惹尘埃。

这首诗流传之广,众所周知,不用多费笔墨,那么,什么是菩提树?

菩提树是宗喀巴大师出生时脐带滴血而生的白旃檀树,传说彼时树上的十万片叶子,每片自然显现出一尊狮子吼佛像。塔尔寺在藏语中的意思为“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即由此而来,含义为向每一尊狮子吼佛像行礼请求加持。

宗喀巴少时即得上师敦珠仁钦引领、教导,接受密宗灌顶,七岁受沙弥戒,跟随上师潜心修习佛法。十六岁辞别恩师前往西藏进一步深造,之后六年在藏地游历,遍访名师修习显密经论,多年不归。他的母亲思念成疾,让人捎去一束白发和一封信,希望他回家一趟。宗喀巴接信后,为坚定修行意志决意不归,回信对母亲和姐姐说,若能在他出生之地以十万狮子吼佛像和菩提树为西藏修建一座佛塔,就如同亲眼见到他无异。母亲和姐姐便以这颗菩提树为核心,建成了莲聚塔。此时是明朝洪武年间。

约两百年后,高僧仁青宗哲坚赞在莲聚塔左侧建成勒佛殿,始成就塔尔寺雏形。又过了若干年,三世达赖索南嘉措自青海前往蒙古弘法,途经此地时,在塔尔寺雏形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到清代时,塔尔寺已成为拥有千余院落、四千多间殿宇僧舍的宏伟大寺,成为天下闻名的黄教中心和藏传佛教圣地,香火鼎盛,加之历代帝王赏赐供奉甚丰,寺中奇珍异宝无数,富可敌国。

自此,这里被格鲁派教徒称为黄教发祥之地。宗喀巴脐带血长出的这株白旃檀树,亦被称做菩提树,从此成为藏地佛教圣树。

此时的仓央嘉措,看到面前这颗菩提树,却没有想到宗喀巴大师的丰功伟绩,没有想到佛法的高深莫测,他只是觉得,这棵树下埋葬了自己无尽的思念和哀愁。

菩提树下

我闭目独处

前缘

今生

得失

荣辱

我倒退着

走完了世间所有的路

却忘了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月亮回到了湖心

仙鹤在云间踟蹰

观棋不语

转动佛珠

一回首

大雪掩盖了我来时的脚步

第一棵菩提树长在哪里?

公元六世纪,古老的印度王国,二十九岁的净饭国王子乔达摩·悉达多,抛弃所有荣华富贵,缁衣铁鞋走遍千山万水,苦求生死奥义,终不可得。六年后,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的苦行者来到伽耶地,在一棵毕钵罗树下静坐冥思,发誓如果还不能解开心中疑义,便再也不起身。

七日七夜后,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青玉一般温润的月光自树荫流泻下来,无限温柔地拥抱着这枯木一般凝然不动的沉思者。沐浴在这圣洁的光辉里,悉达多王子突然之间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六年来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答案,如融融月色,明明白白地写在了眼前。月光落在他的眼睛里,优昙波罗花种在他的血脉中,形销骨立而目光炯炯有神的悉达多王子从树下起身,沐浴更衣。自此脱胎换骨,立地成佛。

那一棵陪伴佛祖七日七夜冥思苦想的毕钵罗树,便是第一棵菩提树。

悉达多王子成佛了,他的灵魂得以长存。如果灵魂不灭,如果真的可以“化身千百亿”,在时间和空间自由穿梭,那么,当来到奈何桥头,喝下一碗孟婆汤,人们是否还能想得起当年的执著和贪念,如此贪恋,如此痴迷,如此疼痛,却也跋山涉水,千里万里、不辞辛苦地追寻过。回想起今世前生的种种,回想那天光云影里的往事,会不会有不舍和留恋。

《六祖坛经》中,慧能讲解顿悟之法:不悟,佛是众生,一念领悟时,众生是佛。佛与凡人,不过是一念之差。而红尘往事,万水千山,沧海桑田,一念起,一念灭,前尘往事消散如同朝霞,如甘露,不留痕迹。

仓央嘉措,你不是不懂这些,只是你的心中,从来就没有过佛法,你太眷恋俗世的爱恋,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你天生就是斩断六根的活佛,可谁知你的孽缘,比凡人更过,更长。这个世界上的世俗男女,每天都在上演悲欢离合,明明心灵近在咫尺,而人却不得不各自天涯。

有个女子

从我心里走过

明眸皓齿

满身都是洗也洗不尽的春色

她含着块发光的松石

一个人在丛林深处辟邪

松石上面折射出了她一生的因缘

她却白白错过

一挥手

把花种洒向六尘世界

有情人未必终成眷属。生活多美好,仓央嘉措感觉不到,太多的苦涩,仓央嘉措不想重新回味。

爱不是一颗心的乞讨,而是两颗心的共鸣。失去了,就要学会放弃,懂得放手的人才是最聪明的,幸福的。真心相守两不弃,爱恨绵绵两相依,难得无悔两坚持,寻找真爱两真谛。真爱就如此难寻吗?只要是身相依,心相系,不离不弃,就会发现爱是如此简单。爱是无声的,是默契的,唯有真心真爱,才能天长地久。

期待、要求,希望得到对方真心的付出,可是,这种心是“真心”吗?《金刚经》中有一段话:“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诸心”,是指每一个众生的种种心理活动现象,这些都是虚妄的,从佛法的观点来看,只要有心,就不是真心,要心无所住,心中无物、无心,那才是真心。所以说,占有心、依靠心、期待心,都不叫真心,而是烦恼心。

天长地久有时尽。因缘也有散去的那一天,佛家形容得好,称为灭、谢或者寂。散去的过程静默无声,如烛油燃尽,禅室灯光渐次黯淡;如秋后清凉,一树艳花悄然凋落;如鸟语喧哗,最终归于沉寂。让她高贵地隐去,该是我们对待因缘尽了的最好姿态。心头有惆怅,有离愁,也有割舍不下的痛。

前生的无数次回眸

才让我今生和你擦肩而过

天一黑

那些任性的女孩便偷偷逃脱

在虎皮花纹中走散的

恐怕不止一个

一场秋雨

篡改了一切

鹦鹉和画眉

都将相忘与我

在寒风中

我坐失江山

从此我不再是活佛

别人

便成了我

草原上的雪,是那种怪异的白,这里常年没有行人,没有动物的足迹,所以这里的白,是世间罕见的白。在这种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白色中,一丁点的污渍都会很明显,就像那些贪婪的人心。

你看到全世界都在下雪,你看见了,那雪地上凌乱的脚印,是诗;而被踩得黯淡板结的路,是经文。落在树上的雪,不是嫁接,而是塑造。披上白纱的世界,终于出现了轮廓。雪花纷纷落在你的头上、脸上,滋润成水,又滑落到雪地上,再也看不见一丝痕迹。

雪落无痕,雪中的人,也是无痕的吗?

雪越下越大,淹没了你的记忆,全世界仿佛都在下雪,让你无法呼吸,你就在大雪中陷入到了无边的记忆中去。

你没法改变雪花飘落的速度,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雪仍在落着,如盐撒在你的伤口。但你知道,这种疼痛是必须的,也许,你早就麻木了。

宁静飘逸的雪,也是滋润美艳的伤。这个时候,仿佛天地间飘来了一阵迷雾,她从迷雾中走过来。

思念是个淘气的孩子

一直在我的伤口中隐居

我放下了天和地

却惟独放不下你

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都和你紧紧相系

世间

哪怕是生和死

我都愿意为了你舍弃

这一刻

我看见自己的隐私被回光返照

菩提树结下了果实

却被殉葬的花朵知晓

那地下的脚印

是为了祭祀我

还是想把我找到

可惜在哀乐的奏鸣声中

我依然法外逍遥

她来了,洁白得如同不可侵犯的女神,犹如雪花般的白。

她走了,没有原因,没有承诺,毅然决然。雪花飘落,世界恢复了最为原始的纯洁。只是这雪花下面,菩提树旁,却埋藏了浓浓的情愁。

我的情人

此时都杳无踪影

莫非被刀刃划伤

在山下呻吟

独坐须弥山巅

一个人在雪中弹琴

万里浮云都如眼

却没有一个知音

错过了死期

就迷失了成佛的路径

于是他们用石头减轻自己的重量

好摆脱尘世的索引

原谅我第一次撒了谎

穷我一生

这一刻

雪停了

地上散落着几颗樱桃

亮晶晶地如同天上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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