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流放蛮荒后，安娘成天生不如死……”安妃的话，把封渃从回忆中扯了回来。
封渃嘴角微微一撇，“长殿下，把我从蛮荒带了出去，我一直在飞鱼渊跟着千目鱼仙……”
“嗯。”安妃答应着，踮脚，伸手扫了扫封渃发上落着的花屑，“长殿下派人过来告知过。对了，渃儿十五岁生辰时，我还托河珏小将军给你带了只小马驹。”
封渃一笑，指节放在唇间，吹响哨音，一匹如雪白马，嘶鸣而至，如月光般皎洁，马鬃飘忽，如一根根银丝。
安妃双眸一亮，轻轻拍着白马的脖子，惊喜着：“渃儿，把它养得真好！”
白马扬着脑袋，冲着安妃一阵啸叫，两只前蹄不耐烦地踩着地面，哒哒响。
封渃喝止下白马，“雪兔！”对着安妃说到：“安娘，它被我惯坏了。”
安妃笑着：“马儿有些烈性好。”她认真瞧着雪兔，“怎么没给它佩戴马鞍？”
封渃看了一眼雪兔，浅笑着：“安娘送的，我舍不得骑它。”
封渃突然弯身，猛烈咳嗽起来，安妃上前符住了他，心疼着，“渃儿从小身子就单薄，快跟安娘到屋子里去……”
夜灯阑珊，勾月皎洁。
封渃走到了窗户前，推开了朱木窗，一股凉风瞬间灌了进来，窜进了他的淡白色的衣袂中，他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馥郁的桂花香。
窗前是那片桂花林，微黄的月光映衬下，盈盈如星。
封渃双目微合，倚靠着窗棂，呵息了一声，举目看向了白雾蒙蒙的月空，思绪跟着那些从碎花上扯起的白雾缥缈着。
窗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封渃寻声看过去，烟魄游离在桂树的枝头。
封渃唇角微勾，差点忘了，烟魄是住在桂树上的，“你别吓着安娘。”
烟魄脱曳着一抹黑烟，绕着桂树旋转着，“公子，凡人是看不见鬼魂的。”
封渃吐了一口气，脸色严肃，“今天，我们在禁军府，你也见到了那些死尸，你觉得会是什么干的？”
烟魄飘绕到了窗台前，“尸体的确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
封渃眉头一紧，双手环在了胸前。
烟魄发上的铃铛晃动着，“不过，伤口细细麻麻的，不像是狐狸一类的动物咬的，倒像是蚂蚁咬的……”
“蚂蚁？”封渃有些惊讶，环起的双手垂下，思考着烟魄的话，想着今早看见的男尸，男尸肢体乌黑，面色青灰，是被吸**血造成的，烟魄所说的点，自己真还没留意到……
烟魄发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了，烟魄有些激动起来，“我又感受到了洛神娘娘，她一定在这里！”
烟魄说着，头颅淹没进了黑烟中，消失了。
封渃抬手扶着窗户，盯着灰白色的桂花林深处，安娘这里是洛河流经处，残留着洛神碎片，也是有可能的。
一团白影落入了桂花林，林中传来悉悉索索响动，封渃横眉，纵身跳下窗户，飞身去往白影落下的地方。
月光下，花星飞落了一地，她蜷缩成一团，白裙上缠满了红色的血液，很快浸红了地上的花蕊。
封渃慢慢走进她，看清了她身下的一条白色尾巴！
封渃深深喘息，风吹过，地上的花星旋飞，空气里的血腥味，把他的思绪牵引到了八岁那年的杀戮，一只只小狐狸在自己面前死去，它们被柯后的卫兵生生割断了尾巴。
封渃弯身，把她抱了起来，她在封渃怀中显得娇小，尾巴垂下，衣带飘飘。
封渃抱着她进屋，随后，凝香阁外传来一声枪响。
一百多名火枪手举着火把，集结在凝香阁外。
火枪手散开，一人横躺在一匹铁甲马上，铁甲马慢吞吞行到了队伍前边。
一个腰上别着两把火铳的少年，跑到了铁甲马旁边，轻轻拍了拍马上的人，那人睡得正香。
少年小心翼翼叫着：“将军……将军……”
马上的人醒了过来，竖立起身子，睡眼朦胧，嘴角似乎残留着口水，他打了一个哈欠，接着双眉一横，一扯马的缰绳，马蹄踏着地面“铿铿”响。
“捉一只小狐狸，动用了一百名火枪手，传出去，我河珏恐怕被人笑掉大牙……”语气平和，却让人惶恐不安，火枪手们纷纷挺直了腰板。
少年身子一弓，诺诺着，“将军……属下们无能……”“不准说自己无能！”河珏瞪着少年，“你们无能，就是我河珏无能！”少年连连点头。
河珏扫视周围，“狐狸去哪里了？”
“回将军话，狐狸好像……好像跑进安妃娘娘的凝香阁了。”少年含含糊糊答着。
河珏深吁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接着迅速从马上抽出银枪，冲天扣响，愤怒吼到：“一个个跟死猪一样！还不进去把它抓住！”
少年吓得屁滚尿流，奔到府门前，“咚咚”敲着……
封渃合上房门，伸手抹了一下左脸颊，抿了抿嘴角，紧步向前院走去。
敲门声变得急促，安妃披了一件薄衫从屋中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向封渃的屋子。
安妃见到从长廊过来的封渃，上前拦住，紧张问到：“渃儿，你突然回来，我本就不放心……你……是不是偷跑回来的？国后现在……”
封渃敛眉，抓住了安妃的手，淡淡说到：“安娘放心，国后准允我回来的。”
“可……”安妃眼神慌乱，瞟了一眼府门，门缝中透射出错杂的火光，“渃儿，你别出去，我去开门。”
封渃身子前倾，安妃按住封渃，命令的口吻，“待在这里！”
安妃打开了府门，门外立着的少年冲她鞠身行礼，她扫了一眼门口竖立的百名卫兵，问到：“大晚上的，何事惊动我凝香阁？”
少年拱手解释到：“安妃娘娘……”
“安妃娘娘见谅。”河珏提枪下马，荷枪径直过来，“我奉柯后之命，捉捕狐狸。”
安妃挑眉，盯着河珏，一笑，“将军，捉狐狸到我凝香阁干嘛？”
河珏晃了晃颈项，答到：“一只狐狸逃进娘娘阁楼中。”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士兵命令到：“进去给我搜！”
安妃眉头一蹙，抬手拦住，笑着，“呵，将军带这么多人进去，还不把我这凝香阁震塌了。”
一旁的少年机灵着，点过来十多名士卒，河珏撅眉，瞪着少年，忽而，吼着：“其余人守在原地，你们跟我进去！”
河珏抬脚，正要冲进去，安妃整个身子挡住了他，河珏紧着一退，“安妃，你！”
安妃盯着河珏手中的银枪，微笑着，“将军带着火枪进去，走火惊扰了我马场的马……”
河珏斜着脖子，吼着：“安妃，你是不是想私藏狐妖，别忘了封渃就是私藏狐狸，离开你身边的！”
河珏的话说得有些严重，少年连忙过来打圆场，冲着安妃鞠躬，“娘娘……将军也是为了您的安危，万一狐狸伤到您的爱马，万一伤到您……”
“小牧，别废话！”河珏扭过身，面对底下的士卒，下令：“跟我冲进去，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狐狸捉到！”
河珏回身，抬手就要把门口挡着的安妃掀开！
忽然，一枚飞刀，侧着安妃的耳畔钉向河珏的笔尖，河珏横眉，竖枪打开飞刀！
“将军！”小牧与身边的几位士卒慌乱着，举枪护住河珏。
河珏盯着枪杆上的白色划痕，嘴角一撇，露出两枚梨涡，起手散开了面前的人，抬眼看着府内，低声着，“回来了……”
河珏话音落，封渃一身白衣过来，门边立着的士卒立刻躬身行礼，“三殿下。”唯独河珏骄傲的立直了身子。
河珏，身世显赫，父亲是驻守东海的神威大将军，河铿。母亲是柯后的胞妹，锦罗郡主。
河铿在东海抵御迦楼罗复仇战争中牺牲，同年锦罗郡主郁郁而终，丢下了一岁的河珏。
河珏在长殿下帐营中长大，八岁时，被长殿下带到飞鱼渊，当时，长殿下还带着一个八岁男孩，便是封渃。两人同时拜师千目鱼仙。
两个人情同手足，十六岁时，却因为某事大打出手，河珏失手打破飞鱼渊结界，被逐出师门，后跟随长殿下东征西讨，如今驻守洛灵城，是柯后面前的红人。
河珏上下打量着封渃，一笑，“居然还活着……”
封渃敛眉，盯着河珏，嘴唇轻轻颤动。
安妃听着河珏的话，皱眉，质问到：“河珏你什么意思！”
河珏没有理会安妃，瞧着封渃，“既然，封渃在，凝香阁就更要细细搜查了，这可是狐狸窝啊……”河珏笑着，嘴角两侧的梨涡深陷。
安妃恼怒，脸色绯红，身子颤动着，“河珏，你……”
一旁的封渃扶住安妃，“安娘，别气着身子。”封渃转头对着河珏淡淡说到：“将军公事公办便是……”接着扶着安妃让开，冲河珏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