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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困惑

地牢里阴暗显潮湿,没有一线光亮,这里与那个逃生地道给艾米雅的感觉相似,只是这里的腐败气息更重一些。谁说不是呢,这里是用来关压重犯的地方,谁会在乎是不是有人死在这里。

当火把的光照亮周围一小块地方时,艾米雅看到一只老鼠快速的延着石壁与自己擦身而过。她从士兵手里接过火把,并示意其退下,然后独自往前走。在这里被关押着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鲁西法的亲信部下,黑洛。克里被单独隔离在一处单间里,低矮的囚室让他无法正常站立只能靠墙坐在地上。

黑洛显然是没有料想过艾米雅会出现在囚室里,他快速地从头至尾将她看了个遍,她娇小的身形在这个地牢里还算好,起码还能直起身子,她身上的衣物也还算得体,哪怕她没有穿长裙而是骑装。这让黑洛松了口气,可好在这样的着装代表着她并不是来与他作伴的,不过很快他又皱起了眉头,直到艾米雅将一个羊皮水壶塞到他手里。

黑洛饥渴难耐地喝了一大口水,他这才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确认自己的神质是清醒着的:“艾米雅?”语气里满是困惑,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我没有太多时间复述发生了什么或将要发生什么。”艾米雅蹲下身子,在她的强烈要求并答应顺从下巴迪才答应让她见一见黑洛,那么他们都没有理由去浪费时间。看到他还活着就好,虽然这情景让她有些心酸,“你可以想像到巴迪的人正在清理鲁西法的原部下,瓦西与他联盟了,事情就这么简单。别认为我不懂什么是政变,黑洛,现在最关键的是结果。”艾米雅语速飞快,又回过头去看,漆黑的过道没有一个人。

“他们一定会让你答应继续为他们做傀儡。”黑洛擦了擦嘴,目光不失锐利。

“显而易见。”

“你答应了?”他质问,“答应继续为他们做傀儡?艾米雅,你知道答应他们的要求与出卖自己有何区别,你是谁?你的身份是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严厉,囚禁让黑洛失去了理智与冷静,他甚至一把抓过艾米雅的手腕,也不管这么做会不会另她受伤。

有一点是可以为其开脱的,黑洛。克里心绪烦乱,因为饥饿与囚禁丧失了原有的智慧和冷静。艾米雅并没有因此而怪责他,也没有挣扎,只是顺着他的力量倒在他身上。她的另一只手撑在他胸口破损的铠甲上,那里还有着一条深深的刀印子。

“我们都要活着,黑洛,我会要求巴迪恢复你的自由。”她出奇的平静。这些日子,艾米雅感觉自己好像突然长大了好多,她必须懂得控制自己的坏脾气以及等待结果,以及期盼审判,或许会在这个过程中因祸得福。她会当着众人的面说明黑洛。克里是她的人,而不是鲁西法的。

黑洛不由地愣了愣,显然,他读懂了艾米雅话里的意思,在她说出‘我们都要活着’的时候,他的眼神没有之前那么凶恶了,而是懊恼地低下头去。他放开她,粗砾的手指还试图轻抚她的手腕,可他停住了动作,只是轻声的用几乎听不真切的声音说:“抱歉。”他无法不责备自己,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有所作为,而不是等一个小姑娘去拯救自己。

“韦恩在哪?”短暂的沉默后,黑洛又问。

“我相信巴迪大人为了不落人口舌还不至于赶尽杀绝。”艾米雅生硬地回答,她并不想提及这个人,在黑洛提到韦恩时,她的脸部线条是僵硬的,只是在昏暗的光线里表现得并不明显。而还有一些事,在她没有得到正确答案前,她不愿意与黑洛分享。并不是不信任,而是艾米雅认为自己这段时间依赖太多,以至于忽略了自己需要独自思考。她相信自己并不是傻瓜同白痴,既然上天给予她这份特殊的血统与使命,那么,有些事是无法推卸和逃避的。

“你见过他吗?”

黑洛对韦恩。鲁克的关切让艾米雅眼神黯了黯,她又往过道上看了一眼,回答得相当情绪化:“这年头要看顾的人太多了,起码他还是鲁西法的儿子,名义上我们还有着一些血缘关系,是不是这样?”

“他到底还算是王室的旁支,艾米雅。”或许这样还不够,黑洛又说道,“对于鲁西法的做法我并不认可,可那也总好过那些什么也不是的人,是不是?”

艾米雅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就是无法不去为韦恩的态度生气,他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吗?那她为什么要把信任交到这个半大不小的男孩手上。她没有向黑洛明说巴迪他们的企图,她无法告诉他,她将在几天后的审判大会上当着众人的面指控自己舅舅的罪名,而一旦她这么做,韦恩。鲁克很有可能因此而会一心想要她的命。

这龌龊的行为是她所不屑的,可只有这样才能在巴迪手里交换黑洛的性命。想到将会发生的种种可能,艾米雅的手心里渗出了汗,虽然周围的阴冷气息冻得她的小腿都有些麻痛。她得走了,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不会等太久的,黑洛。”最后,她说,然后转过身去。

“艾米雅。”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黑洛叫住她,他认真地看着她的脸庞,告诉她:“别害怕,我会努力让自己活着。”

那一刻,艾米雅感觉到一股酸涩的气息正迅速从鼻翼两端升上来,然后她的眼角变得火辣辣的,可她不能掉泪。艾米雅知道黑洛还有些话其实并没有说出口,比如他的担忧与自责,他不会把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挂在嘴边,因为他是黑洛。

“我不会让你死的,因为我知道自己是谁。”

这回答希望能给予黑洛欣慰,起码在这几天必须装腔作势的形势下她无法那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感。巴迪和瓦西为她重新选择了一位修女来教导她,更为严格更为古板而且更为小心翼翼,在一切以尊敬为前提的情况下,他们剥夺了她快乐的权利。

艾米雅不知道丽塔修女在哪,好不好,是否还活着,还有其他人。当她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感觉去体会的时候,心里满是悲怆。然后,她开始疯狂的阅读,黑洛说过,书本可以让人减少愚昧减少罪恶。黑洛同样并非是诸神的忠实信徒,对于某些事物,比如说:智慧,他更相信并非会因为信仰而发生增减。不得不说,往日里艾米雅就是太不用心了,可好在就这么短短的几天里,她居然可以做到用一整天的时间让自己坐在书桌前,当她真的沉浸于书本时,它们变得生动起来。

不如意的日子还在继续,哪怕是在梦里命运都好像不太乐意给艾米雅以安宁。她总是睡得极不安稳,在睡梦里,她总站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如同地窖又如同牢房,脚下如同踩着不真实的云层里。这里没有亮光,头顶上只有厚厚的云层,她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过来的冷风。然后有一束光出现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光团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让她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她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这一次,她感觉到有另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抓住了她的手,他把她的手拿下来。

又是他……

那是一个五官极其俊美的男人,英俊到可以让所有女人都可以妒嫉到发狂的漂亮五官,且苍白,乌黑的眼眸中有着如同寒夜中的星子一般。他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神情中有着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你是谁?”她试图去询问,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喉咙口干涩得差点就无法顺利发音。

可那个人依然站在那里,如同丝毫没有听到她讲话,又如同他本身就不是个活人,而是一个雕像。这次,艾米雅选择不再远远的看着或者只是纯粹的防备,而是伸手去抚触,然后那种触觉让她害怕地缩回了手,可好奇心又再次促使她伸出手去。他的皮肤很光滑,坚硬、冰冷的肌肤纹理,她认为自己抚触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说那明明是一个雕像,哪怕他有着无比深邃的双目。

然后,一双带着温度的手抚上了她的脸,让她困惑并非是来自那‘雕像’的温度,可触觉却是真实的。如同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所吸引,她任由他轻抚她的脸庞,手掌的温度适宜而且并非坚硬,他的唇轻轻地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吾爱……别害怕。”那漂亮的‘雕像’用低沉得几乎是听不到的声音低喃着。

艾米雅认为自己有些沉醉于此,在她看着他眼底那抹温柔但又陌生的笑意后。她大煞风景地追问:“你是谁?”

那‘雕像’或许根本就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意思,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满是温柔。然后,艾米雅在黑夜里深深地喘了口气,醒来。细算下来,这样的梦境已经纠缠了艾米雅整整一周,而且它让艾米雅明确知晓,那是梦境,不是现实,无法猜测其意味着什么,可就算艾米雅对纠缠着她的梦境满怀困惑,但审判大会的日子却真实的逼近了。

从梦里惊醒后艾米雅就再也无法入睡,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窗外的天慢慢亮起来,随之退去的还有弥漫在整个小岛诡异气氛。接着她需要在一大群侍从的围绕下穿衣,洗漱。几个月来小岛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让艾米雅有了本质的改变,她不再是骨瘦如柴的样子,白皙的肤色,粉润的唇,还有无懈可击的精致五官。或许是想到夜里的梦,想到那俊美男人在她额头上留下的吻,艾米雅下意识地抚了抚额头上的发。埃拉修女怀疑地看着了一眼她脸上可疑的红晕,幸好,她并没多说什么。

现在,她们需要去大厅,这庄园原本是属于鲁西法。鲁克的,现在属于——韦恩。鲁克。听说是这样,这些日子她大多呆在自己的阁楼里。不过,这样的结果却另艾米雅忍不住在内心冷笑。韦恩。鲁克公爵?当鲁西法。鲁克,他的亲生父亲被谋杀后,这个男孩冠冕堂皇的世袭了他的爵位,这又意味着什么?

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吸引了艾米雅的目光,她停下脚步靠向走廊上高高的护栏往下看,一队衣衫褴褛的民众无不是用粗重的绳索拴着被拖着往大厅的方向走,有男有女,其中一个士兵正扬着手里皮鞭抽打着一个跌倒在地上的女人,一鞭紧接着一鞭,从她所在的位置都能看到单薄破烂的衣服上渗出的血迹。

“让他住手。”艾米雅下意识地吩咐,可立刻,她发现自己说了句废话。这些人都是用来监视她的,他们只会听巴迪的话,是不是这样?她转过头斜眼看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边的埃拉修女,那张冷漠的脸上就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他们是失败者,艾米雅。”埃拉修女挺直着背一本正经地说,“他们忠诚于老鲁克公爵,而他所犯的罪名是不可饶恕的。殿下,我理解您的仁慈,但是不必针对于俘虏。”说着,埃拉修女让开一些身子,示意艾米雅继续往前走。

可这回,艾米雅却并没有顺从,她看了埃拉一眼,冷声道:“这与仁慈与否无关,埃拉修女,我相信你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她扶着栏杆,想都没多想的冲着楼下大喊:“住手!住手!审判还没有开始,你们的皮鞭和力量是用来对付夺走我们家园的猛兽的,而不是用来面对同胞的!”

然后,周围安静突然变得出奇地安静。

“你不能这么做,殿下。”

埃拉又在履新她的义务了,可艾米雅才不要听那些唠唠叨叨丝毫没什么营养的话,这些装腔作势她还是留给那些大人们去看吧。

“问题是我能,埃拉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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