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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审判

大厅的装饰上比往日更多了一分肃穆,鲁西法。鲁克以往喜欢的一些精美装饰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金黄色铠甲的士兵,中间放着一张足以坐两个人的巨大木椅,上面铺着皮毛,在这张大木椅两边又各放着两个稍小一些的椅子。或许正像埃拉修女所说的,皇室就应该是这样的,传统需要被尊重。可这里仅仅是一个小岛,没有皇宫,也没有所谓的王。

“公主殿下,我听说您刚才阻止了您的士兵管教俘虏。”瓦西大人在看到艾米雅的身影出现在大厅时立马就迎了上来,他看起来全身都散发着温和的气息,连同看着她的眼神都是饱含着情感与忠诚的,不过现在更多了一份担忧,就像在示意艾米雅闯了大祸。

“是的,瓦西大人。”艾米雅简短的回答。

对于这个人艾米雅目前还是无法有充份的好感,决赛前一晚的会唔也没有改变她对他的偏见,对于表面温和的人艾米雅认为自己并不会不识好歹的表示怀疑,但是黑洛和鲁西法看上去对他也并非是完全信任的。而在对她的软禁中,这个瓦西可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啊。

“她们是俘虏,她们的丈夫无不是鲁西法心腹亲信。这对建立您的威信存在着一定的影响,殿下。”巴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然后一步步走过来,目光盯在艾米雅的脸上。

“无论她们的丈夫做过些什么,或者罪大恶极,我们的皮鞭都不应该落在女人、孩子还有老人身上。”艾米雅将目光分别落在瓦西以及大厅里其他她所不知道的那些将领身上,她看到与黑洛比赛的巴隆骑士就站在离主座很近的位置,看上去他确如巴迪所说很受瓦西的宠爱。当然,还有韦恩。鲁克,身穿着浅蓝色华贵的长袍,在两个士兵的‘保护’下安静地站在其中一张木椅边上,他同样看着她,身边站着卡卓,他的教习官,那个亲手杀了他父亲的凶手。最后,艾米雅把目光挪到巴迪身上。

“这是战争,艾米雅,这些女人和她们的孩子都将成为奴隶。”

巴迪就站在艾米雅身侧,更像在提醒她需要站在大局上看待问题,他的语调很低沉,神情也相当的放松,可在艾米雅听来那语气却让她浑身上下不舒服。或许与这些天的管束有关系,一想到巴迪对她提出的要求,艾米雅就忍不住地打寒颤。

艾米雅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既然您这么认为,那么这些女人和孩子都将成为我的奴隶,做为他们的主人,我有权保护他们或支配他们生活,希望您不会认为我的要求太过份。大人。”

这么听来要求并不过份,而且也给足了这些大人们面子,虽然充满着倔强和任性。巴迪低头笑了笑,“但愿瓦西大人不会因此而不舍得。”

“当然,只要殿下喜欢,将士们或许会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瓦西圆滑地回应,然后尽量放低姿态地让开些身子。

只是有人不愿意了,那人粗鲁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嗓子洪亮地大吼道:“我在战场上滚爬了三十年,各位大人。我杀人无数,我是跟随在瓦西大人身边最好的先锋官,可是休想让我听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发号示令。这些奴隶是属于我的,当我想把鲁西法的头颅踩在脚底下那天起,去他的王室律令吧!”

“格伯特骑士确实是最好的先锋官。”巴迪在艾米雅耳边低语,复又大声地安抚格伯,“骑士,我们需要遵守一些传统。在完成对于鲁西法。鲁克的指控后,我们的公主殿下会还你家族应有的荣誉。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理想是一致的,我的朋友,违背诸神的意旨,只有死路一条。”

巴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异常的冷静,艾米雅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不寒而栗,她所理想中的情景简直就是童话,而他却做到了,让人无法继续反驳。无法说清楚格伯特的怒气归结于王室还是只是纯粹对于鲁西法的厌恶,艾米雅也无从去想像在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最终,格伯特将手里那把匕首恶狠狠地扔出去,直接插进了大厅柱子上的木雕里,又朝韦恩。鲁克所在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后安静下来,就像之前的狂风暴雨从未发生过似的。

大会在号角声中正式开始,瓦西大人在一边念着一长串陌生的名单,一一给予奖赏,那些都是在平息叛乱中立下大功的人,艾米雅丝毫未接触过,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巴迪和瓦西掌控了政权,在明眼人看来就是这样。艾米雅不由又在心里悲哀,这些人只剩下一个岛屿了,或许在岛屿外面还有一小片土地,可仅仅如此罢了。

然后,在一系列与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任命后终于听到瓦西提到了她:“在平息这场叛乱之后,议会认为公主殿下的安全至关重要,而这份荣誉将交由格伯特骑士,同时,他将任命为格伯特公爵,他的子孙也将世袭爵位。”

这真是一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不论是艾米雅,还有格伯特本人的脸都呈现出不同的僵硬,看得出来,格伯特讨厌王室,讨厌连同身边王室旁支的鲁西法。鲁克。他没有向其他人那样向前来行礼以表示感谢,而是愣在原地与艾米雅对视,眼神丝毫不客气,就像这样的安排对他是直接的羞辱。

“格伯特公爵。”巴迪在坐椅上站起身来,非常客气且尊重地要求他回应自己,“请到面前来。”

格伯特高大的身体穿着厚重的铠甲慢吞吞走向前一步,纯粹不情愿地蹲下了身子,“听候差遣,殿下。”

“殿下请您起身,格伯特公爵。”这原本是艾米雅需要做的,可巴迪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代为回应道,“一直以来,你的忠心可鉴,公爵。你英勇并且忠诚可靠,这让我们更为珍惜你的生命,所以,即日起你不用再担任先锋官,相信你会用毕生的忠诚效忠于我们的公主殿下。”

这简直是要了格伯特的命,是不是?就像一个铁匠夺去了大锤,一个弓箭手失去了双臂。格伯特未经允许便站了起来,丝毫都不犹豫地大吼道:“我是一个战士!大人,不是一个奶娃娃的保姆!”

“别忘了你曾经的誓言,公爵!”巴迪厉声阻止道。

“我丝毫都未曾想过去要一个空的爵位头衔,各位大人!”格伯特一把扯下铠甲上的披风扔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巴迪又轻蔑无比地看着艾米雅,包括他手里的长剑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都让整个大厅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就算死,我也要死得像一个骑士。”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不可否认,这眼神确实直接刺激到了艾米雅,他的厌恶显而易见,在这个格伯特眼里,她好像成了一个寄生虫,正统的血统都不足以让他对她表示效忠。他的背影就是一个笑话,笑话她,他在战场上流血,而她则坐在阁楼里坐享其成。

正当她独自发呆的时候,埃拉修女却在她耳边轻声的提醒,艾米雅回过神来。她这才发现大厅里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韦恩。鲁克已经离开了原本属于他的座位,他恭敬地单膝跪地在离自己的座位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声音正在提醒她,她应该顺从的按照事先说好的,按步就搬地站起身,假装仁慈地走过去扶起韦恩,并且向所有人表明鲁西法野心勃勃意于篡位的危险想法。然后,她可以顺理成章的向巴迪要求释放黑洛。可此时,她却发现自已无法动弹,并不是身体上出了问题,而是她的意识,她的意识正在提醒她,她是谁?她该怎么做。

只是,巴迪好像根本就没有想给她犹豫的空隙,黑洛。克里的身影适时出现在了楼道口。他的手臂被粗砾的麻绳绑在身后,脚上套着脚镣,黑色的卷发蓬乱的粘在通红的伤疤上,血红的眼珠子疲惫不堪地看着自己。这一刻,艾米雅突然清醒过来——

“我是艾米雅,吕基亚王的女儿。”她缓缓的起身,缓缓的开口,“在这里,在诸神面前,指控鲁西法。鲁克意图违背我的意愿所做一系列罪行。身为王室的旁支,我的舅舅鲁西法。鲁克背叛了我敬爱的父亲,吕基亚王的信任。他曾经发誓要保护我的母亲,可在逃亡的过程中为了能让自己享有安逸的生活,背弃了我的母亲并且将她献给了兽族……在这之后,韦恩。鲁克向我揭发了鲁西法的阴谋,他意欲让我与他的儿子联姻以篡夺王位……”艾米雅有些无法再说下去,整个大厅里沸腾的人声与唾骂声让她自己都信以为那是事实。看着韦恩。鲁克始终低垂着的头,就像他满怀愧疚,她的泪水顿时漫了上来。她真想有人因此而站出来,告诉她,那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可还没有结束,所有人的眼睛都还在她身上,她还得继续完成她的台词:“诸神见证我父亲的仁慈,诸神是公正的。鲁西法。鲁克已经被正法,他的儿子韦恩。鲁克因揭发有功将被赦免并世袭其父的爵位,他的直系部下将沦落为奴。”她应该走上前去扶起韦恩,可她并没有,而是迅速将目光落在巴迪身上。仿佛她真的不愿意表现出应有的大度。

可巴迪并没有因此而流露出责怪的神情,他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并且示意楼道口的侍卫。

他们推着黑洛去了大厅外的院子,除去了他身上脏兮兮的铠甲,还有绳索,一大桶一大桶的海水浇在他身上,包括他的伤口上。并没有听到黑洛的喊叫声,但是他裸露着的身体却因为疼痛而快速抽搐着。接着,随着人群的呐喊声和哭叫声艾米雅快步跑出去,瞬间,她呆立在原地,就差没有直接倒在地上。一颗颗头颅高高的插在长矛上被固定在庄园的屋顶上,就像在召示着叛国者的下场。有鲁西法的,还有长期跟随在他身边的侍卫官以及近身侍卫,一共十三个人头,在最边上的是丽塔修女……

阳光顿时刺痛了艾米雅眼睛,她抬头看着那些头颅,内心在哭泣,那些曾经帮助过她教导过她的人。她还记得在最初与鲁西法相认的时候,他执着自己的手泪流满面的样子;她还记得丽塔修女严厉又不失慈爱的一遍遍纠正自己的行为和坐姿,就是这个让自己一度非常讨厌的妇人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不顾一切地跑过来为她通风报信。而这个大多时候都温和又恪尽职守的老实人又和判国罪有什么相干?

突然,她认为自己变成了一个罪人,玷污了自己的血统与责任,就在刚才,她还在别人的私欲下奴颜婢膝。她瞪视着巴迪,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从她现在的角度都能清晰地看到这个人耳后根到脖子处的动脉正欢快的跳动着,他一定正在为自己的杰作兴奋不已吧。她的手下意识碰到了佩在身侧的那柄剑,那是黑洛交到她手里的,黑洛说它曾属于她的母亲。那么就让这柄剑终结了这个试图挟迫她的男人的性命,怎么样?自叛乱后,艾米雅就发誓不再穿碍事的长裙,她终日穿着练习用的骑装,哪怕埃拉修女都拿她没有办法,所有的长裙都变成了男孩子才穿的骑装,这一执意的想法到是帮到她了,她是一个佩剑的公主!

她一步步的走过去,就趁着人群发出的各种声音,或哀嚎或欢呼或莫名的亢奋,她就可以抽出剑刺穿巴迪的动脉……这将是她第一次杀人!就是现在——

然后,她被人一把扯住了胳膊,瓦西语重心长地低语道:“这样的场合并不适合你,殿下,这点我在议会中提及过,一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想接下去我们该说说关于你敬爱的导师的问题,您说呢?”

这话好似提醒了艾米雅,也同样提醒了其他的议会成员,包括巴迪。他转过身来向他们走近一些,用习惯性低沉又充满自信的语调回应:“议会将给出一个另人满意的答案的。”说着,他与他们擦身而过。

而瓦西则又在她耳边轻声说:“战争中总有误伤,你需要向前看,孩子。”

这么看来这个瓦西大人好像读懂了艾米雅的心思以及她的恨意,他阻止她的本意看上去并非是恶意的。确实,她过于冲动了,她又抬头去看那些高高悬挂着的头颅,以及黑洛坚难地蜷缩在一起的巨大身躯,他正在剧痛中尽量保持清醒,努力抬着头在人群里寻找她的身影,他最终找到了她,并且对她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难过,艾米雅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处正传来足以让她脱虚的疼痛感,可她不能为此而掉泪。她回以微笑,虽然那微笑痛彻骨髓。这一刻,她认为她只有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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