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又对着艾叶道,“现在轮到你了,你把他们两个藏起来,不许让人发现了,然后你就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听到没有?”
“哦,我,我知道了。”
艾叶咽了咽口水,瞧见了旁边的树丛,她一会儿只能把这两个侍卫拖进树丛里了,她忽而就有一种跟着窦雅采做坏事的感觉。
窦雅采再不管艾叶,径直就往泽园深处的小楼走去,她知道,夏侯懿一定还是在老地方会那个黑衣人的。
一路穿过那些木莲树,窦雅采轻车熟路的就到了小楼跟前,走过楼前池塘曲桥,借着夜色掩映走到小楼边,果见窗格中透出昏暗灯色来,里面果是有人。
她抿唇,悄悄又找到上次偷听过里头的人说话的地方躲着,果然又将屋内的谈话声听的清楚,才听了一两句,她便沉了眉眼,除了夏侯懿的声音之外,果然另一个人的声音便是那黑衣人的声音,不疾不徐,没有任何特点,但是她一听,就能听出来。
确定了屋中人的身份,她当即凝神听了起来。
“你一来,什么事也不说,就要与本王对坐杀一盘,如今你都丢盔弃甲了,还要继续下去,不肯认输?”
“难不成,你就是专程来与本王博弈下棋的?”
夏侯懿微微一笑,望着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难得素来冷漠的眸中也有笑意。
黑衣男子哼了一声,手中白子复又落下:“属下研习数日,竟还比不过你,不过说来也不亏,倒是赢过那帮老头子几次,如今他们也不敢笑话我了,倒是问我师承何处,我想啊,要是把实话告诉他们,只怕把人吓也吓死了!”
夏侯懿勾了薄唇冷笑:“东宫那帮人,怎比得上本王棋艺精湛,只可惜……人前,本王也不能太显了锋芒,就由得他们得意去吧!”
他搁了手中黑子,于灯下望着黑衣男子微微的笑,推了棋盘过去,端了茶盅在手中:“你瞧,本王赢了,你如今倒是大有精进,如今一局已完,你还不肯说正事?瞧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有急事,何以今夜就来了?”
黑衣男子只瞧着棋局,瞧了半晌,才笑道:“我知道了!果然是我棋差一招啊!技不如人啊!果然还是要多多研习的,我这大有精进在你这里,到底还是个输!”
黑衣男子研究够了,抬眸见夏侯懿盯着他,一叹,将那棋盘往边上一推,正经道:“太子过几日就要大婚了,东宫现在忙得很,我怕明日不得空,就今夜来找你,我也知道你刚回府,不然也不会贸然出来找你,不过,也确实有事情想问问你。”
“年关之前,你刚回京城没几天,就去千机楼盗了皇城布防图,你受伤了,那千机楼中必然也有痕迹,为何这事儿到现在也没抖搂出来,王爷你是怎么给捂住的?千机楼中都是皇上心腹,那里可没有咱们的人!”
蹲在窗格下偷听的窦雅采心中越发存了疑惑,这个黑衣人上次来时,与夏侯懿说话时,还是属下自称,如今好似是渐渐放的开了,跟夏侯懿说话有时候忘了身份,也开始口称你我了,而夏侯懿用人,若不是他心腹之人,绝不会放心的安插在东宫里。
所以说,这黑衣人必定也是跟在他身边许多年的人了,两个人说话这么熟稔,这黑衣人究竟是谁呢?
当初她问夏侯懿,夏侯懿答她说现在不能说,说是怕在人前漏了馅,便不好收拾了,这话也等于是什么都没说,倒是让她心中对这个黑衣人越发好奇,其实告诉她又有何妨呢?
她又不会到处乱说的……
心里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听到那黑衣人问这话,瞬间就勾起了她的记忆,她想起第一次偷听的时候,他们就说起皇城布防图的时候,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夏侯懿受伤误入她房中是因为在宫中千机楼受伤的,就是当夜去偷了那个皇城布防图。
她当时被夏侯懿谋反的消息所震惊,倒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忘干净了,后来也一直未曾想起,如今见黑衣人提起来,心中也是同样的疑惑,皇城布防图被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呢?
她这边念头才起,就听到屋中夏侯懿冷笑一声。
“本王当初就说过,千机楼被盗,上官桀不敢声张,只能暗暗查访,皇城布防图丢了,这若是声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心怀鬼胎之人会兴风作浪,到时候就更不好收拾了!上官桀可不是傻子!可那千机楼就算再机关重重,里面没有本王的人,那又如何呢?本王虽受重伤,可那里除了血迹,本王什么都没留下,如何能找到贼子呢?不过,这事儿机密非常,也难怪你不知道。”
黑衣男子见夏侯懿说的在理,可后头又卖起关子来了,不由得追问道:“属下不知道什么?”
夏侯懿微微一笑,将手中茶盅搁在桌案上,垂了眼皮,淡道:“上官桀朝政繁忙,不可能一直追查此事,千机楼疏忽守备,他也不可能将此事丢给皇城侍卫营的人,应该说,这天底下他只能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来处置,而且这个人必须得名正言顺,他自然是要找上官泰的,他是一国储君,理当负责这件事,就算他再病弱,他好歹也当了十年的太子,他有这个资格,上官桀早在年关之前,就已经让上官泰全权处理此事,包括不遗余力追回皇城布防图。”
黑衣男子这下懂了:“王爷的意思是想说,太子爷因为信任王爷,将这件事交给了王爷处置,让王爷全力追查皇城布防图的下落?”
夏侯懿微微一笑:“不错,自从本王替他处置了四皇子党的余孽之后,他就很是信任本王,早在金氏的事出了之后,他就已经找过本王,言及此事机密,让本王四下查访,务必要找到幕后主使和皇城布防图的下落,他还与本王说,上官桀怀疑是西凉细作所为,毕竟这些年打仗,西凉从未胜过;而他却觉得是四皇子党余孽所为,至于目的就是想引起混乱,或者是嫁祸给他,父子俩都有猜想,却偏偏都找不到任何线索,上官泰说,给本王半月期限,让本王去查清楚。”
“那,王爷如何做的?”
夏侯懿嗤笑一声,眸中皆是轻蔑:“这有什么难的?本王将原本的图还了回去,告诉上官泰说本王查出来确实是西凉细作所为,本王已将细作杀死,取回布防图,但是这皇城布防图只怕已经传回西凉去了,本王便让上官泰奏明皇上,已经将皇城布防重新规整一次,上官桀那时,哪有心思管这件事?自然也是交给上官泰的,上官泰还病着,自然又是让本王去做,这样一来,本王的势力,不就顺理成章的渗入皇城侍卫营了?”
黑衣男子恍悟:“原来王爷并非是想要那皇城布防图啊,王爷的真正目的是想要知道皇城是如何布防的,最好是能查知城中兵力如何,想来也是,这布防图一旦偷出来,再放回去的话也就无用了,在偷出来的那一刻,这城中布防早就变了,这布防图也就等于废纸一张了,若是再想要探知最新的情形,就只能深入内部了。”
夏侯懿微微一笑,缓缓点头:“还算聪明。”
他征战五年,从战场上回来,即便十年筹谋得当,对京中的情况仍是没有全盘掌握的,他早就存了谋反之意,而想要一举得胜,这皇城布防就是需要攻克的最大难题,这件事他不放心让任何人去做,若是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也是十年经营都毁于一旦了,那等着他的结果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他思虑再三,仗着十年征战武艺高强,他便觉得夜闯千机楼,他要亲自去探一探千机楼,若能得手,自然是好事,若不能得手,再行计较。
千机楼中宝物众多,他只是冲着布防图而去。
他亦知这布防图一旦被盗,上官桀必定全面换防,防止歹人偷袭,而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后果,博弈高手,往往在落子之前就已经将后面部署想好了,上官桀也果然不出所料,不敢声张,只是将此事交由上官泰处理,而他本就是处心积虑的存了接近上官泰的心思,借由上官泰之力步入朝中,两个人也算是互相利用,只是上官泰心思谋略皆不如他罢了,而上官泰也果然极信任他,就将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还要他调查此事,并且还让他参详新的布防图如何规整最为妥当。
上官泰如此信任他,他自然也要让上官泰放心,于是就将那已是废纸的布防图还了回去,反正也是无用,不如博得个办事得力的头衔,也好让上官泰对他越发倚重,果不其然,上官泰又找他参详皇城布防,并且说他是带兵打仗之人,最熟悉布阵演练,竟让他参与其中布防,这于他来说,简直是喜出望外之事,怎能不尽心布置?
自此两个月过去了,皇城布防早就妥当了,上官桀称赞上官泰办事得力,上官泰自己也洋洋得意着,竟也不肯说这是夏侯懿参与的结果,倒是将功劳自己一并得了,夏侯懿乐得如此,本来上官桀对自己戒心甚重,上官泰不言明更好,就让上官桀被蒙骗,免得他心中起了疑心,上官泰这人,让上官桀给宠坏了,还以为自己看人极准,极其信任他,殊不知他将他们父子两个,一并骗了。
那父子二人定然不知,只怕连京中所有人都不知,他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布防皇城的兵士里六成都换做了他自己的人,而皇城侍卫营里,几个重要的侍卫长,以及侍卫总领,早就在他插手朝政之后,各自将原本的官员寻了错处,调派降职都给换掉了,全都换成了他自个儿的人,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现在要谋反,也能将整个皇城控制起来。
只是,眼下时机还未到,更重要的是,只控制一个皇城实在是不够的,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毕竟朝中官员那么多,他还未让上官家的朝廷大乱,怎能轻易动手暴露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