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民间轶韵
相传重庆的涂山，是夏禹和他妻子涂山氏结婚的地方。那还是在虞舜叫夏禹治水的时候，夏禹察访水情，身背劈山斧，骑着小毛驴，来到了现在的重庆这个地方。只见一片汪洋，无边无际。他在山上转了一天，不见一个人影，天黑了，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忽然看见南岸山上有豆大一点火光，他忙爬上山一看，果然有户人家，但门关得梆紧。夏禹上前敲门，屋里却“噗哧”一声把灯吹熄了。夏禹想到，半夜三更敲门，必使主人害怕，便小声地向屋内主人说明：自己叫禹，为治水到此，只求主人留宿一夜。屋内主人仍不出声。夏禹只好说：“禹就在屋檐下借宿一夜，请不用害怕。”说完，坐在阶沿上就睡着了。
不晓得过了好久，夏禹觉得一道火光在眼前晃动，耳边又有人在喊：“禹，醒来！”他睁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姑娘，手捧松油明子，笑眯眯地在请他进屋。夏禹进屋一看，姑娘是单身一人，就诧了。再看姑娘，秀丽端庄，朴实大方，十分漂亮。便问：“你莫非是天神？”姑娘只摇摇头。夏禹又问：“为何独自一在这荒岭山野山？父母都到哪去了？”那姑娘一听问她父母，眼泪水一滚就落下来了。
原来，在姑娘刚懂事的那阵，一场洪水淹死了父母。她漂流到这里，被真弄山老妇人救起，抚养成人，取名涂山氏。从此，一人自力耕作，有收获就先孝敬老妇人，以报答养育之恩。又常在深夜，撮土为香，祭尊父母，祈祷天地，早降能人，治水驱灾。今夜她正在祈天，夏禹突然敲门，吓得她慌忙吹灯。当听到夏禹的肯求时，又想到单身女子不好留陌生男人住宿，也就不便开腔了。直到夏禹的噗鼾声从门外传来，她才过意不去了。点烛出门，只见夏禹高高大大，壮壮实实，慈眉善目，令人亲近。尤其看到夏禹的劈山斧：哦！真是一位治水的能人来了。敬重之情，使她轻声叫醒了夏禹，请到屋里，捧出净水熟食，殷勤招待。
夏禹知道涂山氏的这段身世后，忙退出门来，仍坚持就在屋檐下过夜。涂山氏没法，才说真武山老妇人离此不远，愿送夏禹前去借宿。夏禹听到老妇人是这一方的长者，也想趁此拜访，以求指点，便答应了。涂山氏便掌烛引路，很快就到了真武山老妇人的家。
夏禹进门一看，老妇人拿着一颗大针，金光闪闪，长有一尺。针上穿着一根皮绦，光泽夺目，粗如食指，正在编草鞋。这样的针和皮绦，都是夏禹从未见过的稀罕奇物，便知老妇人必是有见识的长者，忙上前参拜。
真武山老妇人听说夏禹是为治水前来借宿的，连忙起身说：“啊哟，老妇人是盼星星，盼月亮，终究盼来了治水能人，请受老身一礼！”夏禹慌忙向老妇人跪下说：“禹有治水的心，却少治水的力，望老人家多多指点。”老妇人一听，便说了一声：“好”！忙扶起夏禹。看着他强壮的身驱，谦和的面容，又连说了两声“好，好！”看到夏禹的劈山斧时，又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可是，当她看见夏禹那瘦骨棱棱的小毛驴时，却不说话了。夏禹再求指点，她仍不开腔。涂山氏在一旁低着头说：“母亲！你曾说过，若有志士仁人来治水，你愿助一臂之力。今禹当面求教，望母亲多多指点。”“哦！”老妇人察觉女儿的心思，高兴地对夏禹说：“我女儿为人说情，这还是头一回呀！治水这事，老身是无能为力了。只知我们华西各路的水，在下面被铁山锁口，积成一深潭，叫恒星潭。潭里有一独角怪兽，能钻石如泥，踏泥成水，若能降伏，将助你一臂之力，打开铁山，水自消去。但怪兽性如烈火，力大无穷，凶猛万分。”
夏禹一听，拜辞老妇人母女，出门就走。涂山氏慌忙上前拦住说：“禹！危险！”“姑娘！禹一心治水，纵然粉身碎骨，也是死而无怨的。”夏禹置生死于度外，感动得老妇人连忙叫道：“转来！”“老人家还有何教诲？”“你这样去必有危险。此去不远，有个黄山老人。他祖传一蚊帚，名叫太极帚，是专降怪兽的神物。他也是有心治水的人，你去求他，必然会助你一臂之力。”夏禹再三拜谢涂山氏母女，连夜访黄山老人去了。
老妇人见涂山氏望着夏禹的背影不转眼，便问：“女儿呀，禹这人怎么样？”“好！”她自觉失口，满脸羞得能红。老妇人说：“这有什么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说得涂山氏耳烧面热，亲昵地叫了一声“妈也！你真会说笑话，人家都走了。”“你有意就等着吧，他会回来的。”
涂山氏真是爱上了夏禹，老妇人一提婚姻，便增加了她的思念。明知夏禹不会再来了，但总是希望见到他。一天，他真的看到夏禹又来了！她本想迎上去，又怕是自己在做梦。
不是梦，夏禹真的又来了，因为他访到黄山老人门前，老人外出未归，便想：人找人，找死人，不如在他门前等。他一直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上，老人终于回来了。夏禹说明来意，老人高高兴兴地捧出太极帚，关心地问：“那老妇人可曾给你制兽的神物？”他见夏禹直摇头，便叫声“不好”说：“我这帚只能降兽，你要他钻山踏泥，疏通九河，必须牵住它的鼻子。这怪兽的鼻子，只有子午神针才能穿透。这神针就在真武山老妇人手里，你快转去找她！”夏禹就这样回来了。
涂山氏听完夏禹讲了回来的原因后，才如梦初醒：哦，看来母亲有意不给神针，是他他再来时好提亲事。这时夏禹便问：“姑娘，禹对老人家还有哪些失礼的地方？”姑娘忙说：“你很尊重她，他也好喜欢你，但你要神针，只怕她另有条件吧？”“姑娘，为治水，什么条件禹都会答应的，望你再引见一次。”“好，走吧！”
涂山氏高高兴兴把夏禹领到老妇人面前，老妇人果然说：神针可以给你，但有个条件！”“禹件件依从！”“好！”老妇人指着涂山氏说：“她虽是我的养女，但和我情同亲生。我的子午神针便是她的陪奁，要针，必须与我女儿成亲。”“这个？？”夏禹早把老妇人可能要提出的条件都想过了，惟独不曾想到这个条件。但为了治水，他不得不考虑了：涂山氏确实漂亮而又善良？？哎呀，不行！洪水已淹死了她的父母，我降兽为治水，成亲后又把她一人抛在家里，岂不是把生死离别之苦，一齐压在她一人头上了吗？但若不答应？？夏禹前思后想，只好老老实实地说：“老人家，禹也有个条件。”“说！”“水患不除，禹绝不回家。如果姑娘她答应这个条件，禹才能与她成亲。”“这个？？”老妇人这一犹豫不要紧，涂山氏急了，便说：“妈，你不用为难，女儿我答应了。”“ ！”老人是料到夏禹要提这个条件的，她正怕女儿未经世面，不知离别之苦，冒失答应。这下女儿抢先答应了，倒把老妇人难住了。他想了半天才说。“天意，老身难违！”
于是，老妇人从草鞋上拔下那颗金光闪闪的大针，从针上又取下那条光泽夺目的皮绦，把针交给夏禹说：“请收下神针”！然后用皮绦的一头拴住夏禹，另一头拴住涂山氏，亲自把二人牵到涂山氏家里，把皮绦解下来交给涂山氏说：“你们夫妻恩爱，全拴在这根带子上了，你要好好收藏它。”说完，才把二人送入洞房。
新婚的第二天，涂山氏依依不舍地牵着小毛驴把丈夫一直送到山下。夏禹安慰了妻子一番，便转身治水去了。丈夫这一走，涂山氏忘了回家的路，一直守候在山下。好在真武山老妇人找来了：“女儿呀，回去吧！”
二人刚走到半山上，东方突然天崩地裂一声巨响，眼前那片汪洋“哗哗哗”地向东流去。人们在四处欢呼：“哇！洪水去了。呜！洪水去了。”涂山氏知道是丈夫降伏了怪兽，打开了铁山。情不自禁地跟着人们欢呼。但看着滚滚东流的河水，又掉下泪来了。老妇人劝道：“不用伤心，洪水一去禹就会回来的。”涂山氏听到母亲的安慰，又想到前次老人家说夏禹回来就果真回来了。她希望母亲的话这次也照样灵验。天黑时，她往门外一看，嗨！夏禹牵着一头独角怪兽，精疲力尽地回来了。
原来，夏禹刚走拢恒星潭 ——也就是今天重庆的门户，铜锣峡口上的唐家沱，独角怪兽掀波涌浪，跃出水面，一口吞下了夏禹的小毛驴，又向夏禹扑来。夏禹将太极帚一掸，立即化作一条神鞭，要长则长，要短则短，照准怪兽“啪”地只一鞭，怪兽便浑身无力，瘫在潭边了。夏禹飞身上前，揪住怪兽的鼻子“噗哧”一子午神针，将兽鼻戳穿一个洞，用手指死死牵住，怪兽也就规矩了。但夏禹为难了：手牵兽鼻去拱山，自己走前面不行，走后面也不行。他灵机一动，翻身骑上怪兽，便朝铁山拦腰拱去。只见这怪兽，真个是钻石如泥，踏泥成水。他连连夸赞：“神兽，神兽也！”可他与兽并进，拱得山崩地裂，但也碰得自己鼻青脸肿，皮开肉绽。刚劈开一道铜锣峡，洪水暂时消去，而夏禹已精疲力竭，只好牵着神兽回家来了。
涂山氏见丈夫回来，虽有说不出的高兴，但看到帮禹浑身是伤，又有说不出的心疼。夏禹却不顾疼痛，跑遍山山岭岭，找来藤、麻、树皮，扭志粗绳。但因神兽性烈，什么绳索也拴不住它，夏禹只好仍用手牵着兽鼻去拱山，天天回家都是一身伤。涂山氏不知夏禹是怎样受伤的，只好流着眼泪为丈夫细心洗净，轻轻包扎。
一天，涂山氏去问真武山老妇人，老人往东一指说：“你看！”涂山氏一眼看见丈夫手牵兽鼻在山里拱进拱出，虽然拱得巨石横飞，但丈夫却是血肉四溅。吓得她忙问：这是怎么回事？“女儿呀！我交你收藏的皮绦，名叫乾坤带，本是制伏怪兽的缰绳。禹若得它，便能牵怪兽远走天涯，疏河治水；你有它，便能拴住夫妻恩爱，叫他难离家乡。如今看来，只拴住了他的身，拴不住他的心。唉！”老人叹口气说：“国事、家事、不得两全呀，这就是当娘的难处，今天说穿了乾坤带的妙用，望我女好自为之。你快回去吧！”
涂山氏回家，夏禹已躺在地上。近前一看，只见丈夫的旧痕未好，又添新伤。她心如刀绞，抚摸着丈夫的伤口说：“禹，痛吗？”“痛是痛，但有你的照护，也就不怎么痛了。”说得山涂氏泪如雨下，“禹，我？？”夏禹反为她擦去泪水说：“不必为我伤心，有朝一日，天赐禹坚韧绳索，我就能牵着神兽，远走天涯，踏遍九州，疏通百川。”“啊？？”涂山氏看到夏禹的伤情，本想说穿乾坤带的妙用，但听夏禹这么一说，便想到了夫妻离别之苦，话到口边又忍住了。
正在这时，突然变了天，一场暴雨铺天盖地而来。夏禹从妻子身边跃起，一手拿斧，一手牵兽，跃入江口，赶往下游拱山排水去了。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大江又掀起狂波怒涛，人们又纷纷向山上逃命，走慢了的就被卷入洪水中，呼天唤地，惨不可闻。
三天后，雨收云散，夏禹才牵着神兽回来。涂山氏慌忙上前扶住，只见丈夫已是遍体鳞伤，无一处完肤。涂山氏忙打来净水，正要为他洗伤。夏禹却一把把她推开，焦躁万分：“我的爱妻，禹已上违舜命，下负诸长者，也辜负了你对我的一片赤诚之爱。是你们给禹神力，助禹神兽，但禹不才，打开了铁山，又遇巫山挡道，若不打开一道峡口，华西一方仍将变为汪洋大海。我的爱妻呀，快为我浇洒净水，撮土为香，禹要向上天忏悔，祈天降我神法，驾兽打开巫山吧！”涂山氏悔恨不已，泣不成声，毅然捧出了乾坤带。夏禹见到这结婚的吉祥之物，更加焦躁起来：“涂山氏呀，我的爱妻！不与我洒水撮香，祈求天神，拯救生灵，为何捧出这件东西来？”涂山氏向夏禹跪下，边哭边说：“禹呀！这本是牵兽的乾坤宝带，你妻只想隐藏它来拴住夫妻恩爱，不想反把灾难拴在了禹和天下人身上。快拿去牵兽拱山，凿开巫峡，早通九河，根除天下洪水，妻心甘情愿独守家门，等待夫君！”
夏禹双手接过乾坤带，穿上兽鼻，用力一勒，果真坚韧无比，他将太极帚一扬，牵着神兽朝山腰里拱去。兽到之处，石化为泥，泥变成水。夏禹回头一看。神兽已踏出一条清溪来，这便是今天涂山下的清水溪。夏禹再看自己，却无一处创伤，顿时欢喜若狂，一把将涂山氏抱在怀里大喊：“啊！我的天神！”又把涂山氏抛向空中狂呼：“啊！我的天神！”这下把涂山氏吓得惊叫一声：“禹，住手？”夏禹轻轻把她接在怀里问：“怎么了？”“妻身有孕了。”“ ！”吓得夏禹轻轻松开手，扶涂山氏坐下。他去打来了东溪之水洒地，撮来了南山之土为香，朝着妻子下拜道：“啊！我的天神！”
这一夜，夏禹的伤不痛，心不躁，睡得甜蜜蜜的。天还未亮，涂山氏轻轻从丈夫身边起来，先收拾夏禹出远门的行装，再准备好路上食用的净水、熟食。然后，把劈山斧拿到山峰上，为夏禹磨得峰利无比。谁知她这一磨，就把一座山峰磨出一个垭口来，那便是后来的南岸交通要道黄桷垭。天亮了，涂山氏把丈夫送到山脚河当中一块大石头上说：“禹，去吧！”面临离别之际，夏禹反而恋恋不舍了。涂山氏理解丈夫这时的心情，便说：“你还不放心的话，就给我们未来的孩子取个名字吧！”“好，若是儿子，就叫他启吧！”说完，向妻子道了一声“保重”，便驾兽下水，顺流东去。刹时，东方传来三声巨响，夏禹凿开了巫山三峡，根除了华西水患。这时，涂山氏强忍着的一眶热泪“哗”地流了下来，顿时长江的水上涨三尺。
夏禹得助于涂山氏，三过家门不入，为天下治水，建立的丰功伟绩载入史册，永垂不朽。涂山氏年年月月都到送别夏禹的大石头上盼望和呼唤丈夫归来。人们便把那块石头取名“呼归石”来纪念她对夏禹的忠贞。迄今“呼归石”仍屹立在重庆朝天门外两江汇合处。
（讲述者：孙纯祖；整理者：王正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