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1922年出生于上海一个封建家庭,少年时代被禁锢在深闺,从未看过一台正式演出的戏,也不知艺术为何物。抗战初期她在华东中学读书,受到救亡运动的影响,参加演出流行剧目《放下你的鞭子》,遭到校方和家庭的双重打击,愤而出走,于1938年经武汉到达大后方重庆。
日军步步紧逼,难民日益增多,生计问题格外严峻,举目无亲的秦怡就业无门,只好权且在拥挤的重庆女青年会栖身,靠给别人刻写蜡纸度日。她那时极度苦闷,感叹自己越不过人生的沼泽地。
所幸者,尽管战乱频繁,大后方却挺立着全国抗敌文协这样的组织,团结各地来渝的文化人,为全民抗战鼓与呼。当“山城合唱团”成立之初,秦怡报了名,一颗心又重新跳动在抗战文艺的潮汐里,通过演出活动,她开始结识文艺界的前辈和知名人士。
有一天,秦怡去看话剧《八百壮士》,为剧情所感染,全神贯注。变幻的布景灯时而将她的身影映成桔黄色,时而映成宝蓝色,愈加衬托出她的天生丽质。正在担任舞台监督的著名导演史东山、应云卫都同时发现了这棵好苗子,幕布刚落便找她谈话,邀请她加盟“中国万岁剧团”。这两位老艺术家,成了她的恩师和启蒙者。
老实说,面试那天她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去的,她对从艺尚无把握,也没有思想准备。哪知她竟然被选中了,初出茅庐即在《中国万岁》一剧中扮演一位志愿参加救亡运动的年轻姑娘,头发剪得短短的,活像个男孩子,在舞台上背对着观众只念一句台词:“我也要去!”
就在那次演出中,她第一次听到掌声,也听到观众席上爆发出的抗日口号声。文艺能唤起民众,她爱上了这一行。
史东山对她说,雅片战争以来近百年,国人强国梦不断,抗争史不息,为的就是要自强自立,当演员也是为国效力,这里边意义大着哩。秦怡听懂了,她立誓要做一个好演员。
曹禺编写的剧本《正在想》,其中有个修女的角色,剧团指定秦怡担任,她那年芳龄18岁,出演的却是50多岁的小老太婆,难度可想而知。
秦怡并未退缩,她调动过去的生活积累,回忆在上海见过的洋修女,身着黑罩衫,脸色发表,目光阴冷,像鬼魂似的在舞台上来回走动,维妙维肖,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受到导演的好评。这以后,她被中国电影制片厂招收为实习演员,并随即在《保家乡》、《好丈夫》两片中担任角色,但均为配角,尚未引起观众的瞩目。
由于日军封锁,大后方胶片奇缺,电影厂无片可拍,秦怡乃转而加入“中华剧艺社”。那时该团初创,条件极差,好不容易才在长江南岸黄桷桠的一所破木板房安下身来,全团十多个演员常常领不到薪水。除夕之夜,大家分享一小包花生米就算过年。年轻的秦怡常年穿一袭长袍,冬天往里塞棉花,入夏则往外抽棉花。生活虽苦,她却愿走这种有伴的路,唱岁月的歌。贫穷并不可怕,拥有理想也是另一种富有。
敌机轰炸城内,剧团就在郊区零星演出,借以维持生活;敌机暂停空袭,他们就过江进城筹措资金,联系剧场。经过三个多月努力,“中华剧艺社”的第一出大型话剧《大地回春》于1941年11月在陪都有名的“国泰”大剧院演出,秦怡扮演主要角色。
观众从江北、南岸、沙坪坝、北碚蜂拥而来,“国泰”大剧院座无虚席,台上台下都充满着同仇敌忾的气氛。日本鬼子想扼杀中国民众的抗战意志,他们打错了算盘,当这块土地上的人们以不屈不挠的奋斗汇成一种趋向独立自由的追求时,什么力量也打不破他们。
秦怡的演出十分投入,她一定要借此来审度和评判自己,她没有怯场,支撑她信念的是民族魂。
《大地回春》一炮打响,“中华剧艺社”名声在外,秦怡也理所当然进入了话剧“四大名旦”的行列。从此她一发不可收,接连在《愁城记》、《面子问题》、《天国春秋》、《棠棣之花》、《战斗的女性》、《屈原》,以及外国名剧《茶花女》、《钦差大臣》等戏中担任主要角色,在不懈的艺术追求中日趋成熟。
****南方局关心青年演员的成长,******、邓颖超时常抽空来看彩排和演出,就近做文化界人士的统战工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持久战、根据地、秧歌舞这些新名词、新事物,秦怡就是从共产党人那里听到的。有时候,她也自觉参加进步文化人的聚会,大家敞开思想,互不设防,谈得出真情见真性,更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抗战结束,秦怡返沪进“中电”二厂,参加了《忠义之家》、《遥远的爱》、《无名氏》、《母亲》等片的拍摄,表演炉火纯青。1947年底,在郭沫若、夏衍主持下,她解除了与陈天国的不幸婚史,在香港与金焰缔结良缘。
新中国建立,秦怡出演《铁道游击队》、《女篮五号》、《林则徐》、《摩雅傣》、《北国江南》、《青春之歌》等十多部影片,是上镜率最高的女演员之一。十年浩劫后她又在《风浪》、《苦恼人的笑》、《海外赤子》、《张衡》等片中亮相,宝刀未老。
80年代初秦怡应邀重返重庆,满怀激情在人民大礼堂朗诵《我的青春》一诗,表达她对过去的回眸和对未来的向往。她在给《山城电影》月刊的题词中写道:“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灰心丧气,不要因为暂时的困难失去信心。我们的时间是宝贵的,我们的工作是大量的,我们的前途是无限的,我们的理想是必能实现的。让我们振奋精神攀登高峰,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勉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