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时，石大龙和其他战士诧异的看着右臂耷拉着的张宝经和张宝贵，只见这两个人皱着眉头、目光游离地用左手笨拙的去拿筷子！歪歪斜斜地用筷子插上一个地瓜，接着，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张宝经插起地瓜，茫然地看了一眼，竟然一甩手投了出去，幸亏对面的石大龙眼疾手快，头一偏，伸手抓住了迎面而来的地瓜！不然早被投了个满脸开花！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张宝经才醒过神来，敢情他把筷子上插的圆圆的地瓜看成手榴弹了，下意识的就给扔了出去！大家一听张宝经解释，哄笑得更响了！
“杨大力！今儿个你小子可把宝经小同志都给练魔怔了！赶明儿悠着点！”
“大力！第一天就给练成这样了！有点过了——啊！”
“宝经、没事！接着练上几天胳膊就不疼了！”
侦察班的战士你一句他一句说啥的都有，石大龙狠狠瞪了杨大力一眼：“大力！你这个练法有点儿过了啊！你瞧他俩那右胳膊，都不能动了！小心给练残废了！指导员说的那是啥话来着？叫循、循序渐进！懂不懂！明天不许这样了！听见没？”
“是！班长！我、我也是看见他俩身上有功夫，寻思着给他俩加点儿训练量，指望能更快、更好地掌握战斗技能！达到咱们侦察班的要求！没想到，他俩还是吃不消，我、我有点高估了他们，班长，明天改！明天改！”杨大力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带着歉疚的语气解释。
“班长！俺能行！只是以前没投掷过手榴弹，不太习惯，明天就好了！杨班长也是为了俺们好！等俺们练好了，在战斗中就不会拉大家后腿了！俺们也能更多的杀鬼子！放心吧！班长！俺们能行！”张宝经听着杨大力的语气似乎是有点小看他俩的意思，不由的激起了好胜心，只是说出的话让大家听着每个人都觉得那么舒服。
“对！俺们能行！十几年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也就这玩意儿咱以前没玩儿过！等上几天再看！准能把它玩儿得滴流乱转！”张宝贵也是一脸不服气的附和。
果然，在后面的几天，张宝经和张宝贵不仅没减少训练量，还主动增加了训练量！每天咬着牙拼命的坚持着！十几年的功夫底子终于显现出了巨大优势，几天过后，胳膊早就适应了投弹，一点也不酸疼了！不仅手榴弹投的越来越远，轻轻松松就能投出四十米远！而且，张宝经和张宝贵多了一个心眼！在练习远度的同时暗暗加上了准确度的训练！投的越来越准！四十米外画个一尺方圆的圆圈，十回到有九回都能投到圆圈子里面！真正做到了指哪儿打哪儿！
杨大力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居然让这两个小子练成了一项绝技！诧异之余又暗自不服，每天训练完毕，把新战士解散以后，自己再偷偷揣了个手榴弹跑到僻静处，也悄悄训练起投弹的准确度！他不能在自己擅长的投弹上输给两个新兵蛋子！……
转眼间，大年三十到了！整个小河村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尽管日子过得清苦，但是家家户户仍然尽自己家的最大能力，张灯结彩、打扫庭除、包饺子、贴春联……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大年！期盼来年有个好的收成！有个天平的日子！大姑娘小媳妇都把自己压箱子底儿的漂亮衣服拾掇在身上，一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精精神神的……
半大小子们则是更热衷于把自个儿家准备大年初一放的炮仗偷出来，舍不得整辫的放，而是把炮仗一个个拆下来，躲在村子的僻静处，分别点燃，比赛各家的炮仗哪个更响一些！没能偷出炮仗的只能眼馋的看着别人比赛，然后再等着机会抢上一两个哑炮，留起来回家做跐溜花……
钢七连，不，应该是蒙城抗日游击支队的战士们放了三天假！指导员指示连队不集中举行庆祝新年的活动了，各班排就在房东家和乡亲们一起过年！同时又强调执行警戒任务的战士不许松懈！务必提高警惕！
侦察班的战士们热热闹闹的在二婶子家吃过了年夜饭，正巧轮着张宝经上岗，怀里揣着一块儿秀红偷偷塞给他的地瓜，背着枪来到了村东头的岗哨上……
此时，已过三更，村子里依然传来守岁的人们的欢声笑语，刚从那温暖热闹、充满欢乐的喜庆中出来，一头扎进这寂静、凄冷的一片黑暗之中，张宝经的心脏不由的缩成了一团……
去年这时候，在东张寨、在自己的家，全家人围坐在炭火盆儿周围守岁的场面一下子又浮现在眼前！爹和王老先生就着丰盛的下酒菜，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山里人最爱喝的烈酒——闷倒驴！每喝一口嘴里都“兹兹”的发出极其享受的声音，火光映的他俩红光满面，就连王老先生的雪白的胡子都带上了喜庆的红边儿！安静、慈祥的娘亲坐在一边笑吟吟地给两个爷们儿不断地添酒，不时也插上一句两句加入他们兴高采烈的谈话中……
自己则带着两个弟弟，逗着妹妹小疙瘩欢笑，小疙瘩长的多水灵、多可爱呀！粉嘟嘟的小脸儿，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儿镶嵌在圆圆的小脸儿上，显得那么精致！宝纬和宝络领着小疙瘩就围着爹娘身后转着圈儿的老鹰捉小鸡，小疙瘩捉不住两个哥哥，就跑到自己面前，嘟着小嘴儿摇晃着自己的胳膊，央求大哥帮忙！自己赶忙答应了她，小疙瘩立时兴奋地又跳又叫，稚嫩悦耳的“咯咯咯——”的笑声幸福地响彻了整个院落！……
突然间，这温馨幸福的场面凝固成一副宁静的画，从张宝经的脑海里跳出来，又从眼前慢慢飘了出去，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于完全淹没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