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当然知道国师是什么,甚至在当年也曾去过积云观,当年的国师清风道长曾经给了她八字偈语“红鸾星动,水碧曦微!”。
这算是测她的姻缘,当年不解其意,但如今想来竟是一字不差应了这偈语。
那天她于市井中救下一落魄少年,他眉目清俊,而神思敏捷,磊落光明,更在不久之后拜别她的入了行伍,在征讨西凉国的战争中,身先士卒,屡立战功,少年为将,一举成名!
等他鲜衣怒马凯旋而归时,神采奕奕,身披战袍,威风凛凛,正是英雄年少,不知不觉,她动了芳心,正是应了那句“红鸾星动”。
回来不过三月之余,他日日演练兵马,夜间还要会宴结交群臣。却总要挤出一些时间往相府中跑,与爹爹高谈阔论,或诚心请教。那时她只以为他胸怀大志,以东征河洛,北伐匈奴,西讨西凉为己任,收复河山,还百姓一个清平世界!这等英雄胸襟,正是闺中女儿孺慕的对象,她已不能免俗,且深深自拔,却不知他有志,志向却比天高!他接近相府有目的,一是为了赢取相爷的信任和关注,二是为了能够在无意中邂逅相府的大小姐,却是她的姐姐!!
后来等到前方战报飞传,干戈再起。
一别两年,铁骑飞弩平沙场,涛声洗岸骨如霜!!
战乱平后,他趁势北进,不仅全部将北方的国土尽数收复,还把匈奴逼回了科什草原后方,在北方沿边走廊上建起了防护栏,创下了万古基业!!
一时间,名动天下!
归来时,他的目光已经古井不波,然而身上的气场已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战场后劫后重生的他,远非京城中那些纨绔子弟所能相比,连一个手势一个眼神都能够让他心动。
她曾经偷偷地从相府跑出,就是为了一睹他名动京城的风采,心中窃喜又无比自豪地认为这是属于她的男人!
彼时,北方军权尽数归于他之手,真正的权臣,虽然离权倾朝野还差一步,可是已经能和父亲、左尚书,三足鼎立,分庭抗礼!
那年,他才十九,还不到弱冠之年!
他成长的速度令人惊叹,而更加令人佩服的是他的演技,不穿甲衣的时候,彬彬有礼,谈笑晏晏,徐徐如儒生。连一向市井朝野中被成为“奸邪狡诈”的老匹夫筱岚芩都被骗了过去,更何况,涉世未深,一心以为他是良人的筱曦又如何能躲得过!
他来相府来的很勤,每次来时,她总是装作无意中见到他,结果,每次他都闹得红面耳赤,腼腆的不行。
堂堂一个杀敌无数,凶名在外的统帅,怎会因为一个小女儿露了怯?如今想想那时自己还是太傻了,竟被他瞒了过去。而当时,她却以为他与自己心意相通,每每想起都是又羞又喜!
筱曦十七了,若非生在相府,在寻常百姓家已经是大姑娘了,再不出嫁恐就没人要了。
筱相一直未曾将她许配给人家,除了心疼自己的女儿之外,恐怕眼界便是一大问题,京中的权贵之子都是纨绔之辈,他家仅有二女,自小都是当男儿一般教养,宠爱无边,又岂肯委屈了!
而三年前收留了云澈之后,一步步看着他从叛将孤儿、行伍出身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筱岚芩心里头未尝没有存了招致为东床快婿的想法,更何况,云澈有意无意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更加让筱岚芩心中有底儿了。
年后,筱岚芩单刀直入和云澈无意中谈起了他和筱曦的婚事儿。
云澈当时的反应是淡淡的,没反驳亦没同意,筱岚芩把这个当成了是年轻人害臊不乐意提,所以保持了沉默。
可是没过两天宫里头来了圣旨,皇上赐婚让筱曦嫁给云澈,婚期却排到了十一月份。从念头到年关,又好长的时间可以去消化这个消息。
却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筱晨却出了事儿,筱晨的事儿是个意外,那天风轻云淡,很适合外出郊游,筱曦因为定了婚期,整个人都是红光满面的,显得很是开心。只是站在她身边的姐姐却一直紧锁着愁眉,一路无语。
按道理说筱晨作为姐姐应该比妹妹更早结婚,可是因她自小有不足之症,体态怯弱,如今看来这病情却愈发地严重了。
筱岚芩不是不疼爱自己的大女儿,也正是因为疼爱,所以才没舍得让她嫁人,却不知她亦心有所属,这病的根源就是相思成灾!
京郊,洛水湖,两岸杨柳低垂,嫩芽新抽,那是一个早春时节。
她与姐姐漫步于湖堤上,她还记得那天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姐姐和说了好多话,全都是祝福的言语。
筱晨很温柔说话嘤嘤柔柔的,脸色苍白如纸,可容颜却绝美如仙,偶尔清风吹过,她受了凉,便止不住地咳了起来。如风中舞动的杨柳,娇弱地让人疼惜。
她有预感姐姐会出事儿,因为从她秀帕上咳出的血迹便可以看出,少年咳血的人是不会长命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出事儿的会如此之快,如此的猝不及防。
猛然间,好像湖底生了怪物一般,一下子就将筱晨拖走了……
不巧的是那一幕刚好让云澈看到了,而当他赶过来救人的时候,救上岸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至此后,他伤心欲绝,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对任何人都照旧如初,独独对她冷言冷语,讥诮暗讽!
而后便是新婚,便是他雷霆一般的报复,便是她死于他之手的结局……
如今想想水碧,即是清水一览无遗,便是澄澈见底。他恰好单名一个“澈”字。“水碧曦微”,说的正是他们最终的走向,她红颜薄命,终是成全了他,一语成偈!
回忆至此,云溪的心境亦是平淡如水,却激不起半点的涟漪。
祁弘戏谑:“难道爱妃不知道何谓国师?朕的小时候,有一个小姐姐,曾经带朕去过积云观。当年的国师清风道长亦是现在的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