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过得很快，快到小娴坐在考场都不知道要考月末的评估考。颜泽和斯南好像真的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齐齐向校长请了一个月的假期。从回来那天到现在，颜泽已经对她说了很多的对不起，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五月二号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洛泉都不知道。
之后的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在课堂上依旧勇敢的举手，给出比老师还要精准缜密的答案；早晨依旧坐在洛泉的单车后面，笑闹着来学校，路上唱着青春里永远也无法唱完的歌；被母亲打骂还是独自抱着书来到香樟林，抬起头看着红褐色的叶子挂在最高的枝头摇曳，俯下身看上被岁月模糊地脉络……
变的只是一刹那间的感觉，那种惶恐和左右四顾时的不知所措。
坐在考场里，不安地转动着手上的黑色水笔，记不起来今天下午要考的科目。她懊恼地趴倒在桌子上，柔顺的黑发披了一肩，让旁边盯着她看的少年一阵恍惚。
“把有关数学的所有资料都收起来，现在开始发试卷。”
她的身体猛的怔住，头也不抬地冲出考场，连带过来的笔零落地掉了一地都没有理会。
有将近一个月了吧，没有上数学课，没有做有关数学的任何试题笔记，甚至……听到数学两个字都想要蹲下来呕吐。
陆之希出其意料地依旧是二年五班的数学老师，当然除了董青，除了Danse，陆之希还有小娴，没有人知道那天的事情。现在她还知道，宥泫汐也明白整件事情的经过，但他没提一个字。
那是回去的第二天，Danse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更确切的说是，宥泫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悄悄处理后，换上合身的学生制服就一点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她只是不知道，宥泫汐是从哪里找来的制服，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制服给她穿。
直到那天午后，他嘲弄地说，“我看，像你这种人穿什么都觉得浪费，这身单调的制服，挺适合你的……呵呵！”他说这个话的意思是，墨小娴，你就是比别人低贱，你就是不配穿高贵的衣服，你也不配，和我宥泫汐作对！
她并没有生气，因为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向他无奈地勾起唇角，安静地说了声谢谢，没有半点虚假。
他蹙起眉宇转过身，停顿了一下，嘲弄，“我只是觉得好笑，你不是应该继续对我吼么？墨小娴！我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
他没有多留，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宥泫汐走后，小娴在那个庞大的院子里绕到迷路，没有明确的目标要去哪里看那一棵树，只是心里想着想着就走进了树林。
走进宥宅的第一感觉就是冰冷和淡漠，时常紧闭的黑色大门，永远不会笑的佣人。也许从小都生长在没有欢笑的家庭里，面对冷漠已经有了抵抗能力，但是这一切她依旧讨厌，非常讨厌。
午后的阳光在树林里投下斑驳的影子，像被圆润的器具修剪过一样，幻化出美丽随意的多边形形状。苍凉的风吹过耳际总是觉得落寞和难过，总之那一天什么都不好。
子诚在电话里开心的说，姐，你快到家了吧。洛泉说，要不要我去接你。好像一切该来的都来了，她依旧笑声朗朗地说，“只是三天而已，子诚，我很想你呢。”“泉，你知道么？五月二号晚上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在我身边！”
只是在等待的那个人一直没来电话，八号来学校才来找她，只是说了一句，“我向高校长请了一个月的假，这个月我不常来学校，晚上我会让邓叔来接你”他俯下身想要抱她，她拒绝了，他有些无奈地勾起唇角，“有些事情我将来一定会和你说清楚，这些天洛泉会照顾你，我很抱歉小娴。”
看起来他的脸色很不好，面容憔悴的样子，小娴抬头略感抱歉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转身就走了，很着急的样子。她不是想要可以逃避颜泽的拥抱，也不是生气，只是拒绝触碰，来学校的那天她同样没有去抱洛泉的腰。
唯一无法看透的人就是宥泫汐，他是个怪人，总之和小娴绝对不会是同类。
五月三号，也是那天的午后，记得自己在树林里绕到晕头转向，想要按照原路返回，看到满目的树木摇曳的样子她就知道不可能了。没有宥泫汐的号码，她拿出手机给Danse打电话，但是那边一直没有回应。
无奈地在树林里闲逛，日近黄昏，她听到打架的声音，循声而去，她看见树林里惨烈的情状惊呼出声。
“宥泫汐！你给我立刻住手！”用尽力气大吼，眼泪差点溢出眼眶。
泫汐不满地转过身瞥了她一眼，冷笑，“你又想要对我吼么？”
她不安地怔了一下，侧过头去看Danse。他倒在地上喘着气，脸上青紫的伤口和从伤口上不停溢出的血让她差点尖叫出声。
跑过去努力推开拳打脚踢的三个人，小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托起Danse的头，一直担忧地问着，你有没有事情？
“宥泫汐你到底讲不讲道理！为什么要打他？！”她的目光刹那间坚定无比，恶狠狠地盯着宥泫汐，那深黑色的眸子里仿佛就要燃气火来。
“我高兴，怎么样？”泫汐颇有意味地看着她，冷嘲，“你不见得连这样的事情都要管吧？他是你的谁？”
“Danse救过我！他救过我！宥泫汐你立刻给我放人！”
“他救过你，是么？”他的目光中却掠过一丝狠烈和不悦，侧过头看了Jason一眼，Jason会意上前拉开她，又对着Danse的腹部猛的踢上一脚。
耳边传来Danse压抑的痛呼声，小娴从地上爬起来疯狂地扯住宥泫汐的衣襟，怒斥，“宥泫汐你这个混蛋！立刻给我住手！你听到没有让他们住手！”
“该死！我讨厌你用命令的语气和我说话！”她厌恶地扯开她的手，心里分明掠过一丝心疼却一直用冷漠残忍的脸拒绝承认自己真的心疼过。
但是他始终还是停了手，这样的教训已经够了，以Danse现在这样的伤势，两个月都无法出去见人了吧？！
一帮人将他抬走后，小娴的情绪还是不稳定，“宥泫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为伟大高尚的墨小娴小姐，这些你需要知道么？”他的话依旧可以把人给冻死，他的笑容依旧邪恶魅惑得像是魔鬼，只是在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悄悄转变，但是很模糊，她无法用平时所持的道德准则去解释，或许那根本无法解释。
宥泫汐毫不犹豫转身走掉，她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孤寂而悲伤，他真的永远像是一个独行在寂寞中的人。
“其实宥泫汐你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就像珊珊说的，你并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那么残忍的人！”
发丝间吹过一缕清澈的风，他的身体却猛然间僵住。
小娴不安地咬了咬唇角，双手努力握紧，尽量放低语气试探性地说，“珊珊说，很多时候感觉都是错误的，你无法真正了解一个你认定是过客的陌生人，也许我……”
“恐怕会让你失望了！”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宥泫汐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我就是个邪恶的魔鬼！你想要了解我，除非你也成为我这样的人！”
“天使和恶魔，天堂和地狱的差距，你不会傻到选择当一个恶魔吧墨小娴？”不知为何，他的话中带着些让人心疼的无奈，走出几步，他又停下脚，冰冷地命令，“还有……我不喜欢听到‘唐珊珊’这三个字！”
是心里也有些愧疚吧，所以不让人提起；还是真的不想去承认呢？
“不要私自在我家乱闯，尤其是这片树林！墨小娴你不知道这会儿蛇都要出洞了么？”他的话里带着玩意和冷嘲，但是分明让小娴有种游离感。如果换一种语气，那应该会是让人心生感谢的忠告。
“你想要了解我，除非你也成为我这样的人！”
最后她看着他离开，一个人，没有叫住他，至少她不会选择去靠近这么危险的人物，就像泫汐刚才所说的，天使和恶魔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她是自私的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接近天使而永远离弃恶魔。
每一个平凡的人都一样，她是平凡的，她只是在追求自己仅有的一丝幸福，不会冒险去开启罪恶的枷锁，把自己牢牢困住。
而他，是一个会亲手摧毁幸福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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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联考的成绩四天后就全部公布了，小娴抬头看着公布栏，瞥过几个字，没有打算停留，转身就走。理科班的第一是二年十七班的霍农华，这么不起眼的名字却引来一阵阵议论。
“咦？颜泽和斯南呢？他们两大传奇不是每一次考试都位列前三么？”一个女生好奇地一排一排看下去，到二十位还是没有见到他们的名字，忍不住惊呼一声，“呀！他们两个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怎么可能排到二十以后去？！”
“哎！燕子同学，你还自以为是地自称自己是斯南的第一百零一号暗恋者，他有事情都没来上课一个月了你都不知道？”
“什么？！你……你你你说什么？他不会又像高一时一样再过几年才回来吧？”
“那谁知道！说不定他在法国定居不回来了呢！”另一个女孩打趣，还没说完，可怜的燕子就撒娇似的嚎啕起来，比原子弹还要恐怖的叫嚷声让周围的人毛骨悚然，识相地纷纷撤离。
而在另一边，文科班的首位终于变成了洛泉，紧跟其后的是默默。小娴没有在第三，也没有在第四，是真的排到了二十名以外，看见自己成绩的那一瞬间她已经预料到今天回家后的命运了，但是小娴并没有很失落，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成绩应该算是不错了吧，除了数学没有考试外其他似乎都拿到了全校最高分，能够排进前五十真的让人想不到。
“施施，这一次的文科第一是洛泉耶！哈哈！泉真的好厉害啊！”
“肖丝亦，你也不看看他是谁，能被我罗施施看上的人还会差么？泉的成绩一向很好呢！”施施无比骄傲地笑起来，一厢情愿地炫耀，就像燕子说的那样，我，燕子，是斯南第一百零一号暗恋者！！！
“那小娴呢，她排到哪里去了？”
“你从第五十一直数上来，1！2！3！就看到她了！呵呵……”
“神啊！阿门！我没有在做梦么？她……她她她……”
罗施施笑得异常灿烂，抬手用力敲了敲女生的头，冰冷的扬起唇瓣，“你猜墨小娴能有几斤几两？现在知道差距了吧？她就只是一野孩子！”
“可……可可可是陆老师说，五月份的奥数比赛她还是拿了第一啊！”
“……”
还是一样的让人讨厌，让这里的很多人讨厌，也同样讨厌很多人。两种不同世界的人永远不可能相处融洽，不是因为哪方刻薄哪方清高，而是彼此都不愿意。能够走在一起的都是虚伪的，就像泽不想让她听到的那些闲言细语中说的那样。
：当虚伪的灰姑娘缠上王子，谎言被揭穿的时候，灰姑娘将会失去一切。
：只是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而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谁晓得墨小娴对泽用了多少诡计？
：伪善嘛，不是谁都做得好的。我由衷地佩服墨小娴。
背地里的很多流言她不是没有听见，颜泽总是努力保护着，所以小娴总是乖顺地当做不知道。她努力保持着优秀，因为每一次的起伏都会让她位于流言中心，无法脱身。
像惨败的花一样惨败着的悲剧，永不改变。
从教学区到园区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走在惨败着的树下，心情出乎意料没有丝毫的波动。
上午的第二节是数学课，她还是不打算过去，她厌恶陆之希，她真的要恨死他了，即使他放下老师的尊严向她一万次地道歉，她也不会原谅他！！！
洛泉一直跟在她的后面。这几天她的恍惚和异常让她担心不已。唐珊珊的事情才刚刚过去，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把她搞得失魂落魄的样子。奥数比赛回来就感觉不对劲，她再也没有来听一次数学课，而且这一次的数学居然是零分！！！
“我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洛泉在休闲椅上坐下来，脸上有些严肃，“小娴，你已经一个月没有上陆老师的课了！”
本来他忽然间出现就吓得她不轻，转过身发现自己身边突兀地坐了一个人，吓得差点尖叫起来，“你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泉啊，你是鬼是神，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你想要吓死我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并不满意。
“五月二号的晚上……是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娴，你现在连我都要瞒着么？”他显得有些着急。
五月八号来学校她第一次没有抱洛泉的腰，没有说“哇！泉！你的腰真的比我的还细啊！”，但是她依旧唱着歌，像个面对着阳光的可爱的孩子。
五月三号她说：泉！你知道么，五月二号的晚上我真的很想很想你在我身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哪里错了么？那应该是件不小的事情，因为陆之希半个月后才出现，脸上还有淡淡的伤痕，像是被人狠狠打过。上课他讲得心不在焉，每一次看见小娴空荡荡的座位都会微微地蹙起眉心。
“泉，其实我不想瞒你，但是我不想讲可不可以？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娴微笑着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纯澈的眼波弯成一线，像隐隐流动着银色光泽的月。
“…小娴……”
洛泉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抬手盖住她的手，正要说话，小娴却惊恐地抽回手放到自己胸前，一刹那的停顿后，她回过神看见洛泉诧异的眼神，连忙说，“你放心好了，下星期我就去上数学课，我可不想被我妈妈批评！呵呵呵……”
“哎！你确定自己没事么？怎么觉得我越来越不懂你！”下意识地停顿一下，洛泉将手收回来，虽然有些落寞，但依旧不停地抱怨，“小娴啊！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疑神疑鬼的，吓得我……”
“嘿我哪有疑神疑鬼的，最多只是精神恍惚而已！”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小娴忍不住抬手狠狠敲了他的头，怒斥，“跟斯南他们混熟了，怎么越看你越像斯南？瞧你这个傻样！”
洛泉在旁边一本正经地勾起唇角，一本正经地向她扬起无比温柔的笑容，这是只属于泉的，她早就说过泉的笑容就像是春日里七八点钟的阳光，温暖清爽，明亮却不耀眼。
那个时候她说，泉，你的回眸一笑绝对可以迷倒众生，我真的一点都没有骗你，是真的哦！
其实洛泉真的只有对她这样笑，他没有问出“可是为什么我的笑容就是没有迷倒你”，是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问呢。
第二节课铃响，他们一起回教室。第三节课是国文，是她喜欢的课。
“颜泽说过几天就来上学！”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洛泉侧过头向她提示，阳光穿透樱树泛着绿光的叶子，投下美丽斑驳的影子，在两人的脸上安安静静地跳跃着。
“恩！他有和我说过，这几天没有见到他，我有点想他了。”
确实想他了，而且不止一点点。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后，她没有再因为那天缺席的事情而怪他。
“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洛泉担忧地蹙了****柔的眉尾，九点半的阳光已经很刺眼，抬起头时触碰到犀利的阳光差点掉下泪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好像很严重。”她微微耸了下肩，侧过头，“我听他说到一个叫‘以安’的女孩子，这件事情应该和她有些关系吧？”她微微笑了笑，没有在意，继续说，“泽的父母从法国赶回来，而且听说斯南的妈妈也回来了，泽说过些日子会告诉我。”
洛泉随意地恩了一声。
转个弯上楼就是二年五班的教室，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楼梯感觉到有些可笑，为什么和她一起走，总觉得走多久都是太短，整一条路都那么平静？
看着小娴微笑着走进教室，面对全班同学的惊呼声和质疑声，她显得从容平静，洛泉欣慰地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来。
而后桌的宥泫汐正从梦中缓缓睁开眼睛，他随意地看了小娴一眼，冷嘲，“原来你这么容易被打败，墨小娴我真的是高估你了！”
不可饶恕的家伙！为什么每天都不安分！不找她麻烦真的会死么？！
她转过身正要怒吼，宥泫汐抬手随意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站起来拎起背包，说出一句至今为止墨小娴最最惊异的话，“为了他那种人难过，一点都不值得，你的国文比我好，听得懂吧？”
泫汐没有再看她，把黑色的单肩包搭在肩上转身就走。他一走出教室，温度就上升了不止十度，然而小娴傻傻地愣在原地，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的确，她的国文当然比宥泫汐好，每一次考试，他的分数乘以二再加上十分就差不多可以和她比肩了，这一点没有错，也不值得惊愕。但是为什么她刚刚对他的话反应不过来？那是……那是宥泫汐这种冰雕会说的话么？他……他的语气，刚刚他的语气怎么会温和得像是泉的？
冰雕居然……破天荒地说人话了么，真的是……太震撼了！！！
“刚刚……你听到宥泫汐讲话了对吧？”她侧过头用疑惑而呆滞的目光看着洛泉。
他放下手头上整理国文资料的工作，抬起头不屑地点了点头，解释，“我听见他讲第一句人话！”
“呵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啊！”
国文老师头顶着锃亮锃亮的脑袋进来，叫了一声，上课。四下里安静无声，紧接着令整个学区震撼的声音从二年五班的教室里毫无阻拦地标出去，嗖的一声冲向广袤的天空，再如烟花般绚烂地绽放。
“邱老师！你的衬衫又扣错了！又扣错了！错了——啦——啦——啦——啦——”
香樟林里群鸟惊飞。
由于该死的胃痛的原因，周六晚上没有去NOBLE，小娴直接打了Lier的电话，简单地说明原因，竟然很容易就放了她的假，挂电话之前Lier还关心地说，“这里我会找人解决，你要好好休息。”
面对Lier的关心，小娴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一句话，当平凡的灰姑娘遇上王子，转瞬之间，什么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它那么直白地勒痛心脏。
坐在洛泉的单车后面沉默了一段路，单车到达转角时她猛的一惊，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泉！你刚刚飙车了么，好……好快啊！”
“呃？我的速度一直控制在交通法则允许的范围内。”他的双脚笔直地撑着地面，转过头柔和地扬起微笑，眯着眼睛打量她，“呵呵……是你想某人太入迷了吧？”
她故意不满地瞪了洛泉一眼，跳下车转身就走，明显是跟他负气，洛泉看着她绝美的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用音量适当的声音说，“回去要好好休息，特别要注意饮食，知不知道？”
转过头她张牙舞爪地笑起来，傍晚柔和圆润的阳光倾泻下来，安静地流淌在脸庞上，温暖如春。她的笑容定格在六月的清风里，张扬在柔软的阳光里，显得精致而迷人。
“泉！你看我是有病的人么？！”特意向上跳了两下，她愉快地笑起来，“我只是想偷懒！嘻嘻！”
洛泉看她像兔子一般夸张地蹦跳，唇角绽放开轻松的笑，看她转身跳着跑回家，他笑了一下转过单车的方向，沿着左边的另外一条路疾驰而去。
哎，傻瓜！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会更加担心你，你都没有发觉么，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亲昵地挽着我的手了，你变得那么敏感，变得像个害怕随时受伤的孩子，而这样的你，让我那么心疼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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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家门的时候小娴本能地停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无痕，像夏天水面上忽然消散的水汽。
收起一贯的小孩模样，她对着面前被被上帝诅咒的灰白色房子勾起惨淡的笑，从冗长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她依旧变得从容而淡定，像个已经经历世事的成熟的女孩。
林静英确实看不惯她可爱的样子，每一次她露出甜美的微笑时，林静英都会愤怒地盯着她，直到看着她的脸僵硬才肯罢休。因此到了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其他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地微笑，而自己的母亲却要让她这么痛苦，这么不快乐？
抬手将肩上的背包向上提了提，她深吸一口气走进去，刚刚走到门口却被林静英冰冷的声音狠狠钉在虚空，“月末的联考怎么样？”
“还行吧……”她慢悠悠地转身，不安地抬头看了林静英一眼，鼓起勇气抢先一步说，“妈，我先上楼，今天有很重要的功课呢！”
抓起背包头也不回地跑上楼，林静英在楼下不满地大吼，她猛的关上门，轻轻抚了抚起伏的胸口，低声喃喃，“原谅我吧，这次……呼呼……”
接下来安静地在书桌旁边坐下，拼了命地翻背包就是没有找到有关数学的任何痕迹，小娴懊恼地抬手敲了下脑袋，头上刺痛，她轻轻痛呼一声。
拿出手机很快给洛泉发了个短信说，泉，把这些天的数学笔记借我看看。他回过来说，下楼给你。你正常了？后面还加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小娴看见这个回复的时候狠狠怔了一下，呃，难道前些日子她都不正常么？只不过没有去上数学课而已，对她来说没上几节未必会影响自己的成绩。
不过谁知道呢，那天宥泫汐破天荒地对她说了句人话，她就破天荒地相信了他的人话，目的是想告诉宥泫汐：她墨小娴的国文就是比他学得好，而且也是对他那句“墨小娴我真的是高估你了”最好的回礼。
呵呵……就是要让他明白，她墨小娴是任何人包括他，宥泫汐在内，也是无法低估的！！！
走到楼下看见林静英在接电话，脸色有点难看，小娴尽量放轻脚步偷偷溜了出去，刚走出门她在心里窃笑，结果被子诚忽然间闯入的声音猛然吓到。
“姐……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干嘛？”
小娴猛的抬头，看见子诚推着单车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她轻轻舒出一口气，小声说，“你姐我光明正大的！呃……我现在去泉那里那数学笔记。”转身刚要走，她又不放心地指了指屋内，甚至慎重地提醒，“妈妈好像心情不好，你记得不要惹她。”
“哦！呵呵……她见到我们哪一天心情好过？”子诚推车过来，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像是冷嘲。小娴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子诚立刻无辜地低下头没再反驳。
看着这个弟弟无辜调皮的表情，小娴忍不住抱了抱他，温柔地说，“长大了应该谅解妈妈，进去吧。”
说出这句话感觉违心，自己难道没有这样想过么？难道没有怨恨过么？其实还不是一样，在心里恨死她了，恨到没有力气，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开口，而子诚却永远这样单纯天真地说出一切。
向右走五十步就是洛泉家。
小的时候她认真数过是六十七步，感觉很长的样子，现在才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真的很短，短到只有五十步，短到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只要一个思考停顿的瞬间，对方温和的笑脸就会在自己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
彼此都认为，和自己最默契的那个人很重要吧，不管彼此看待的方式如何。
抬起头看见洛泉家的门还紧闭着，小娴淡漠地犹豫片刻，刚要敲门，杨水琴正好打开门。撞见小娴她不安地停顿片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然后目光冰冷地对峙了几秒。
“杨妈妈……我……我来找洛泉。”她低了低头，战战兢兢地看了她一眼。
“找我们家洛泉有事情么？”杨水琴的语气忽然间变得很和蔼，看见小娴支支吾吾的样子，她便笑得灿烂，挑了下眉故意友善地说，“小娴啊！听我们家洛泉说联考的成绩出来了！小娴啊，你考得怎么样？还是第一么？”
小娴的身体猛的怔了一下，厌恶地蹙了蹙黛青色的眉宇。
明明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明明已经知道这一次的联考洛泉是第一她为什么还要问？是故意要她难堪么？！
出于礼貌，小娴轻轻勾起唇角，淡淡地说，“杨妈妈，泉还没有和你说么，这一次他考得很好呢，班主任都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他了。”
“哦？是么？我知道我们家洛泉考得很好，他向来都很好啊，刚才我还看见他拿了两千的奖学金呢！”杨水琴以一种无比骄傲的姿态夸耀，看着她就像是俯视可怜卑微的人，“那你呢？小娴啊！你排在第几啊？是不是第二啊？”
该死的，这种感觉真是让人无比讨厌，要损人就明着来，干嘛玩阴的？面前这个双手叉腰，站得像圆规一样的女人，她……她真的是洛泉的妈妈么？怎么……
“我不是第二。”
无奈之下她只好顺应着回答一句，没想到杨水琴硬是装出一副火星撞地球的惊讶表情，随后十分得意地教诲，“小娴啊，失利是常有的事情，以后不会的你就找我们家洛泉问问，他会帮助你的！”
“哦！好！杨妈妈我知道了！”她勉强笑了一下，沉默。
感觉到杨水琴的眼神冰冷，小娴站在她面前无奈得恨不得立刻跑掉，心里无辜地想着：泉啊！你快点下来吧！你要是再不下来我怕是要被你妈妈冻死了！呜呜呜……
“小娴啊，你知道你们家现在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杨水琴冷漠地勾起唇角，鲜红的唇彩让她看起来像个可怕的艳鬼。
小娴在白皙的唇边勾起若有若无地苦涩笑意，抬起头看见她冷到骨髓的笑容，她对自己开玩笑：原来泉的出生没有发生基因突变，他冰冷的笑容继承于杨水琴，只不过泉的笑容再怎么冰冷也流动着善意，而此刻杨水琴的，只有无限的嘲弄和得意。
“你爸爸墨陆豪去赌场输得精光，欠下百万的债务还搭上个不要脸的婊子；你妈妈也任由着他胡来，自己又不知道干了什么丢脸的事情！”
“墨陆豪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说不定在外面又养了个二奶，呵呵，小娴啊，你是个好孩子，你怎么也不劝劝你爸呢，这样可是不孝啊！”
“我们这么多年的邻居一场，看在眼里也揪心啊，你说墨陆豪怎么就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哎……要我说啊……”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小娴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手心，她无法容忍任何一个人蔑视她的家人，就算是洛泉的妈妈，也同样不可宽恕！！！
杨水琴被她压抑沉重的语气惊了一下，回过神不满地瞥了她一眼，也没再演戏给出什么好脸色，“难道我说错了么？我这可是好心啊！怎么说也是邻居一场对不对？”
“该死的！杨水琴我们才不要你这种好心！”忍无可忍，小娴抬头愤怒地凝视着杨水琴的双眸，要不是她是洛泉的母亲，她能肯定现在自己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她打起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你……”
战争就要以一种十分惨烈的方式爆发，此时洛泉正好从楼上跑下来，全然没有看见她们对峙的冰冷视线，低着头说，“小娴！你等很久了吧？我刚才把重点的地方都用红笔画出来了！这样你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不懂的话就过来问我，我随时……”
他抬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没再说下去，气氛一瞬间变得凝滞，尴尬，抱歉，愤怒，冷漠……每一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烘焙出让人无法承受的味道，没有人说话，此时，像是在过整一个充满悲哀的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洛泉不安地皱了下眉，侧过头不满地叫了声，“妈！你到底又在做什么？学习上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
“洛泉！老师教过你对自己的母亲能够这样说话么？我记得以前你很乖顺现在怎么每一次都和我作对？洛泉！你跟墨小娴这种人在一起……”
“妈！你少说两句就不舒服么？我的事情和小娴没有任何关系！”他立刻打断，看见小娴苍白的脸颊他心疼地皱眉，回过头懊恼地对杨水琴说，“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
“你会处理？你才几岁啊你会处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墨家的人有任何来往，不要跟墨家的人有任何的来往你就是不听！洛泉你小子是存心和我作对啊！”杨水琴皱着眉睫更加愤怒。
的确，她有理由愤怒的，任何一个母亲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一个不干不净的人走在一起，而她墨小娴就是个肮脏的人，就是个不干不净的人，不是么？
以为自己会先忍不住走掉，结果洛泉猛的转身将杨水琴推进屋里，走出来抬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被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娴下意识地抬起头却看见洛泉为难抱歉的表情。
“…小娴！对不起，我妈她……你能原谅她么？她是无心的。”无奈地低垂着头说着抱歉，无力的为自己的母亲辩护，明明知道一定是母亲不对，但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忽然有些害怕抬头看他，只是怔怔地站着，身体微微地颤抖。
“没关系，我知道杨妈妈是无心的，她也是……也是为了我们好。”小娴回过神微微地苦笑，还是找了个台阶让他下。但是心里依旧隐隐作痛，这是他无法明确感受到的。
被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揭开伤疤，被一个人冷漠而得意地嘲笑和凌辱，而那个人偏偏却是泉的母亲，上帝的安排，真是残忍呢，呵呵……
洛泉只是欣慰地笑了笑，最终没有表示什么。除了说对不起，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可是这样的对不起，她一定是不需要的。
伸手将灰色的笔记本递给她，又认真说了一遍，“加了红线的地方是重点，有些类型相同的试题我总结过了，旁边用蓝色水笔注明的是解题过程和方法。”
“恩！谢谢你泉！”她微笑着接过，同样不知道此时应该做出怎么样的动作，才觉得不突兀。
“对不起小娴，你别把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他的眼眸有些黯淡，低下头，昏黄的夕阳倾泻而下，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加沉默和寂静。
眼中一大片空茫的灰色让小娴看着十分过意不去，这毕竟不是泉的错啊！他一直都很好很好，好得她背地里都有偷偷地掉过泪，她怎么会怪他呢？永远不会怪他的！
“好了泉！我最不喜欢看到你这个样子了！”她调皮地扬起笑，想要敲他的头，手到半空却忽然停住。
其实两种声音混合起来并不是很能分得清楚，子诚在门口大声叫了一声，“姐！吃饭了！”，而杨水琴则打开门厌恶地吼道，“墨小娴你不要以为自己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就可以出去勾人！你别给我一天到晚缠着我们家洛泉！你不要脸，我们家的脸面可丢不起！”
“妈——你给我少说两句！”洛泉转身愤怒地盯着自己的母亲。
此时小娴的脸已经苍白得褪尽血色，她抬眼去看洛泉，没有看见他的脸，低下头快速地说了声先走了，没有多留。
“小娴！对不起！我……”
他真的没有办法，她是知道的。在林静英面前她也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上帝说过每一个孩子都要尊敬自己的母亲，是母亲给了孩子生命。这么深重的爱，哪个孩子能不顾一切地去伤害，不顾一切地去叛逆和拒绝。
她说过，叛逆这个罪名太大，我承受不起。现在她知道，是我们，我们每一个人都承受不起。母爱无私，不是么？
看见子诚一脸愤怒地冲过来，小娴抬头朝他沉默地摇了摇头，他很乖就停下来，只是依旧不安地皱着英俊的眉尾。
小娴对子诚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又对洛泉无奈地勾起唇角，“没关系，泉，不要跟妈妈起冲突。”转身不再多留，因为她看见林静英也闻声出来了，而洛泉一直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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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用说了泉，即使你现在向我一万次的道歉，也无法让我轻易忘记那些诽谤和嘲笑，毕竟这些来自你的母亲而不是你。我真的还不懂得人生，但是知道有些时候不是自己愿意就能去做，不是承诺了就能不顾一切地遵守。很多时候，太多人，都身不由己。
泉，我不怪你，真的一点一点都没有怪你。你那么好，那么好，好得我都要哭了，所以，永远不要对我说抱歉，真的。
——6。8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