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他们都是事先就计谋好的!”泫汐紧紧抱着她,下颚搁在小娴的肩膀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晴向琳身上雪白的被子,压抑而沉重地低声重复,“他们想要害死我妈妈,他们想要杀死她……然后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他在低声抽泣,像个无助的孩子,“小娴……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即使被他紧紧抱着,她还是没有勇气抱紧他,即使眼前的这个人自己看着居然莫名其妙地心疼起来。
大粒大粒珍珠似的泪水从泫汐美丽深邃的眼眶里连续滚落下来,“啪啪啪”的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砸痛了她的心脏,脆弱的心室壁上隐隐作痛,那丝痛又毫无预兆地蔓延开去,身体便在这样的疼痛中忍不住微微颤抖。
苍凉的夜风还是那么冷,像是地狱的恶魔剧烈的喘息,疯狂地席卷了整个悲伤的夏季,每一天的夜晚,和白昼,交替出现。
而你……是不是只想要我在你的身边,哪怕我还是不能那么坦然地抱着你,哪怕只能勉强地握住你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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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雅轻柔的钢琴声弥漫在每一个三月樱花纷飞的清晨和黄昏,她站在礼堂门口安安静静地聆听着钢琴里表达的情绪,唇角勾勒出淡淡的恬静的微笑。
那一****真诚地邀请她走进礼堂,亲自为她弹奏了一曲带着微软的哀伤的《虚迷幻境》。
“小娴,让我保护你。”四月,他用力握紧她的手,轻抚着她柔软的黑色长发,用无比坚定的眼神望着她诧异的眸子,慎重地许下承诺,“让我保护你小娴,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于是在那个近乎梦境的冗长的记忆里,一直飘荡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完美的旋律,眼看着,幸福和快乐,近在触手可及的咫尺之间……
“她叫《吻痕》,是幸福的痕迹。”
是那一年的七月,颜宅的花园里有很多天真可爱的孩子,他们的笑容灿烂的宛如一个个长着翅膀的小小天使,他们一同见证他们相爱相拥的时刻,他的话语中满是温柔,他俯下身深情地亲吻了她,她给了他第一次青涩的回吻。
那种感觉她还记得,宛如山泉和玫瑰一样清新柔软,他们彼此握着手,Parton-Saint在中指上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
眼看着,幸福和快乐已经放在自己的手心里……
他们在温暖的阳光下安静地微笑,那么多人在鼓掌,在微笑,他们说,你们一定会幸福,你们一定会很幸福,就像……我们现在想象的一样。
可是……深夜拼凑起来的无数梦境,忽然间天崩地裂地碎了。
猛的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些所有幸福美好的幻境在自己混乱的脑海中一片一片碎裂,小娴忽然间觉得无比失望,这种心情比她当时在滂沱大雨中大吼着说“颜泽,我一点都不爱你”来得更加无奈和荒凉,仿佛一切,就在自己睁开眼睛的一刹那间全部停止,再次闭上眼睛已经永远无法再拼凑回去了。
侧过头,脸颊紧紧贴着雪白的枕头,枕头上粘稠而湿润,是刚才不禁意间哭过吧?可是做梦的时候也会流泪么?她以前梦到燃烧的天堂,梦到滚烫的雪都不曾流泪,如今梦到那么温柔的他,怎么还会哭泣呢?
轻轻抬手,小娴拂去眼角残留的不安和泪水,抬眼看了看表,是凌晨一点三十四分,她已经毫无睡意,直接下床,走向落地窗。
甜美的梦境带来的是现实中无法逃避的无奈和无法猜悬的结局,总是这样,在一个又一个疏凉的夜晚惊醒过来,不安和悲伤代替了昏沉的睡意,她站在庞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纽约璀璨而寂寞的夜景。
楼下一片片灯光安静而寂寞地闪烁着,街道边的树林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很诡异,风吹过的时候,风影一同摇曳,像是匆忙穿梭在树丛中的人影。
房间里没有开灯,小娴赤着脚,安静地站着。
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许经历了这么多,很多事情都已经淡漠而从容了。
下意识地伸出手,她左手修长的之间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细细地抚摸,那里还留着林静英那晚狠心弄起的伤痕,Parton-Saint却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
“它叫Parton-Saint,这个情人节也是小娴的生日,我把自己送给你。”是颜泽,他的语气温柔而坚定,从遥远的记忆深处一遍又一遍传过来,他曾经那么坚定地说,让我保护你,小娴。
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转身将一切想念统统抛却在脑后,企图永远封存。
对面的灯还亮着,小娴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心里忽然间很疼,莫名其妙地无法恨他。
说真的,她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倔强又这么受伤的泫汐,那一天凯琳纳进入晴妈妈的房间,泫汐已经呆在这里,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合眼。
经过小娴的仿佛劝说,那些抗衰老的药物才勉强给晴向琳注射了,只不过泫汐依旧执意不让凯琳纳动一下,所有的过程都是他亲自监督自己的私人医生斯蒂文操作的。
应该是真的非常害怕吧?他的那种恐惧和执着甚至让小娴都觉得非常心疼和难过,可是她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呵呵……真的都点一无是处的感觉呢!
小娴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泫汐正专注地看着晴向琳,没有发现他,于是她只是站在门口没有打扰。
“妈妈……”是泫汐,那尽量温柔地放低声音,好像怕吵醒她似的,“其实……这一年泫汐真的很不听话呢。真的很不听话。”
他的微笑总是那么无奈,修长白皙的手盖在晴向琳粗糙的手背上,他的肩膀却开始不停使唤地颤抖起来。
“在Albert,妈妈,你知道么,有一个叫唐珊珊的人从观景楼上跳下来死掉了!妈妈……她……真的跳楼死掉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害死了她,你知道么,当时我那么那么地难过。”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那些伤害她的话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放手而已,妈妈你一定能够理解的对不对?我知道你一直深爱着爸爸……所以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你一定是明白的。”
“可是我还是有错的,如果Songing-Show那天我能够安静听完那首歌,那首歌的名字是《没有资格爱你的我》,那么或许她就不会那么绝望了!可是……”他急切地拉着晴向琳的手,像是想要她相信,他无辜地说,“可是妈妈,我真的是恶魔对不对?我不喜欢她,所以我忍不住说了那些话……”
他……居然知道那首歌的歌名?!他真的知道那是唐珊珊真心诚意为他准备的歌?!那么他也一定知道歌词里唱得那句话!
那天,香樟林里,你说,没有理由爱我的你,没有资格爱你的我,不算错过,现在我才真的发现,我爱着的是的全部,以及你的残忍。
原来他曾经对唐珊珊怀有那么深刻的愧疚和自责,甚至,比任何一个人能够想象到的极限要多得多。那么当时她让默默在观景楼说了一万次的对不起,不是因为自己的愤怒,而是出于对唐珊珊的愧疚?!
小娴紧紧秉着呼吸,忽然间不敢去理直气壮地看他。
在思绪里游离的时候她听见泫汐换了一种语气,侧过头她看见他的脸上美丽的不可思议的笑容,神智竟然在刹那间恍惚。
“妈妈……你一定知道怎么样才叫做爱上一个人对不对?”他的目光中闪烁着愉快的光,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些让人难以捉摸的哀伤,他说,“你从来没有教过我……可是妈妈,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人,那么深刻地爱着她,爱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等妈妈醒过来,我会把她认真地介绍给你!你一定会非常喜欢她。”可是他有无比难过地说,“可是她现在很恨我吧?如果妈妈知道了我爱她的方式,也一定会怪我吧?”
沉默,沉默,像有一只邪恶的手深深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空气忽然间无比安静。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胸膛里的不安传到耳膜,“砰砰砰”地急速地响着,抬起头,她看见他向自己投过来的略带慌乱的目光。
为什么自己的心里会难过得无法呼吸?为什么自己的身体无法移动?为什么忽然间一切都无法真真切切地恨了?为什么他要这样说?
“谁允许你这么晚在宥宅里到处走来走去?”还是他先开口说话,他的脸色立刻暗淡下来,声音中却带着几分压抑和沙哑。
因为已经习惯了泫汐的冰冷和淡漠,小娴只是微微皱了下绝美的眉尾,然后合上门走进去,一直走到他的身边才停下。
“我来吧……”她不置可否地对泫汐勾了勾唇,轻声说,“现在让我来照顾晴妈妈吧!”
泫汐侧过头,紧紧抿着唇角,诧异地看着她。
小娴知道他此时为什么这么诧异这么沉默,他刚才对晴妈妈说了,她恨他,那么无比恨他的人,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做呢?实在不可思议……
她看着泫汐的眼中紧绷着血丝,这是几天彻夜未眠的结果,这让她又一次非常难过。
“你放心吧……我会整夜守着晴妈妈,不会让不相干的人靠近她。”小娴鼓起勇气坚定地凝视着他忽然间呆滞的目光,低声说,“晴妈妈也希望你能去好好休息一下的。”
说真的,被宥泫汐用一种破天荒的眼神打量着实在让她非常不适!她也敢肯定宥泫汐绝对没有用这种包含着疑惑,惊讶,愧疚,喜悦……的复杂眼神看过除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谢谢……”他冷不丁的吐出一句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回头看了晴向琳一眼,又看了看小娴,转身出门。
“泫汐……”她突然转身无奈而愧疚地叫住他,看着他疲惫不堪的背影,压抑地说,“有关唐珊珊的死……当时是我误会了你,我,真心地向你道歉。泫汐。”
此时泫汐的身体却忍不住微微一怔,但是他始终没有回过头,只是在唇角勾起若有若无地笑意,带着点冰冷和无奈。
“你妈妈没有教导过你,偷听别人的隐私是很让人讨厌的么?”与那天在香樟林里她对他吼的一样,她说,宥泫汐,你妈妈没有教导过你这么基本的做人准则么?
心里忽然间疼痛得不知所措,她愣在那里没有反驳,只是茫然地看着泫汐的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金碧辉煌的回廊里。
回过神她在他刚才做过的椅子上坐下来,抬手轻轻合住晴向琳的手背,手下面那么粗糙而消瘦的手,让她突然间无比心疼。放下手她看见晴向琳手背上盘旋着的密密麻麻的小孔,她真的无法想象她被扎过多少针眼。
是的,晴妈妈的确没有教过泫汐要怎么样做人,怎么样快乐,所以他才这么无可奈何地变成了那样,对所有人都带着锋利的刺,没有人知道他这只不过在自我防备而已。
他好像永远都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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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宥海涅真诚的道歉,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她好不容易和泫汐说定,前半夜由她看守着晴向琳,后半夜泫汐来换班,强行将泫汐“送”出门后,她趁机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她出乎意料地发现宥海涅出现在晴向琳的房间里,差点失声尖叫!
打开门的刹那间小娴真的被吓得不轻,一颗心在自己的胸膛里“砰砰,砰砰”地跳了很久才勉强渐渐安静下来,“宥……宥叔叔……。”她尽量压低声音,不置可否地努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您……您……来这里做什么?”
宥海涅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好像知道进来的会是小娴,也知道前半夜泫汐不会进来。
“把门合上吧。”他侧过头对她友好地微笑,又回过头专注而茫然地看着晴向琳的脸,然后在脸盆里将毛巾洗干净,用刚好的力道细心地擦拭着她的手背,“我知道你此时一定很惊讶,但是……这确实是我十二年来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他说什么?!十二年来习以为常的事情?!习惯每一天为自己的妻子细心温柔的擦拭身体?!习惯每一天这么深沉专注地看着自己妻子苍白的脸庞?!习惯每一天这么安静地守候在自己妻子的身边么?!
虽然此时宥海涅的动作显得无比温柔和细心,但是想到之前的事情,面对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小娴还是觉得无比虚伪和恶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过分的偏激和反感?!
的确,她不相信这个男人,他在这里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对妻子的深爱,另外怀中却抱着另外一个美丽的女人,他的心真的还是肉做的么?还是他真的根本就没有心?!
她也不相信一个父亲居然可以理直气壮地用生病的妻子去威胁自己的亲生儿子?
一个特意隐藏着的谎言的确可以骗过很多人,但是他平时那么明显的残忍和冰冷根本骗不了任何一个人,不是么?他是骗人的!一定是……她在自己的心里这样想,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泫汐的影响,自己居然变得这么武断这么直接。
“至于那天餐厅里发生的事情……我向你真诚地道歉。”他站起来,将毛巾浸在旁边的温水里,回过头十分歉意地低了低头,“小娴……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也不要有一点点怀恨我,好么?”
她看见宥海涅转过头,仔细地拧着白色的毛巾,叠好,俯下身轻轻地擦拭着晴向琳的脸。
她还没有从他刚才的话中反应过来,她显然没有想过宥海涅会突然这么说,心中忍不住微微一怔,纯粹是出于礼貌,她微微勾了勾唇角说,“没事,宥叔叔,我没有怪你。”
“谢谢,你不介意我很开心。”他这样说着,似乎很平静,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中渐渐蒙上一层几乎绝望的颜色,“可是泫汐这孩子……很恨我。”
小娴的身体又是忍不住剧烈一怔,双手下意识地缓缓收紧,她想,这样的父亲的确是应该怀恨的吧!的确应该是恨的!
但是宥海涅此时的表情却让小娴一阵错愕,她用力睁大眼睛,然后他忧伤而无奈的脸又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证明她此时看见的并非错觉。
“我知道你的心中一定存在着很多疑问,现在我可以认真地回答你。”他这样说,好想知道她一定会问。
宥海涅略带着难过的笑容又让小娴一个恍惚,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地脱口说,“凯琳纳和晴妈妈……”
有关凯琳纳和晴向琳,宥海涅还是认真地讲述了十二年前的事情。
他说,那一天的冲突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他说,他一直不敢相信晴向琳会选择以这种自杀的方式来报复他,而她……却真的是这样做了。
“向琳!我现在必须要向你解释清楚!”他用力地按着自己疯狂的妻子,尽量压低声音说,“我现在提出和你离婚真的不是因为出轨!我是真的爱凯琳纳!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够友好地解决这件事情,我可以承诺给你百分之六十的财产!”
“百分之六十的财产?”晴向琳看着他,忽然发疯似的冷笑起来,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宥海涅你当我是什么?!你至始至终到底当我是什么?!”
狠烈疯狂的拳打脚踢一如雨点般砸落在他的身上,他却只是紧紧抿着苍白的嘴唇无动于衷,心中腾升起来的无边无际的愧疚让宥海涅难过得僵立在那里无法动弹。
“宥海涅你既然不爱我以前早早就可以向我提出离婚!现在你心疼谁了?啊?是凯琳纳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对不对?还是你跟她生下来的杂。种?”她忽然跑到巨大的电视机旁边,操起电视机上的大花瓶狠狠砸在宥海涅的脚旁,飞溅开去的水渍沾上他黑色的皮鞋。
她的眼中却始终没有一滴眼泪,有的只是被欺骗了十来年感情的愤怒和绝望。
在宥海涅亲口跟她说出“深爱着凯琳纳”的时候,她是真的疯了,即使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怀疑不对劲,但是晴向琳做梦也没有想到宥海涅这个混蛋会为了凯琳纳向她提出离婚!
“向琳……”宥海涅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抬眼无奈而绝望地看着自己疯狂的妻子,却不知道现在能够对她说些什么。
晴向琳愤怒地冲上来,脚底下传来清脆的“嚓嚓”声,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瓣和妖媚的蓝色妖姬在她的脚下被无情地碾碎成泥。
与此同时,他的心不安地抽搐着。
仿佛两颗心就这样被无情地踩碎了……
“你不要这样叫我宥海涅!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觉得恶心和反胃?!”晴向琳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可是宥海涅仿佛呆住了,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任由自己的妻子发疯。他知道再说出那番话之后就什么都难以控制了。
房间里彻底的乱了,她疯狂的杂乱了所有房间里能够砸的东西,就只差现在手上少了一把斧头把她和宥海涅的双人床给劈了!
晴向琳嘶吼着抬手将另一个花瓶狠狠砸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的佣人战战兢兢地开了门,见到这一幕,佣人的脸色吓得苍白,连忙低下头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夫人……少爷说想你了!我……我拦不住他。”她的声音里带着战栗。
站在女佣前面同样吓得不敢出声的小男孩是泫汐,那时候他才只有八岁。
“爸爸……妈……妈。”他明亮的目光里涌动着不知所措的难过和恐惧,他开合着薄唇轻轻喊着,“妈妈……”
晴向琳的一切疯狂在泫汐的叫喊声中一刹那停止,她低垂着头无比悲哀地看着泫汐,倔强的眼眶里忽然间落下泪水,宛如耀眼的钻石狠狠切割着脸庞,却出乎意料的非常美丽。
但是晴向琳的安静并没有保持多久,她忽然间冷漠地瞥了宥海涅一眼,在任何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瞬间,已经冲到泫汐旁边一把拎起泫汐的衣襟提起来,另一只手将门“嘭”的一声狠狠砸上。
泫汐吓得哭喊起来,口中压抑地叫着“妈妈”,但是晴向琳狠心没有理会他的恐惧和难过,她冲上去怒吼,“宥海涅你只有心疼你和凯琳纳生的小杂。种对不对?你因为她们要和我离婚对不对?好!好!”她疯了,脸泪水里蕴含的全是疯狂,抬起手,她将泫汐朝宥海涅狠狠扔出去,怒吼,“现在我们成全你——宥海涅我们成全你——”
对,晴向琳是个极端骄傲痴狂的女人,她绝对不会主动退出,仁慈地去成全另一个女人的幸福,这种高尚的事情她做不到也无需做到。
要离婚么?要离婚当然可以!不用拖泥带水,留下什么不必要的后患,直接杀了她和他的亲生儿子!她要让他们“干干净净”地幸福!!!
伴随着泫汐的惊叫声,宥海涅吓得心肺俱裂,他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泫汐紧紧搂进怀里,终于忍不住抬头对晴向琳毫不客气地怒吼,“晴向琳你疯了!我出轨是我对不起你!你发什么疯要向孩子出气?!”
谁知道她在听见泫汐的痛呼声时比宥海涅心疼的不知道多少倍,看着泫汐她不安地皱了下绝美却苍白的眉尾,但是再次盯住宥海涅的时候她的眼神近乎疯狂。
“宥海涅你不是不心疼这个家么?!你现在在泫汐面前装什么慈悲?!我告诉你宥海涅!你要和我离婚,然后把凯琳纳和那个小杂。种带进门,我告诉你!你休想!休想!”晴向琳又在一边歇斯底里地怒吼,物件的碎片满房间都是。
“满妈——”宥海涅朝门口大喊。
满妈战战兢兢地进门,他将泫汐交给她,愤怒地低吼道,“把少爷带下楼!我可不想让这个疯子伤到我的儿子!”
“我疯子?是!宥海涅我就是个疯子——”晴向琳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大吼,抬手提起他的衣襟,只是他深邃的眸子,“你现在跟一个疯子来商讨要不要离婚?!呵呵呵……你吃错药了哪根神经不对?”
“啪”的一声,响亮而绝望,宥海涅的巴掌始料不及,带着绝望和难以压抑的愤怒,他想过情况可能会变得有一些糟糕,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会变成这么惨烈的地步。
“对——我看我真的是哪根神经不对!还企图和你这种疯子来好好商量!你不签可以!我会去叫我的律师!到时候别说是百分之六十的财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他是真的气疯了,被她的无理取闹,歇斯底里给逼疯了!
晴向琳捂着半边脸,目光冰冷而绝望,身体也猛的僵直。
“是爸爸不好!我讨厌爸爸!我讨厌爸爸——”是泫汐,他一直拽着门没有离开,他紧紧地凝视着宥海涅的眼睛,冷冰冰地怒吼,“是爸爸对不起妈妈!我恨你!我恨你——”
宥海涅的脸刹那间褪尽血色,他呆呆地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盯着泫汐疯狂挣扎的身体。他说他恨他!很自己的父亲!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说恨自己的父亲!
“满妈——你没有听见么?立刻带他出去——”他不安地怒吼,眼中的怒火像是肆意燃烧的火焰,那火焰跳动着,将他所剩的理智统统烧成灰烬,消散在压抑的空气里。
而晴向琳也没有妥协,她冲上去又狠狠拎住宥海涅的领子,“啪”的一下,将刚才的一巴掌还了过去,宥海涅甩开她怒吼一声,头也没回地摔门而去。
“宥海涅我告诉你!除非我和泫汐去死,你别想将凯琳纳那个贱。女人带进门!”晴向琳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握紧拳头狠狠砸着地面,望着开合的门向他怒吼,“宥海涅!你走!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向琳说的让我后悔一辈子,就是跳楼自杀……”宥海涅无比悲哀地看了病床上的妻子一眼,无奈地继续说,“其实那天出门后,我已经动摇了!在向她提出离婚之前,我也想过只要向琳不同意,我不会强制性地和她离婚!”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怪不得满妈说泫汐八岁之后就没有真正地笑过,原来是因为晴妈妈那时候跳楼自杀。而且那天她走到阳台,泫汐的眼神才那么惊恐和绝望,他是以为……她会和晴妈妈一样从那个阳台上跳下去么,他无法看着悲剧重演。
“而且那天也许我真的应该听从凯琳纳的建议,不对向琳提离婚。”宥海涅后悔地皱了皱略带苍凉的眉宇,转身看向陷入沉思的小娴。
“是凯琳纳她……”她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凯琳纳愿意独自背负着恶名,甘愿和他在暗地里成为让人不齿的情人?
“她并不是想破坏我的家庭,也绝对不会这样做!在争吵之前,凯琳纳就说过不要那么对待向琳,可是那时候她的向琳的私人医生,她几乎每一天都能够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无法忍受自己不爱她,也不能让娜茜这么小一个人住在国外,那时候娜茜也只是才有六岁啊!”
他说着,语气中带着让人难以平静的压抑和为难,“所以我打算对向琳说,希望比较友好的解决这件事情,如果向琳妥协,我会给她百分之六十的财产……”他极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又说,“当时我的公司虽然不是遍布全球,但是百分之六十的财产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了……但是如果向琳不愿意妥协,那么我会妥协。”
“钱财真的什么都能够办到么?”小娴说得极轻,但是语气中却带着不可忽略的压抑和愤怒,“包括……买回一个女人对你的全部深爱,所有付出,所有不计回报的爱?”
她的话让宥海涅微微一惊,不可思议的看着此时低垂着头的小娴,不知道怎么说,片刻之后他的神情渐渐恢复,无奈地解释,“你说得对,那确实是不能的!”
“既然知道绝对不可能,那为什么还要……”小娴愤怒地皱着眉宇,手指已经深深地嵌进自己的手心里,再加一把力就可能划出妖艳的血来。
“那是因为我想试一试,试一试给自己真正深爱的人幸福!”宥海涅的脸上忽然露出难得一见的美丽笑容,他看了惊讶中的小娴一眼,成熟而稳重地笑着说,“我和凯琳纳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我们相爱了整整四年,彼此都没有变过!”
小娴被一棍子打蒙,站在原地,嘴唇早已经抿成一线,等待着他的答案。
“她是美国人,之后才因为我入了华籍,而且还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宥海涅的脸上扬起温和的笑容,她知道现在他是在真正地笑着,自然而喜悦地笑着,“可是很多事情根本不是那时候的我们能够把握的,我们分了手,我回国接受我爸爸的事业,她也一个人留在了美国。”
他不在讲他们的浪漫故事,也不再讲什么两地相思,只是忽然无奈地笑着说,“向琳不同意,我也知道她也是爱着我的,所以这十二年来我并没有和她离婚,自然也没有和凯琳纳结婚!在公司人的面前,凯琳纳也只不过我的助理而已。”
“我伤害的是两个真心的女人!我一直都在忏悔!”
宥海涅这样说出来的时候,小娴的心中有一种空茫而哀伤的感情,无法控制,同时她也非常诧异,她完全没有想到平日里粗暴残忍的男人会有这样无奈的时候。
无意间想起自己的父亲,他也曾经犯下过错误,但是他一直都有尽力的弥补过失,那么最后也是值得原谅和敬爱的吧,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是圣人。
“可是为什么……”小娴用力绞着手指,不置可否地问,“为什么又要这么对待泫汐呢?他并没有错啊!您不该对他这么残忍……不是么?”
本能地在想起泫汐的时候感到无比心疼。
“泫汐那孩子实在太倔强了……”他无奈地低了低眉宇,心事重重地补充,“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管住他,如果向琳……”
小娴的身体猛的一怔,侧过头不安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毫无起色的晴向琳,微微皱眉。
他是想说……如果晴妈妈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话……那么泫汐可能……
宥海涅的担忧此时小娴是知道的,依照泫汐现在的性格,如果晴妈妈哪天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拿刀砍了自己,或者,看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想到这里,小娴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感到害怕,莫名其妙地替他感到难过,的确,她不要亲眼看着泫汐去死……可是曾经她不是深深地恨着他么?
——可是,他已经不是陌生人了,不是么?
“小娴!你能答应帮助我么?”宥海涅突然真挚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哀求,“如果你答应我,帮助泫汐,我相信事情一定不会像现在说的那么严重!”
他说什么?他在说什么?而且……他突然间发什么疯啊,让她……帮助他?这……
“小娴,算我恳求你了。”他坚定而信任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继续补充,“我看得出来,泫汐他很爱你。”
爱她?小娴的瞳孔猛地紧缩,她深吸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宥海涅,不是因为知道泫汐喜欢她而震惊,而是宥海涅居然……居然看得出来?连她自己也是昨天才确定的啊,可是他怎么就能够这么确定呢?
“泫汐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女孩迟来美国一天,更不会带着女孩子来这里,除非……他深爱着这个女孩子!”他很快回答了小娴还没有说出口的疑惑,接着转身轻轻将白色毛巾搭在脸盆边上,坚定而无奈地说,“我很了解泫汐,只是他不了解我。”
忽然间,小娴觉得无比难过,了解了所有的真相其实并不是这么好的事情,在七分真的谎言里你根本没有办法看到真相,但是有时候谎言能够告诉我们的又恰恰是真相,因为真相里说的,全是谎言。
现实中,乐此不疲地上演着真真假假,如果真的是这样,宥海涅的残忍是为了制住放荡不羁,冰冷倨傲的泫汐,那么母亲对自己的残忍,是不是只是为了制住自己的天真幻想,仅此……而已么?
“小娴,你愿意么?”宥海涅没有听见他说话,破有些不安地转身看着她,无奈地说,“除了向琳,也许真的只有你能够照顾他,包容他了…”
小娴猛的从冗长的思绪中回过神,眼中泪光闪烁着,她收回无法控制的情绪,舒出一口气低声说,“我行么?我并不了解泫汐啊……我一点都不了解他。”
“只要你答应,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你愿意么小娴?”他的语气有些急切,也有些兴奋,抬头的时候小娴甚至从他浑浊的目光中读出几许哀伤和恳求,低垂着头,她说,“那我……试试吧……只是宥叔叔,我真的不能够保证。”
“谢谢……”他的心情有些激动,脸上终于泛起了几许笑意,但是她看见他也留下了一行眼泪,纯澈的,“小娴……你坐下吧,谢谢你,……叔叔这就把有关泫汐的事情都告诉你。”
什么叫做明知山下是火海还视而不见奋不顾身往下跳的,就是像她墨小娴这样的白痴!!
当宥海涅开始讲述的时候,小娴忽然觉得无比后悔,本来……她可以很快逃开这个复杂压抑的地方了,可是偏偏……由于自己的同情心泛滥,现在又赤手赤脚,横冲直撞地掉了进去!!!居然是这样的结局?!!怎么会?!但是现在想要退出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他纵然不是地狱里浴血而出的恶魔,也不会是她心目中安静善良的天使啊!可是她……为什么又不知死活纵身扑火,她又不是飞蛾?!!而且!飞蛾扑火也没有她墨小娴这样扑的啊~~真是郁闷!
时间快得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仿佛日历一张一张撕到八月中旬,整个夏季就这样要过去了,一点点的思想准备都没有。
小娴从楼上慢慢走下来的时候,宥海涅特意从主位上站起来,亲切地招呼她,好在她已经对这一切产生了一系列的免疫能力,才不至于倒地晕过去。
从容大方地回以甜美有礼地微笑,她在对面的餐桌上优雅入座,看着娜茜愤恨地用刀叉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小娴突然感觉到非常无奈。
的确,任娜茜想破自己的脑子也绝对想不到宥海涅会突然间对小娴改变态度吧,简直是三百六十度的改变,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呵呵……这个世界向来都是非常奇怪的!
背后传来低沉的脚步声的时候众人下意识地回头,看见泫汐的双手插在裤子里,面无表情地踱步下来,步伐很随意,甚至有些嘲弄。
小娴向他看过去,唇边扬起微微的笑容,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仍旧一副极其不悦地样子,转过头她看见宥海涅一下子低沉下来的脸,更加无奈而惊讶。话说,真的有必要这个样子么?每一天都是这个气氛,到底烦不烦啊?
旁边的女佣有礼貌地拉开小娴旁边的座位,泫汐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各自入座,他抬手,一杯接着一杯地倒着Patus,面无表情地低头抿着。
近两个月来,餐厅里的气氛总是安静中带着沉重的压抑,小娴基本上不会说什么话,泫汐则是一贯的冷漠和无所谓,沉默到底。
虽然安静,但是灯光打得非常好,轻轻地笼罩在脸庞上不是很热,非常舒适,但是这种气氛小娴还是极度地不喜欢,她也总算得以领略到泫汐百分之一百的心,于是和他一样在餐桌上装着沉默,喝着永远是果汁的果汁。
小娴是一口气喝下整一杯橙汁的,她放下空杯子,皱眉,抬手轻轻按了按胃部,很不幸,那里隐隐传来一些不适。
旁边的女佣又要上来给她倒果汁,泫汐目不斜视,低头看着玻璃杯中的红酒,颇具命令地说,“谁让你给她倒果汁?她够了!还有……我之前说过她的牛排必须全熟,当时你的耳朵聋了么?”
没有想到泫汐居然会这么敏感,小娴不禁屏住呼吸微微一惊,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娜茜瞪着灯泡一样的大眼睛也看过来,泫汐抬手随意地将杯子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对她视而不见。喉咙里上下滚动,十足的性感。
女佣慌张地道了歉,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走了小娴面前七分熟的牛肉,不到十分钟,又将新的送到她的面前。
“实在不好意思……”是宥海涅,他颇有些抱歉地说,“我早该亲自和厨师说好的。”
他的话音刚落,泫汐玻璃杯中的红酒不小心溅出了两滴,滴在白色素雅的印花桌布上,显得非常刺眼,宛如盛开在雪域上的火红的花。
她侧过头不置可否地看了泫汐一眼,小娴不安地皱了下眉,抬头很有礼貌地说,“没有关系,其实没有怎么的!”
晚餐安静而有序地进行着,期间没有人出来说话,一切顺其自然却又显得有些诡异。
“爸爸……”是娜茜,她吃好晚餐放下刀叉,拿过女佣递上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微笑着说,“爸爸,这一次我要提前回去!……呃……明天我就乘回航的飞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