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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汐赶到的时候,董青正狠狠拔去了子诚胸口的匕首,挥手见机离散。
“该死!”泫汐皱紧犀利的眉尾,大呼一声追上去。
一切都静下来,六月里泛着浓郁香味的香樟树叶,从沉寂的枝头一片一片飞落下来,视死如归,很像美丽优雅的红蝴蝶。
颠颠撞撞地冲过去,无力地跪倒在地上,用尽力气抱着他,冰冷恐惧的眼泪“啪啪啪“地砸在他苍白的脸上,有些难以忍受的绝望。
他在她温柔的怀里疲惫的喘着气,唇角勉强勾起的微笑惨白而虚弱,却像散发着白光的天使般阴柔而纯澈。
“子诚!子诚你有没有事?!”抬手慌乱的捂住他的胸口,妖艳的血却从她的指缝里一直不停地渗出来,“不要死!子诚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姐……你……你不要哭,好不好?”虚弱的笑着,目光涣散得没有丝毫焦距,他努力抬手触碰到她的脸,修长的指尖轻轻抹去滑落的泪,“姐……我一定……一定不会留下姐姐……一个人……”
“恩!恩!子诚!你不要说话!娜茜去找医生了!医生马上就回来!”紧张而慌乱的看着他,压抑的说,“子诚!你不许死!”
“姐……姐……你有没有受伤?我……我好痛啊……”泪水带着绝望从眼角滑落,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绝美的脸,扯开笑,“姐……答应我……一定……一定要跟颜泽哥……在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好!好!我答应你!姐答应你!你不要死!”
“姐……我一定……一定不会……留下姐姐……一个人……”
无力的声音在飞旋的风中消散,他的手笔直坠落下来,摔在自己怀里。
炙热的风轻轻划过他的发丝,他在一片疏离的阴影中安安静静闭上眼睛,唇角勾勒着幸福而欣慰的笑。
“…子诚……子诚……”神经质似的轻声叫唤,虚晃得宛如梦呓,“子诚……子诚……”
“小娴……”皱着眉心低唤,是泫汐,他没有追上董青,回来时已经无可挽回。
子诚的身体在她怀里渐渐冰冷,绝望恐惧的泪水宛如断线的珍珠,从眼眶里大粒大粒地滚落下来,混合着汗水和妖艳的血,四处飞溅。
“子诚——子诚——你醒过来啊!你回来啊!你快回来啊!你快回来啊!好不好——”紧紧抱着他,仰起头失去理智般疯狂地大喊,“子诚——你快回来啊——好不好——”
他没有回应,没有回应他最深爱的姐姐的话,只是在她怀里沉默着,一直,沉默着。
空气里极度的寂静,连风,都悲伤地静止了。
是连风,都静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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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远处岑寂的转角,地上散落着无数鲜艳美丽的红玫瑰,那些妖艳的花瓣撕扯着,在风中轻轻颤动,无比单薄。
“…诚……”是默默,她不敢置信,手一松,信纸滑落下去,似白蝴蝶般贴着地面四处飞散,“…诚……”
纯澈而绝望的泪水不安的浸润了眼眶,向地面伤感的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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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道歉信,是我们分手那天开始写的,我写得很认真,只是希望我的执着和深爱能够得到你的原谅,可是,诚,你真的……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除了你,诚,我再也不会,花上一年的时间给同一个人写同一封了,诚……
——6。9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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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天空变得萧索而压抑,某一天,小娴在他日记的最后一页翻出一句话,凌乱悲伤的情绪一如疏松的山体一般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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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姐,妈妈死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妈妈会去天堂,而我,一定会去地狱的。
姐,我不怕,一点也不怕,那是我应得的。
只是,只是对不起,又要留下姐姐……一个人了。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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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腥红的夕阳在遥远高绝的楼房中间萎缩殆尽,微凉的风宛如荒原上空巨大的黑色鹰隼,在城市的每一寸角落放肆地呼啸。
深夜忽至的时候,有种难以杜绝的溺水般的窒息和悲伤,缓缓的,切过心脏。
太过于锋利的刀刃,总是让人在片刻后才倒下,妖艳潋滟的血,静静地流淌着。
颓靡地靠在岑寂的墙角,目光如人偶般呆滞而涣散,她的手边凌乱地摊着无数日记,每一页都写着子诚的悲伤和向往。
她痛恨自己已经再也无法掉下一滴泪,去祭奠自己一生最疼爱的人。
这是子诚离开后的半个月,如风般飘忽的时光在他房间里静止,昨天,他似乎还在这里认真地备考,她开门进来,将切好的新鲜水果轻轻放在桌上,在他唇角扬起的微笑幸福而绚烂。
每天将子诚房间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她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把自己关在他的房间里寸步不离。
紧紧怀抱着他留下的日记,抿着苍白的唇,静默地盯着眼前沉溺而窒息的黑暗,任恐惧和悲伤渐渐吞噬白天努力积蓄的微薄的勇气,一点,也不反抗。
一个人身陷在宛如深渊裂谷般的黑暗里,灵魂变得脆弱而迷茫,几乎每一个夜晚,她都能听见耳边传来空洞的有规律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分明近在咫尺,却无法分辨方向。
也许,是她潜意识里的幻听,某一个瞬间,周围全部都是这种空洞的声响,宛如清泪。
又宛如,那天从他破碎的胸口一滴滴坠落的潋滟的血
她无法承受这种压抑而恐怖的幻想,抬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膝,将惨白的脸深深埋进双膝之间,凌乱地发,披了一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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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姐姐两岁,却比姐姐高一个年级,我想,母亲这样做,是她脑海中重男轻女的思想支配着我和姐姐的命运。
姐姐的生活一定很孤单,每一次看到她脸上虚弱而无奈的笑,我都十分心疼。
我打算那样做,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初二那年,我顺利考砸了所有的考试,接到教学处关于留级的通知时,我真的很开心。
在未来的时光里,我都能陪在姐姐身边,好好保护她了。
可是姐姐很优秀,她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跳级,就这样,姐姐上了初三,而我,依旧留在初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帝刻意安排的,只知道在得知情况的那一夜,风很大,而我整夜醒着。
——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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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是个残忍的笑话,无数次带着恶毒的嘲弄,不动声色的将姐姐的幸福瓦解,梦醒似的支离破碎。
然后曾经深爱的人都因为这命运里无法挽回的误解离开了她。
无数次虔诚的祈求上帝,让姐姐过得幸福一点,只要再幸福一点,就好……
可是……上帝不答应。他嫉妒了。
我一直认为,当时颜泽哥抛下姐姐一个人,是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上帝,我希望下辈子不再是弟弟,我们不再是亲人,那么,我一定会寻遍天涯海角找到她,深深的,深深的爱她……
……
——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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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汐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没有抬头理会,眼角默默地镌刻着深可见骨的沉痛,弯着手臂将日记和膝盖紧紧抱在怀里。
赤着脚。
他的眉心紧蹙着,低垂着头难过的凝视着她,忽然间不知能说什么。
也曾痛恨过自己,那天为何拒听她的电话,为何不亲自去接她,为何不及时赶到,只是无数个“为何”堆叠起来的,只是一切的徒劳,终究会在情绪紊乱伤感是轰然崩溃。
“小娴……”在她面前安静的蹲下来,抬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凝蓄的泪珠,认真的凝视着她悲伤的双眸,“你看着我小娴!弟弟一定会去天堂的!你相信我!”
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剧烈一颤。
“…姐……妈妈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妈妈会去天堂,而我,一定会去地狱的!”幻想里传来他悲伤而无奈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都如利刃般腕着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她没有动,目光涣散成无数虚晃的记忆。
——他英俊阴柔的侧脸,他阳光下温和的微笑,他犀利而明亮的眼眸……一切的一切。
记忆是永远无法触及的遗憾,他,已经不在了。
纯澈伤感的泪水从她眸子里滑落下来时,泫汐将手绕过耳后,俯身心疼地在她眉心处温柔地亲吻,抬手紧紧抱着她因悲伤和恐惧不停颤抖的身体。
“…小娴……没事的,你要相信我!”
语言是最让人疲惫的东西,从来不能表达心中最深切的情绪。
她沉默在他怀里,低声抽泣。
记忆像夏至闷热的风,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让每一个呼吸都觉得窒息。
谁也不知道,要用多少的时间去冷却它,让它在某一瞬间记起时,使人变得从容而淡定。
或许死亡被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带来的,在脑海里一直纠缠不休的记忆。
三年后。
四月。樱花落尽。
跆拳道的场馆,宛如古罗马庞大的竞技场,每个角落都充斥着狠烈而残酷的气息。
颜泽被斯南第四次击倒,他疲惫地躺在场地上没再站起来剧烈的喘着气,汗水从额头上不安的滑落。
斯南的伤势也并没有好多少,他的左脸有些腥红色的瘀痕,是刚才颜泽反手一拳导致的。
将一块白色大毛巾扔给颜泽,在他旁边坐下来,喘着气,抬手用力地擦着被汗水浸润的发丝,窗外射入的柔软的光线倾泻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有种陌生的沉稳感。
“斯南!你小子什么时候将跆拳道练得这么厉害?!”伸手轻轻揉着被撞疼的腰肢,忍痛蹙着眉尾抱怨,“不久前,你练我的脸都碰不到!”
身体忽然一颤,他低垂着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颜泽的脸,眉心微蹙,眼中掠过一丝沉重的伤感。
果然,在颈部还是有些伤痕,即使之前请顶级医师做过整形手术,还是留下了小瑕疵,就像三年前那一刻不堪回首的记忆一样,铭刻着。
“咳!你别忘记了!你这三年都悠哉悠哉的睡在床上休养生息!”眯着眼睛,用力甩了甩头,低头沉稳地笑着补充,“而我,每天都在这里被老师摔跤!”
那是段噩梦般漫长的时间,醒来的那一刻,他看见斯南流泪了,那真的不是错觉。
他不能讲话,不能动,只能目光呆滞地盯着头顶雕着美丽花纹的天花板;每天清晨聆听斯南弹奏的《虚迷幻境》,想起每一个梦里遥不可及的她。
在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有些苦涩,他没有打算提下去,将双手垫在头下,缓缓地闭上眼睛,柔软细腻的白光在他炫目的脸上泛滥。
“不过颜泽!今天你的状态确实不对!不管怎么说,在你挨我四拳的情况下,你至少该打到我两拳!可你失败了!”下意识的侧过半边脸,指了指左脸上的伤痕,又挑衅似的将有脸掠到他面前,“本来这边也应该有同样的伤痕!”
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得意和自恋的痕迹,自从颜泽出事后,他便仿佛成了另一个人,沉稳,从容,在不知不觉中一夜间长大。
而成长,总需要无法预料的庞大的代价。
“也许……斯南……”接力猛地翻坐起来,颜泽蹙着远山似的俊秀的眉,担忧地说,“我很抱歉,一个月前看到小娴在我Bolg上的留言……那是三年前的留言,这说明三年来她没有进过我的Bolg,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泽,这是你自己内心深处的选择,因为深爱,所以无时不刻在担心!”微笑着抿了抿唇,像沉思过的哲人,继续说,“这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三年可以改变很多,谁也没有阻止的权利。但或许,你们依旧彼此牵挂着!”
“…那么……斯南。”不置可否的语气,怕一不小心触伤到一个看似坚强的灵魂,“斯南……也同样牵挂着娜茜吧?可是为什么这三年,你没有……”
“颜泽!你必须深信!有些事情你根本无法违抗上帝!”他微笑着打断,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和伤感,“有时,上帝为你安排的也并不全是坏的,他的残忍之处在于利用生离死别去教会一个人怎样成长,怎样去爱?”
“你…。。你不爱娜茜了吗?斯南……”
“不是!”果断的拒绝,站起来坚定的说,“我爱她,同样也深爱着以安。人生其实并不需要太多选择,只需要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就好!”
转头在唇角扬起略带着无奈的笑,“泽,至少在这个时刻选择以安,而在遥远的地方守望娜茜!我不会后悔!”
“现在我明白,我选择的一切并不是因为曾经亏欠了以安,泽,你该明白我的意思!”
“…斯南……”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抱歉和无力,即使人必须成长,他也不想看到斯南对命运俯首称臣的样子。
“最终最完美的幸福只是平静,而不是一直这样轰轰烈烈,青春只是个喧闹的年纪……”他的唇角扬起温和的笑,宛如开在清晨的兰,柔软而清澈。
“明天就回去吧泽……把心里想说的一切都告诉她,不管……还来不来得及……”
微笑着看了颜泽良久,斯南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难以捉摸的孤绝的背影,带着末世阴冷无奈的沧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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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我多么希望,你能够拥抱幸福。
——4。16斯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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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暮春,樱落尽了。
她抬头看着光滑秃兀的枝头,深绿色的叶子在四月柔软的风中安静的飘飞,然后,沉睡的绝望和悲伤被撕扯着苏醒了。
还记得三月的樱烂漫在春光最盛的时候,Aldert的“DancingPrincess”中那些作为伴舞的年轻少年,每个人戴着银白色面具,用青春饱满的生命完成一个个洒脱而精准的旋转和倒立。
那个时候她看见子诚,唇边勾勒着孩童般纯真的笑容,向自己慢慢走过来,兴奋地说,“姐,你看我跳得好不好?我跳得好不好哦?!”
她的眼中含着伤感的泪,从眼角滑落下来,她压抑的沉默着,无从言语,因为抬手触摸时,他略带邪气的笑容一直向后退去,永无止境的向后退去,直到他的影子在她眼中渐渐幻灭。
被世界遗忘的这三年,似乎什么都改变了,唯一不变的只有他依旧存在的那些让人绝望的幻象罢。
“小娴……你还站在这里?”略带担忧的声音,是泫汐,他从客厅出来,看见站在枯败的樱树下的她,有些落寞,“怎么还是一个人站在这里?”
“…泫汐……”从无垠的幻想中回过神,她将手机往背后藏了藏,在白皙的唇角扬起苦涩的笑,欲言又止,“…没什么,你别担心,我没事。”
他注意到她的反常动作,低头不安的瞥过她的左手,沉默的夕阳安静的倾泻在他身上,苍凉而美丽,落寞得惊心动魄。
“…走吧,厨房已经准备好晚餐……”他妥协,牵过她的右手,下意识的缓缓握紧,转身往客厅走,没再回头看她。
紧紧跟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不敢看他落寞的背影,只觉得花园到客厅拿不到百米的距离漫长得宛如一生。
这只是错觉,却让她不得不承认其中感情的真切。
是的,泫汐应该还不知道罢,明天泽会回来,泽要回来了,是刚刚邓叔打电话告诉她的。
泽……要回来了。
忽然间觉得无比沉重,那背负三年的感情如夜空中绚丽的烟花,幻化成无数利刃,狠狠地切割着心脏,培育出心室壁上美好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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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餐后她向宥海涅和凯琳纳道了晚安,然后径自上落,合上门,气氛落寞得有些怪异。
在沉寂的角落里坐下来,随手翻看着子诚留下的日记,泫汐敲门的时候她不知可否的犹豫了片刻,想了很久才站起来,赤着脚走过去给他开门。低垂着头回到那个角落,坐下,整个过程她的身体微微轻颤着,像是隐忍着什么。
她始终不敢与他的视线触碰,怕眼泪再次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淋湿紊乱的无奈的心情。他只是站在愿地静默地看着她走向角落,蹲下,低头,沉默。
房间里寂静无比,清凉的月光透过庞大的落地窗倾泻下来,地面上惨白惨白的一片。
有种让人无可逃避的空茫感,随着他无奈而绝望的心情在疏凉的夜风中安安静静地旋转舞蹈着。
沉默地走到她身边蹲下,和她一起背靠着墙壁,低垂着头沉默着,一瞬间,整个世界都沉入了梦境,极度的安静。
有一种让他绝望的预感,只要其中任何一方打破沉寂,结果就会向无法挽回的深渊裂谷沉沦下去,一直沉沦下去。
“小娴……”低声喃喃。他无法忍受她皱着眉痛苦的样子,“又想起子诚了吗?”
“……”她沉默,不安的盯着前方空洞而窒息的黑暗。
“这三年,你没有一刻忘记他,没有一刻不为他难过,可是小娴,子诚并不希望见到你现在的样子!”侧过头安静的凝视着她,将手轻轻放到她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说,“你忘记了吗?子诚希望你幸福着,你答应他了,不是吗?”
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一颤,清澈的泪水从眼眶溢出,“啪”的一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有些苦涩的悲凉,令他的心狠狠抽搐。
抬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忍不住在她眉心温柔的亲吻,从鼻尖,再到柔软的双唇。
入夜的风里带着浓烈的暧昧气息。
他的唇齿间流淌着清澈的味道,她在这三年早已爱上了。
回吻,已经很娴熟,没有一点点的青涩。
三年,可以改变多少,她现在才知道无法形容。
三年,有些爱情经不起等待,有些爱情无法轻易拒绝。
三年,她渐渐被任何人遗忘。
是现在身边的这个人在她绝望的时候,放下所有的冷漠和骄傲,选择陪伴在她身边整整三年。
是他在她疯狂地想从观景楼一跃而下结束自己卑微的生命时及时阻止,慌乱的抱着她说,墨小娴,即使所有人都离开你,你都还有我,你都还有我。
是他担心她在家一个人被悲伤和孤独支配,强制性地要求她搬回宥宅居住,即使用的还是那些不可理喻的理由。
是他每一个清晨对她微笑着说早安,在每天入夜前和她说晚安。
她的餐桌上从来不会出现任何一种伤胃的酒或饮料。
……
这个吻,已经不仅仅是感激,她懂。
他吻得越来越深,令人窒息的美妙感觉引起身体里微妙的变化,渐渐地,他们忘乎所以。
疏凉的夜,清晰地暧昧,已是彼此深爱的最好证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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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有没有受伤?我……我好痛啊!”绝望而痛苦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彻起来,“姐……答应我……一定,一定要跟颜泽哥……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好!好!我答应你!姐答应你!你不要死!”
一定要跟颜泽哥在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我答应你!姐答应你!
脑海里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呼喊,猛地睁开眼,是子诚,他的眼角悬挂着清澈的泪。
毫不犹豫地抬手用力推开泫汐,酸涩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低垂着头,下意识的将手缓缓握紧。
“……泫汐……对不起……”
他的心中渲染开庞大的悲伤,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她宛如月光般苍白的脸,痛苦的皱眉。
“为什么……要拒绝我?”低垂着头,努力隐忍着积蓄三年的悲伤,低声压抑的说,“三年,还是不能爱我吗小娴?还是一点点都没有爱我吗?”
“……”不是,已经不是了。
沉默,让夜变得更加不真实,这真是上帝开的又一个残忍而荒谬的玩笑。
当她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当她已经开始淡忘樱下那首《虚迷幻境》,当她已经渐渐爱上另一个他的时候,那个人,竟然回来了。
那个人,竟然回来了,她动摇了么?
“那么……之前每一次的回吻,每一次对我的微笑都只是你感激我的方式吗?为什么……”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自己一直只是个感激的对象,仅此,而已……
“……”不敢抬头,沉默狠狠挤压着心脏,分外疼痛,“谢谢你……泫汐……”
“为什么……”绝望而无力的语气,累了。
“…泫汐……泽……他回来了!”无法承受他瞬间痛苦的目光,包含着一丝愤怒和残忍,她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而下,“他回来了……我答应过子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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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忽然沉寂得没有丝毫响声,谁也不敢打扰怎么悲戚而无奈的时刻。
是的,他记得,记得那个六月的正午,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她对子诚许下的承诺。
他不是没有反感和在意,只不过三年来理所当然的保护她,理所当然的为她改变,理所当然地试图相爱,让他沉迷于幻境,忘记了。
“姐……答应我……一定,一定要跟颜泽哥……一起,很幸福,很幸福……”
“好!好!我答应你!姐答应你!你不要死!”
这是承诺,在上帝面前许诺下的,那是你的确没有丝毫犹豫吧?那么现在的离开,现在的拒绝,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吗,还是,因为你深爱的子诚,才选择回到那个人身边?
“…泫汐……对不起……“除了这一句,她早已说不出任何话了。
悲伤从脚底缓缓地向上爬至头顶,只记得,夜风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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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一些必要的东西下楼,昨天已经跟宥海涅夫妇打过招呼,她决定搬离宥宅。
“小娴,你真的决定离开吗?为什么不住下去?”是凯琳纳,她是个温柔大方的女人,的确并不是很讨厌,“小娴,你要是现在离开的话,泫汐他……”
“是啊小娴,你和哥哥不是已经……”
不是已经……已经算是相爱了吗?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呢?
“这三年,谢谢你们的照顾!非常感谢!”将手中的行李放在地上,她俯身向宥海涅夫妇真诚的鞠躬,“我…。。已经决定了,必须……离开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任何人说话,小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楼上,没有见到他的影子,皱了下绝美的黛青色的眉尾,微微有些失落。
果真没有打算下来吗,即使这可能就是彼此相见的最后一面,是的,听邓叔说,泽不会多留,而我会跟他一起去法国定居。
泫汐,你应该会很恨我罢,可是现在,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看了良久,几乎忘记一直旋转凋逝的时空,落寞的转身,没有对他挥手告别,却注定今后永不相见。
忽然明白,没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哀伤,比说了再见更加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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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宥宅的客厅,她不敢回头看一眼,怕转身时看见他莫名哀伤的脸,心中鼓起所有勇气的离开会瞬间崩塌。四月柔软细腻的光线安静的洒在她绝美的侧脸上,在她眼睛的阴影处深深沦陷,虚弱的身体在微凉的风中不安的摇曳。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直孤独的白蝴蝶,不舍地飞离栖久的指头,在风中撕扯着不知飞往哪个方向。
她正这样想着,想得落寞而绝望,身后忽然有个绝望的声音叫住她。
“小娴!”是泫汐,他匆匆跑上来拉过她的手,不顾一切的向外狂奔,目光中遗留着一连串的痛苦。
行李“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注视着他的背影,什么也没说,任由他牵着。
是上帝设下的一个局,无奈的悲伤地局,它站在高绝飘渺的云上,俯身看着底下一折折悲欢离合的戏码,残忍的笑着。
被泫汐拉扯着走进Albert附近那家刺青店,看见外面的面板上,女人白皙的背上一成不变的巨大的蛇图案时,小娴顿时停住脚步,目光诧异的凝视着他。
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是用冰冷的语气叫人拿来了刺青的工具,然后侧过头长久地凝视着她,不说一句话。
是的,最原始的刺青技术,每一针都会刺出耀眼的血,但他刺得一点也不疼。
被他强制性的按着双肩,肩胛骨的地方传来隐约的刺痛,她不知道他想在自己身上留下点什么,当做最后的有关彼此也许深爱过的执念。
她没有反抗。
“即使……你选择遵守承诺,我也决不允许你忘记我!墨小娴!”压抑痛苦的语气,带着点残忍的不详的气息。
拿着刺针的手指微微颤抖,泪水却从他倔强的眼眶里滚落下来,飞溅在她裸露的锁骨上,有些滚烫。
“…泫汐……”无奈而愧疚地闭上眼睛,泪光在长而密的眼睫上轻轻地颤动。
轻轻抚摸着她锁骨上洒脱的“泫”字,下手的时候他几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但是……你的决定,已经不能让这个字存在了!”
是的,不可以了,也许在四年前就不该让这个“泫”字掩盖掉那个“泽”字的。
狠心在“泫”字上面刺下第一针,潋滟的血珠从皮下迅速渗出来,他的手指又是剧烈的一颤,几乎拿不稳刺针。
然而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小娴觉醒般猛的睁到眼睛,翻坐起来,双手紧紧捂着锁骨处,不可思议的凝视着他。
这样做,打算彻彻底底放弃吗,就像自己一样,决绝的离开,妄想着可以瞬间忘记一起度过的时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那么不甘心。
狂奔着逃出刺青店的时候她没有勇气想太多,只是不允许,不允许毁灭,但她同样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泫汐在里面愣了很久,他以为她会心甘情愿忘记自己的一切。
疏凉的风在她耳边呼啸吹彻,她的思绪被庞大的空白盘踞,即使用尽全力也无法正常思考。
到底要怎么样?爱上泫汐了吗,不爱泽了吗?到全部放弃再彻底离开吗,要……留下来吗?
不!她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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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汐,如果你说不,我,会为你而留下来,只为你一个人而留下来。
——4。18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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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达银光广场,泫汐都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话,这根本不像原本的宥泫汐,懂得为了别人割舍和妥协。曾经无数次希望他放开手,这一次,当她远远望见颜泽站在扶栏旁看着她微笑时,心中却有太多的犹豫和不舍。
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抗拒和犹豫,为什么抬头凝视着泫汐深邃哀伤的目光时想要立刻侧过头逃避,又是为什么,在昨夜,或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于今天一模一样的结果?
所有的疑问在空白的脑海中风似的旋转,也如风一样紊乱得没有丝毫头绪,只是无奈地低垂着头,心中怀着异常复杂的情绪。
“…泫汐……我……可能明天就走!”略带压抑的语气,说出口后却感觉轻松而坦然。
原来所有的疼痛真的只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的瞬间,仅此而已……
手下意识地缓缓握紧,他清瘦颀长的身体剧烈一震,深邃悲哀的目光却依旧深深地凝视着她。
仿佛在用尽这最后一分一秒的时间,企图将她的每一个神情姿态刻进自己的脑海,成为大脑皮层最深的沟回。
“…明天,就要走吗?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压抑的带着哀求地问她,心中却早已有了最明确也最残忍的答案。
“恩!”静默的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也许……不会回来了……”
“那么……”鼓起勇气深吸一口气,他摊开修长的手指,压抑而悲哀地说,“也许,你应该把这个一起带走!”
这个……这个是……PartonSaint?!不是……不是早就消失掉了吗?!
“那个时候,我让人放干了游泳池的水,找到了它!”在白皙的唇角勾勒出苦涩的笑,人就无法轻易掩盖眉宇间隐约的邪气,“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原谅我,我承认……”
镶嵌在内部的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泽,微微刺痛眼眸,尘封在脑海幽深处的记忆宛如荒原上的狂风放肆地呼啸而来。
PartonSaint,没有受过伤的爱情。
可是,在这个人潮似水的机场,她拒绝知道为什么起先想到的不是“守护”的意义,而是在那个潮湿的清晨,她被冰冷的池水吞没,窒息得无法动弹,是他不顾一切跃入游泳池将她带离那个蓝色的窒溺的地方。
PartonSaint,她和泽的PartonSaint,守护者,没有受过伤的爱情。
没有……受过伤吗?在一共四年的等待中没有受过伤吗?在子诚死的时候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换来的是三年毫无音讯的等待,不算受伤吗?
“小娴……我……是真的爱你!”让人心疼的语气,坚毅而脆弱,将PartonSaint轻轻戴在她手上,“但是我……会放任你自由,就像,你所希望的那样。”
猛地睁大眼睛,她屏着呼吸没有说话。
是的。她忽然间又害怕面对他,怕他的执着动摇她心中一直坚守的矢志不渝的爱情。
安静地凝视着她不安的脸,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头在她手心里落下一个干净的吻,放开手,在唇角扬起欣慰的笑,从来没有过的,欣慰满足的笑。
“走吧,我,希望你一生都幸福,即使这种幸福我没有资格给!”
他以为说完转身心就会不痛,只是他千真万确是错了,心脏沿着心室壁上复杂的血色花纹一点点碎裂,缓慢的加深疼痛着。
“泫汐……”
他没有回头,强忍很久的泪水从倔强的眼眶中涌出来,“啪啪啪”地坠落在地,悲伤悄无声息地漫过脚背。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抬手,向她轻轻挥别,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留恋。
而远处,小娴转身,正好与颜泽有了相隔四年的遥远而漫长的对望。
他还是他,英俊的脸,温柔的微笑,Armani的灰色风衣,干净的白衬衫,只是她忽然觉得那么遥远而陌生。是时隔四年的隔阂吗,即使是曾经深爱过的人也会这般无奈,毕竟,用高中的那个危险的年纪维护的爱情,有太多都只是祭奠罢?
被颜泽紧紧拥在怀里,同样温暖的拥抱和清新的香草味,她微微闭上眼睛,不知道是满足,还是妥协,没有人知道。
泫汐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知道转头意味着什么,他怕自己放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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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小娴,你此刻一定在那个人的怀里幸福着,即使此刻我真的想立刻转身毫不客气地将你们分开,做一个残忍的阻碍者,也绝对不后悔!
我没有那样做,我只是不知道,这么不可言喻地放开你,给你所谓的自由,对不对?
是的,我在你的目光中看出了犹豫,这是我唯一得到的东西。
——4。18泫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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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游泳池的水还泛着一丝噬骨的冰凉,泫汐却已经一整夜没有出来。
颓靡地倚靠在边缘,清晨柔软的阳光静静倾泻在他棕黑色的短发上,在俊秀的眼角处搁下一片幽谧的阴影,深邃得难以捉摸。
冰凉的水珠沿着英俊的脸颊缓缓流淌下来,眼睛因为整夜未闭的缘故微微泛红,像哭过一样。
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涣散得没有一点焦距,飞散在四月的香樟树枝头,无法再轻易收回来。
佣人没有一个敢靠近泳池,娜茜踏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走到他身后时,泫汐地眉尾不自然地拧在一起,像两座渐渐靠近的峰。
“我说过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宥娜茜!你最好也不要违抗我!”冷漠得让个人窒息的语气,即使三四年过去了,还是一样。
“…哥……”不安地蹙了蹙黛青色的眉,大红色风衣将她的皮肤映衬得异常苍白,“小娴她十点钟的飞机,你真的……不去阻止吗?”
他的身体忽然剧烈一怔,周围好不容易平静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美丽的涟漪,在另一边的尽头完全终止。
沉默着没有回答,意识一松,他的身体渐渐沉下去,他没有皱一下眉,只是固执的睁大眼睛,悲哀地凝视着眼前一大片庞大的浅蓝色,渐渐地,下坠,下坠……
白衬衫在流动的水波中飘荡着,宛如白色精灵的舞蹈。
“哥——哥——”娜茜趴在泳池旁边,紧紧盯着他下沉的身体拼命呼喊,“哥——哥——”
他还是没有回应,水下的窒息令双耳沉重得“轰轰轰”的作响,细腻的阳光随着他一起视死如归地坠落水底,在他周围悲哀地闪烁着。
“哗——”
一分多钟后他忽然潜出水面,湿漉漉的发丝贴着他苍白英俊的脸,透过白衬衫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毫无瑕疵的宛如雕像般精致的身体。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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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来机场,只记得每一次来都与离别有关,和颜泽,和泫汐,都一样,渐渐地已经沉淀成不堪回首的记忆。
八点的飞机已经起飞,白色机身的周围旋转着强大的气流,直冲苍茫的天空,在虚空中画出优美利落的弧线。
“真的……又是分别吗?”无奈地低垂着头盯着地面,眼眶中有清澈的泪水坠落下来,在脚边“啪啪啪”地飞溅。
“泽……对不起……”抬头远远望着那架飞机完全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云层,她的手中紧紧拽着一封不敢读的信,含着泪对已经远去的人低声喃喃,“泽……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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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昨晚上的事情,她断然拒绝了颜泽的吻。
房间里忽然沉寂得没有丝毫声音,这一刻连世界都在梦里沉沉入睡。
极度的安静让彼此沉溺而窒息,他将手缓缓移开她的肩膀,睁大深邃的眼睛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她痛苦抽搐着的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要拒绝自己的吻,为什么她在微微颤抖,又是为什么,她要这么哀伤的低着头回避自己的视线?
是的,刚才在机场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太对劲,他远远看见他们的视线挨得那么近,那么近……
他忽然怯懦得不敢说话,只是静默地抿紧优美的唇线,不安的等待着最终的答案。
“明天就回去吧泽,把心里想说的一切都告诉她,不管还来不来得及……”是回来那天斯南讲的话,他的语气沉稳而平静,但他能够隐约感觉到他话中的犹豫和无奈。
那么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吗?即使对她清清楚楚地说这四年中发生的事情,也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吗?
“泽……妈妈死了,子诚……也死了……”压抑的咬着唇角,泛滥的白色灯光泻在她如丝的发上,孤寂而苍白,“你知道吗泽,他们,就那样轻易的死掉了……”
“…他们……什么时候?”他突然后悔问出这句话,这句可笑而荒谬的话。
白光在他惊异的瞳孔中深深沦陷,他紧蹙着眉那么难过,那么那么难过,是时隔四年那种不可避免的淡忘的难过。
“三年能改变很多……”那天斯南说过,“上帝的残忍之处在于善于用生离死别去教会一个人怎样成长,怎样去爱!”
“你不知道吗泽…。。”缓缓抬起头,哀伤地凝视着他痛苦的侧脸,“你不知道吗……三年前,他们都死在了我的怀里!”
“…在这之前我没有想过这一天回来得这么突然,毫无预兆的,上帝毫无预兆地把妈妈和子诚从我身边夺走了!”勉强的深吸一口气,哀伤而无奈的泪珠沿着鼻侧安静的滚落下来,她无比失望的看着他,“泽……子诚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
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吗?可是那个时候我无法体会到你的难过你的无助,那是我的无能为力。
“我没有愚蠢的从观景楼里跳下去,是因为那时候有一个人出现阻止了我……”
“是……宥泫汐?!”
“泽……正如高中时候国文老师说的那样,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师!”她没有直截了当的回答他,长而密的睫毛不安的颤动着,她仿佛在尽力逃避自己心中愈发清晰地答案,“四年,真的能够改变很多事情呢!泽……”
“…那么……也包括爱吗?”
“…不知道……”
谁都没有再说话,身体好像傀儡一般被控制着,脑海中庞大的空白让心空虚得宛如抛在空中被狂乱的风吹扯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在唇角勾起一丝温柔绝美的笑,却苍白得好像深夜里迷路的萤火,渐渐被失望吞没。
“…明天……是十点的飞机吧?我应该需要准备一下,泽!”
他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沉寂的转角,却忽然失去勇气般说不出一个字。
世界在浓密的黑夜里沉沉入睡,没有被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丝也没有。
那种瞳孔中深深镌刻的失望和无奈,是在恨他吗,恨他这四年来,没有出现,没有尽力保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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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机场依旧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分离时难过的神色,她茫然地看着,一时却无法将混乱的思绪收回。
用尽力气打开那封信,上面的话简短得让她难以置信,而他却真的乘坐八点的飞机离开了。
他说,娴,从你的犹豫中我明白了你所说一切的真正答案。
你一定会恨我这几年为什么毫无音讯,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及时在你身边。
我没有理由责怪你,因为那或许真的是我的过错,我不想解释,只是,真的,很抱歉……
——4。19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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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光机场的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离别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脸上却是同样失落而悲伤的表情。
她也一样,只不过那种复杂的情绪,不纯粹是悲伤,不纯粹是无奈,也不纯粹是坦然,仅此而已……
“墨小娴!”她听见人群中有人在喊她,转过头正好撞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她震惊不已,却没有挣脱。
“墨小娴!你一定要走吗?!我命令你留下来!”不可理喻的语气,真的是他。
清新的香草味,她知道是他,一定没有错。
缓缓抬手放到他的背上,安心的贴着他的胸口,清澈的泪水渐渐染湿了眼睫,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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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宅的客厅里,斯南的脸色渐渐苍白,拽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处一大片致命的惨白。
是碧姨转交给他的信,颜泽洒脱的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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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南,谢谢你陪我一起回来,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回法的飞机上,我很抱歉。
也许在回来之前你已经预料到了,我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但是我并不恨,有时候遗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使是爱情也不例外。
斯南,我不否认,我还是很爱很爱她,一如你深爱娜茜一样爱她,只是时隔四年能够改变很多,我在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你明白的吧?
我没有向她解释,因为解释已经无法改变一切了。
这一次回去之后我会和以安结婚,你说过人生不需要太多的选择,一切只要选择自己认为最正确的,我知道了这句话深刻的含义。
斯南,你不会知道,从高中开始,以安就一直深爱着一个人,她也会和小娴一样来礼堂听那个人弹奏的钢琴曲。
我会好好爱她,就像深爱小娴一样。我希望有一天能够真正爱上她,但如果不能,斯南,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以安受一点委屈。
我忽然明白了一夜之间成长的悲哀和痛苦,在这一切现实来临时我承认自己当时那么害怕,真的那么害怕。
你不用愧疚,也不用难过,我多么希望你能拥抱幸福,就如你陪我回来时想的一样。
——4。19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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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蛋!”愤怒地将信纸狠狠扔在地上,他不顾一切拔腿跑出去,“颜泽!谁允许你这样做?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不说这四年来由多么想她,为什么不说……你是……真的不能回来?”
外面的风扑面吹乱他的发丝,他不是那么爱哭的人,如今却像一个脆弱的孩子一样流泪。
“颜泽,谁允许你付出那么多?这样的结果……都是……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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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是九月,颜泽和以安的婚礼辉煌庞大得无法形容,礼堂外金黄色的法式梧桐随着微凉的风安安静静地飘落下来,共同见证着这场被所有人祝福的,完美的婚礼。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在步入礼堂时,他却忽然卑微的幻想着,为什么最终爱情会在时光流逝中褪尽颜色,为什么最终挽着自己的手步入礼堂的人不是最爱的那个她?
她没有来参加他的婚礼,兴许是不让彼此尴尬和难过。
他感谢她没有出现,因为他还无法保证,再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会不会不顾一切地抛下自己的新娘,冲过去狠狠抱着她,永不放开?
神父向上帝虔诚地祈祷,希望这对“相爱的情侣”能够生生世世不离不弃,矢志不渝。
他替她戴上华丽的钻戒,上面镶嵌的钻石在泛滥的白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映衬着彼此绝美的脸。
“PartonSaint”,象征永远没有受过伤的爱情,现在,戴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上,原来,也可以这么合适?
在唇角勾勒出淡淡的笑,他说,“以安,我愿意,爱你一辈子!”
耳边传来如雷贯耳的掌声,他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庞大的祝福,但只有她知道,从那次回来后,他的瞳孔里就出现了永远无法散去的哀伤,像山谷里的浓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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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处遥远的地方,晚祷的钟声在平静的风中安详的响起来,言说着这个季节为何被赋予悲伤的,全部的理由。
在教堂的转角处,娜茜依旧一袭妖艳绝美的大红色风衣,手中垂落着精致的小提琴,脸上已经没有年少时倨傲冷漠的表情。
“你…。。在这里吗,娜茜……”有一个声音,像三月的风一样温柔,安安静静地传入她的耳蜗。猛地抬头,她怔怔的看着三年未见的他,无比英俊的脸。
“以安……和泽结婚了。”悲伤地低了低俊秀的眉眼,在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苦笑,轻声喃喃,“就在今天……”
她的瞳孔里渐渐溢出纯澈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一粒粒滚落,在悬浮着飞尘的地面上四处飞溅。
时光定格在含着泪的瞳孔里,勉强也好,喜悦也好,当一切尘埃落定,四季的画面不停地变幻,心中也依旧会牵挂着彼此罢?
某一天,小娴参加完洛泉和欣星的婚礼,对着静谧的天空虔诚的祈祷,希望曾经在乎的人都幸福着,永远幸福着。
尤其是你,泽,尤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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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小娴!你一个人站在那里干什么?!”有些牵强的冷冰冰的语气,泫汐走近她,伸手一把拥住她的细腰,“我不允许你想很多!尤其不能……”
“宥泫汐!我就是在想你说的那个尤其,你想怎样?!”
“你……知道的……”
他反手抱着她,俯身在她柔软的唇上温柔的亲吻,清凉的月光下,发丝间隐约的脸,美丽而虚幻。
子诚,子诚,你一定看到了吧,姐姐答应你,答应你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
天空那么绚丽而璀璨,每一颗闪烁的星辰就像脑海中珍藏的每一个回忆,风吹过,静静地落到浓密的云层中去了。
而看着那些属于青春和整个饱、满的生命的人生花絮,这个年纪的你,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