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镇是位于泰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面积不大,人口也不多,只因每年这个时候来泰山祭天旅游的人极多,吉安镇也得以兴旺,街面上店铺林立,生意极为兴盛。行人来来往往,一派繁华景象。
酒楼里坐满了人,吵吵嚷嚷,连个空位也是极难找到。“小二,你这店里有狗肉么?”楼上有客人大声询问。盛夏如火,此时还有人吃狗肉倒也希奇,小二哈腰上前,道:“大爷,这大夏天的,狗肉我们店里不曾预备着,你老要是想吃,可以去牵一条来给你做了。”客人笑道:“废话,不吃问你做什么,快去牵来,手脚麻利点。”小二应了一声,忙去办了。
不多时,一个肉贩牵了条黑色的大狗到了店门前,小二责备一声:“怎么才来,客人等得急了。快牵进去吧。”肉贩笑道:“这不是来了,心急吃不了好狗肉。”说着,一拽绳子,拉着狗就要入内。这狗倒也有几分灵性,知道命在旦夕,狗尾乱摆,一双大眼露出乞怜之色,挣扎着向后倒退。肉贩几次用力也是拽不上来,旁边的小二等得不耐烦,道:“郭麻子,你连条畜牲都摆弄不了么?”
肉贩听见小二嘲讽,心头火起,抬脚狠狠踢了黑狗几脚,骂道:“让你给老子拔河,再不快进去,老子一刀宰了你。”那黑狗想是平日被打得怕了,它长的虽是高大,却连吠也不敢吠,嘴里吱吱哀叫,大眼中满是恐惧无助。
肉贩踢得也累了,见这狗还是不肯进去,恶向胆边生,对着小二道:“你去拿把刀来,老子就在这儿把这畜牲宰了。”小二说了个“你等着”,跑进店里取了把刀来,交给肉贩,说道:“拉一旁去杀了,别把店门口弄脏了。”肉贩接过刀,把狗向旁边的巷道扯去,那狗看见钢刀,挣扎的更是厉害,只不肯去,叫声极是凄惨,旁边有心善的人也转过头,不忍再看。
“等一下,这狗我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肉贩抬眼打量,一个身穿棕色长衫,面带几许沧桑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男子不等肉贩答话,又说道:“你这狗卖多少银子我加倍给你。”肉贩心头一喜,天上掉下的馅饼哪有不要的道理,眼睛乱转道:“我这狗卖三两银子,客官既然这么说,那就给六两银子吧。”他这狗平时最多能卖二两,好不容易碰上个冤大头,焉有不宰之理。
男子也不讨价,伸手从怀里取了六两银子交到了肉贩的手里,说道:“给你,你把狗松开吧。”旁边的小二一看急了,说道:“客官,这狗可是我们店里先定的,楼上客人还等着呢。您可不能牵走。”转头又向肉贩骂去:“郭麻子,你还讲不讲信誉。”肉贩嘻嘻一笑,说道:“银子多了谁会嫌烫手啊。”
男子听见这话心下也有些犹豫,强人所难总是不好,那大黑狗很是机灵,似知道一条狗命全攥在这个人手里,它跑到男子身边,把脖子在男子裤管上蹭来蹭去,摇尾乞怜。男子低下头看着黑狗,笑了一笑道:“你我也是有缘,罢了,今天就做回强人吧。”他抬起头,对小二说道:“店家不必为难,我随你上楼去向客人解释。”他把狗绳交给郭麻子,说道:“劳烦帮我看一下。”郭麻子点头答应。
小二无奈,苦着脸将男子带上了楼,走到那要吃狗肉的客人面前停住,那人一脸横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同桌还坐着三个大汉。那人对小二说道:“狗肉好了没有?你这破店莫不是想把人饿死?惹毛了老子,弟兄几个一把火烧了你这个破店。”小二吓得身子一缩,不敢答话。男子让过小二,在一旁出声道:“这位兄台,不关店家的事,那狗是我买了。”
桌上的客人一只脚踩在凳子上,裤管卷起,露出了腿上的黑毛,他翻了翻白眼,盯着男子说道:“你?谁裤裆开了个缝把你露出来了?那狗是我要的,凭什么你要买走?”言语极是粗俗无礼,男子也不生气,微微笑了笑,道:“在下是赶路的,见这狗可怜,就把它买下了。兄台还请勿怪。”
那人低头呲牙一笑,晃了晃头,对着旁边的三个大汉说道:“爷爷今天想吃狗肉,偏遇上个不抬眼的。”旁边三人站了起来,一人对着男子说道:“小子你乖乖的把狗牵进来就没事了,要不然我们就下楼去说道说道。”男子皱了皱眉,说道:“狗在下是不会牵上来的。几位若是觉得吃了亏,在下可以给几位赔些银两。”
“去你妈的!”满脸横肉的大汉一脚蹬翻了桌子,起身指着男子骂道:“银子爷爷不缺,给你老娘留着烧纸吧。小子!跟我们下楼。”旁边几桌吃饭的客人见此变故,纷纷起身躲到了一旁。离他们不远的窗下有一桌坐着两个头戴面纱的女子,却是动也未动。
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那就下楼吧。”转身跟着四个人下了楼。楼上的客人好奇,探头向外张望,见几人转到了旁边的巷道里,也看不见是个什么情况。一个白发老者担忧道:“这小伙子怕是要吃大亏了。”旁边一位中年男子对老者道:“是啊,看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希望别出人命才好。”旁边的人也纷纷说话,一时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四个汉子两前两后将秦舞围在中间,领头的大汉上下打量了秦舞两眼,心中微微嘀咕,平常的人见了这个阵仗,或是浑身发抖或是面色惨白,出口求饶。但面前的这个男子却坦然若定,不见慌张之色。大汉心里暗暗想道:“莫非遇上了个扎手的?”他又看了看秦舞的身形,虽然不能说是单薄,但也绝对不能说是强壮,摇了摇头,打消了心里的怀疑,大汉看着秦舞脸上的笑容,渐渐的火气窜了上来,他手一挥,四个大汉慢慢的向秦舞逼了上来。
忽地一声琴响从巷道里传了出来,楼上众人停下了说话,相互间看了看,脸上露出纳闷的神色,问道:“怎么有人弹琴?不是在打架么?”话音未落,几个大汉已抱头从巷道里蹿出,尖叫道:“鬼啊!”一阵风一般,瞬间跑得不见了。男子随后跟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楼上众人又对视了几眼,心下骇异,再不敢多看,悄悄坐了回去。靠在窗边的那两个女子也看到了这一切,眼中露出了思索之意。
肉贩一连谄笑,跑过来把狗绳递到了男子手里,说道:“大爷,小的把狗给您老了,大爷没事的话,小的就先走了。”也不待男子说话,肉贩一溜烟头也不回的跑远了。男子看着肉贩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看来是真把我秦舞当鬼了。”
这个男子正是秦舞,他一路土遁而来到了这吉安镇。还没有落脚,就看见了肉贩殴打那条黑狗,秦舞心中不忍,把黑狗买了下来,却不料碰上这几个粗野的汉子出言不逊,他这许多时日来一直接触的都是些琴师,长者之流,那里听见过这等粗俗的言语。听见这些汉子骂娘,秦舞也起了一点火性,略出手惩戒一番,没成想被人当成了怪物。
秦舞走到了店里,楼下坐满了人,小二忙跑上来,将秦舞请到了楼上,那黑狗也是自觉地很,在秦舞身后悠悠的跟了上来,小二心惧秦舞,虽然看见,也不敢多说。秦舞坐下只要了一碗面,那条大黑狗也跟着跑了过来,卧在桌下,虽然没点菜,小二却极是殷勤,生恐怠慢了这位大爷。只一会,一碗热腾腾的大卤面就端了上来。
“爷!您老要是还需要什么尽管使唤小的。”小二在一旁躬身道。秦舞点点头,道了声谢。他拿起筷子刚要用饭,一低眼看见了大黑狗伸着舌头,眼睛巴巴的正在看着自己。秦舞笑了笑,说道:“险些把你给忘了。”他对小二叫道:“店家,再上一盘牛肉。”小二“嗳”了一声,急忙跑到厨房将牛肉端了上来。
秦舞端起盘子放到了大黑狗的面前,说道:“吃吧。”那黑狗早已等得不及,伸嘴到盘里吃了起来。秦舞拍了拍它的头,起身吃面。旁边几桌的客人看见这个人自己只吃碗面,却给狗吃牛肉,行为很是怪异,交头接耳议论起来。靠在窗边的两个女子饶有趣味的看着秦舞,一个女子小声道:“阿姐,这个人有趣的很。”旁边的女子微微点了点头。
秦舞刚吃得两口,突觉有东西正在拱自己的腿,他低头一看,大黑狗正在自己的腿间拱来拱去,那盘牛肉早吃得干干净净,盘底被添的锃亮,一个肉渣都没有剩下来。
“好家伙,吃的可真够快的。”秦舞转头又要了一盘牛肉,放在狗的面前。不多时,又觉得那条大黑狗在拱他的腿。秦舞无奈的笑了笑,对着大黑狗道:“你是想把我吃穷啊?罢了,你我近日有缘,就请你吃顿饱饭吧。”秦舞得小蔓,朱大相赠,身上的银子颇丰,但他心想找曲韵之路不知道要走多久,是以很是节俭,却不料省下来点银子都被这狗吃了。
秦舞付了帐,向小二问道:“店家,这泰山可有什么地方有神异之处?你在这里居住多年,可曾听说过天族。”小二一愣,挠了挠头说道:“天族是什么?”随即恍然大悟,对秦舞说道:“客官是说天烛峰吧。那是山中一处名胜。”秦舞默念:“天烛峰?”他向小二问明路线,出了店门。俯身把绳子从黑狗脖子上解了下来,对它说道:“对不住了,我不能再陪你了。”拍了拍狗头,朝泰山走去。
秦舞走了一阵,突觉身后有东西在跟着自己,他转身回望,那黑狗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狗眼定定的望着自己,似有些不知所措。黑狗见秦舞回头,后腿一蹲在地上坐了下去。秦舞转身又行,它也站起紧随。秦舞停身站住,它也停下不动,如此反复了好几次。秦舞无奈回身走到了黑狗面前,说道:“我实在是有要事,带着你多有不便,你不要再跟着我了。”黑狗伸出舌头在秦舞脸上舔了几下,汪汪叫了两声。秦舞看着黑狗一双大眼,突然读懂了里面的孤寂,他心头一酸,随即又想到:“我这样让它走了,它仍是难逃被人宰杀,不如先带着,也许能遇上个好人家把它收留了。”
秦舞站起身,对狗说道:“你既然无处可去,就先随我一起走吧。”那狗似是能听得懂人言,立时变的活泼起来,在秦舞身边绕来绕去,伸舌发出“哈”声。秦舞笑了笑,一人一犬,向着泰山走去。
泰山为五岳之一,山势陡峭雄奇,气势恢宏。秦舞沿着泰山的东北麓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而上,毕竟是在山中,再加上有大黑狗跟在身侧,秦舞也用不得土遁之术,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前行。那黑狗跑前跑后,精神很是旺盛,有时见秦舞走得慢了,便回头“汪汪”叫上两声,似有催促之意。
一人一犬走了许久,到了泰山著名的大小天烛峰,这两座大小天烛峰相对而立,孤立奇兀。秦舞爬到一个高处向远方看去,群峰林立,头上蓝天高远,周围松涛阵阵,景色迷人。秦舞却无心观赏,只在心中暗想:“琴族,究竟你会在哪里呢?”
秦舞心中焦急,在天烛峰周围仔细寻找,渐渐天色黑了下来,他也没发现什么奇异之处。秦舞在松林中找了个干爽的地方,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对这大黑狗说道:“委屈你了,今夜我们就在这里过夜了。”大黑狗汪汪叫了两声,在秦舞身边爬下,一双黑眼,转来转去,似在像什么心事。秦舞轻轻拍了拍狗头,心中挂念曲韵。一人一犬在心事重重中慢慢熟睡了。
秦舞这一日中赶路爬山,他虽然修了道法,但身体也常人无异,一天下来深感疲乏。虽然靠在树上,也睡得十分香甜,好梦正酣时,秦舞突在梦中听到“汪汪”狗叫声狂吠,秦舞一惊,随即醒了过来。他借着月光向身旁的大黑狗看去,见黑狗正对这他身旁的草丛狂叫,秦舞心中一动,在地上一个急转身,闪到了一旁。侧头看去,草丛中有两点碧色幽光闪动,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条大蛇盘在那里,口中蛇信吐出,发出“丝丝”之声。
秦舞手指轻弹,琴声一响。那大蛇周围的草立时疯长起来,层层缠绕,一眨眼,便将那大蛇牢牢的捆在了原地。大蛇疯狂扭动蛇身,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得。秦舞松了口气,转头看了大黑狗一眼,心想:“多亏了有它在此,要不然我只怕已被咬了。”大黑狗跑到大蛇面前,左看右闻,似乎对面前的情况很是好奇。它探出前抓试探了两下,那大蛇舌头也被青草裹住,一张大嘴被包了个严严实实,只能一对蛇眼盯着狗抓转动。
黑狗见大蛇不动,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伸出前抓按在了蛇身上,低下头轻轻咬了大蛇两下,大蛇感到刺痛,本已不动的蛇身又疯狂扭动起来。黑狗似被吓了一跳,忙向旁跳开。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的大蛇。见大蛇停止了挣扎,它又跑上去,踩到了蛇身上。如此这般几次,那大蛇再次被黑狗尖牙刺痛,疯狂扭动起来。黑狗这次却没有向旁躲开,只是用前抓牢牢地按住大蛇,嘴里发出“虎虎”声响。蛇身越扭越剧。黑狗被激得凶性大发,狠狠一口咬在了蛇身之上。狗头不住乱摆,随着蛇血溅出,那大蛇慢慢止住了挣扎,一动不动了。
秦舞看见这个情景,心里先是一惊随即感到有些欣慰。想道:“这黑狗终于被激发了凶性,以后也许不会再饱受欺凌了,对它而言这未尝是一件好事。”
黑狗见大蛇已死,便咬住蛇身上的青草撕扯。青草被秦舞催动木精疯长,黑狗一时间又怎扯得完,它又咬了几下,回头跑到了秦舞身边,仰头看着秦舞,嘴里“吱吱”而叫,狗尾乱甩,似在央求秦舞将青草解开。
秦舞一愣,为这黑狗的聪明微感惊异。他笑着对黑狗说道:“你这家伙倒也机灵,竟会知道找我这个系铃人来了。”说完,秦舞手指一弹,“嗦嗦”声响,青草急速缩回了原样,蛇身露了出来。黑狗急忙跑上去,将大蛇叼出,扔在秦舞脚下。那蛇身摊在地上,几近五尺。秦舞看着这个大蛇,心中对大黑狗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松枝在火中烧的啪啪声不断,一阵阵香气由窜在树棍上的肉串飘出。黑狗闻到香气,在地上团团乱转,眼睛盯着肉串,又不时的看向秦舞。显得很是急躁。过了一会,秦舞把树棍从火上移开,对黑狗笑道:“莫急,烤好了。”他将蛇肉分成了两份,把多的那份放到了黑狗面前,说道:“吃吧。”黑狗早已等的不及,张嘴便咬,虽被烫的“吱吱”惨叫,却边叫边吃,片刻工夫,便连骨带肉吃了干干净净。那大蛇也是颇为倒霉,本是出来觅食,不料遇上了秦舞和黑狗,白白做了一顿肥美的夜宵。
第二天,天色微亮,秦舞就和黑狗下了天烛峰,向西峰走去。黑狗昨夜吃的大饱,今日精神更显旺盛,跑前跳后,追鼠逐蝶。玩儿的不亦乐乎。秦舞跟在它身后,忽然想起也该给这大黑狗起个名字了。他把黑狗换到了面前,说道:“我给你起个名字如何?”黑狗伸出舌头猛添秦舞手臂,似乎很是高兴。秦舞想了想,说道:“叫大黑怎么样?”说完,他忽想起小蔓给自己起的名字,心中莞尔,暗道:“大黑,大灰听起来倒象是兄弟一般。”
大黑狗听见这个名字,狗头连甩,似乎颇为不满。秦舞笑道:“你倒也有些品位,那叫什么好呢?”他仰头又想了片刻,对着黑狗说道:“我们既然在吉安镇中相遇,那便叫你吉安如何?”黑狗猛地一起身,前抓搭在秦舞身上。狂添秦舞脸庞,对这个名字显然中意之极。
秦舞摸着狗头,念道:“吉安,吉安,呵呵”,他念着念着笑出了声来,吉安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是某个府邸中的小厮,和此刻黑狗摇尾晃头一幅阿谀之态倒也有些想象的地方。
到了西峰,秦舞又细细转了一日,也没有发现什么奇异之处,第二日又向别的山头走去,就这样,他领着吉安在泰山中转了十余日,对有可能是天族踪迹的地方都探查了个遍,却无丝毫收获。秦舞失望之下,和吉安出了泰山,又回到了吉安镇中,雇了一辆马车,人犬同坐,向北方而去。
秦舞本想出山之后,为吉安找个好人家,把它收留了,可这山中的几日下来,秦舞对这条大黑狗也生出了感情,又感念吉安救他之恩。几次想把它送人,最后都因为舍不得而又放弃了。只好先雇一辆马车赶路,他虽修得土遁之术,却不料只用来赶了一次路就被一条大黑狗羁绊住了。
秦舞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吉安生平第一次坐马车,很是好奇,前抓扒在车窗上向外眺望,时而汪汪叫上两声,似乎对眼前飞驰而过的景色感到不解。秦舞睁眼看着吉安,暗道:“为你耽误了时间,还希望阿韵不要怪我才好。”
马车行了半日,绕到了一座树林里面,在一阴凉处停下,稍事休息。吉安不等秦舞下车,就先急不可耐的跳了下来。秦舞随后走下车,看着吉安在地上狂奔乱窜,他微微一笑,这大黑狗性子活泼,有它作伴,秦舞这些时日来少了许多的孤寂。
待马夫给马喂过了草料,秦舞正欲招呼吉安上车,突听得林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中间还伴有男子的笑声。秦舞转过头看去,见两个女子向他急奔而来,她们身后有一个道士紧紧相追。
三人片刻便到了秦舞的面前,秦舞细看去,前面的两个女子身材高挑,脸上蒙着一层白纱,看不清面容。她们身后的道士大约四旬年纪,虽然五官也算生得端正,但面色惨白,隐隐给人一种邪异之感。
那两个女子看见秦舞,前冲的身形一顿,眼神中微微一怔,似乎认得秦舞。她二人还未说话,那道士已经趁得这一顿的时机,腾身而起,如大鹏一般,掠过她们的头顶,落在了两个女子的面前。
道士仰头“哈哈”一笑,看也不看秦舞一眼,说道:“想活命的就闪开。”接着又对两个女子说道:“两位小美人还是不要跑了,乖乖的跟道爷回去修行,若是把道爷伺候的舒服了,过得一年半载说不定便放你们回去了。若是再跑,别怪道爷不会怜香惜玉,做那辣手摧花之事了。”他虽口称修行,但话语中淫亵之念表露无疑,秦舞在一旁听见这些话,不由眉头一皱。
那两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眼中透出决绝,刷地从腰间拔出两柄明晃晃的弯刀,指向道人,身材较高的女子“呸”了一声,说道:“万花道长,我和阿妹还以为你是世外高人才来求你。没有想到你们汉人这么不讲信誉。你要是肯和我们回到族里,帮我们解决了族难,我的身体也不是不能给你。可是你这样逼迫,我们姐妹虽然不是你的对手,也要跟你拼了!”她这些话虽然说的条理分明,但语调生硬怪异,不知是什么地方的人。
万花道长目光在二女身上凸起的地方溜了溜,笑道:“笑话!想收了你们易如反掌,本道爷哪有放着清福不享,却陪你们跑到那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去吃苦的道理?你们今日不从也得从。”他说完,一挥手中拂尘,左手同时如急电般向前探出,一把抓住一个女子的手臂,往回一扯,右手也用力一带,拂尘卷住另一个女子的手臂。两个女子还来不及反应,只惊呼一声,被他扣在了怀里。他出指在二女身上急点两下,“当啷”声响,两柄弯刀掉落在了地上,道士又哈哈一笑,得意非凡道:“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还想跟道爷动手。
万花道长笑声未绝,忽听见背后有人“咳”了一声,说道:“道长还请住手。”万花道长心底冷笑了两声,眼中凶光闪过,转头向秦舞看去,他适才追人到了这里,虽看见秦舞,但心底只把他当成了一个过路人,并未在意。此时听见这个闲人竟敢来管自己的事,不由得动了戾气。
万花道长盯着秦舞的双眼,森然问道:“是你让道爷住手么?”那马夫胆小怕事,见这个道人阴森,急忙拉着马车避到了远处。
秦舞上前两步,淡淡说道:“正是在下,道长身为三清门徒,怎能做出这等有辱道家清誉的事来?”万花道长眼角抖动了一下,冷声道:“道爷我行我素惯了,受不得三清约束,倒是你胆子不小啊,敢来管本道爷的事,莫不是活的腻了?”秦舞微微一笑道:“过奖了,还请道长放开这两位姑娘。”他话语虽然谦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你自己找死贫道也没办法了。”万花道长再不愿多言,回过头在怀中两位女子的脸上摸了一把,突地反手一掌向身后打出,一道掌风卷着团黑气向秦舞扑去,此掌名为此啼煞掌,是万花道长取鬼魄凝练而成的一门绝技,中者全身血脉崩裂,翻滚哀号许久方能断气,他被秦舞阻挠,动了心头火气,一出手便是这歹毒无比的绝技,万花道长打出了这掌,也不回头察看,料想区区一个普通人,断无可能在这掌下生还,
万花道长身后似有一下微弱的琴声响起, 接着听见“噗”的一声,掌力打在了一个实物之上,万花道长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抹冷笑,“自寻死路!”他推了怀中的女子一把,便欲带着二女离去,突听秦舞说道:“道长放了这两位姑娘,再走不迟。”
万花道长松开了怀中的女子,慢慢的转过身,那两个女子身体酸软无力,歪倒在了地上。他仔细观察着秦舞,见他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棵巨木,树身上清晰的印着一个掌印。万花道长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暗暗想道:“难道是贫道走眼了,刚才怎么没注意到有这棵树?莫非这个人是真人不露相?”他适才回望秦舞之时,没有太在意周围的环境,但学武之人眼观六路,目光锐利之极,虽只是匆匆一扫,一草一木也能尽收眼底,这么大的一棵树他刚才竟然会没有看见,不由得有些迷惑起来。他又看了看周围林立的树木,心中暗想:“想是这林子中的树木太多,刚才没有看清吧。”他想到这里,胆气立壮,对秦舞说道:“你狗命好躲过了一次,还敢来向道爷呱躁,看你这次怎么躲?”
吉安感觉到了万花道长对秦舞的敌意,从后面窜了上来,眼露凶光,呲牙“汪汪”而吠。它自在山中咬死了那条大蛇,性子竟然也变的凶恶起来。秦舞忙从树后走出,挡在吉安身前,喝道:“吉安回去!”吉安抬头看了看秦舞,又对着万花道长叫了两声,倒退了两步。
万花道长见这狗也来向自己示威,心头大怒,双掌齐出,两道掌力向着秦舞和吉安急冲而去。秦舞手指轻弹,又一声琴声响起,他面前地上的野草急长,形成了一道草墙。“噗噗”两声,掌力尽数打在了上面。
“啊!”万花道长向后退了两步,心中惊骇。“你。。。你这是。”他也精通道法,但见秦舞不念咒语,弹指间,便能指草为墙,这等迅捷的法子别说他没听过,便是连想也没有想过,不免震惊,他定了定神,单掌竖起,说道:“原来阁下竟然深通道法,贫道多有失礼了。”秦舞虽见这道人荒淫狠毒,但他也不愿多与人争斗,他弹音撤去了草墙,说道:“雕虫小技而已,道长还要斗下去吗?”
万花道长阴笑了一声,说道:“贫道略通些道法,既有高人在此,贫道也有些手痒了!有僭了!”他说完,从怀间摸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盒,嘴里念念有词。
秦舞自学会了道法以来,还没有与人斗过法,他见这道人掏出的似是一件法器,心中微有些紧张,带着吉安向后退了两步。突然,万花道长嘴里喷出一道血箭,射在了铁盒上,大喝一声:“疾。”那铁盒上暗红色的光芒一闪,便从他手中飞起,滴溜溜乱转,越变越大,霎时间,便将几人头上的阳光尽数遮住,树林中立时暗了下来。盒盖忽地大开,无数黑气从盒中溢出,向着秦舞扑去。
林中鬼哭狼嚎,阴风阵阵。秦舞心头一紧,暗道:“这是什么?竟这般诡异?看来想留手也是不能了。”那无数条黑气看似不快,实则迅疾异常,秦舞一动念间,黑气便到了他面前,他手一弹,“烘”的一声,一团烈火从地上窜起,急升数丈高,绕着他和吉安形成了一道火圈,那些黑气本是阴秽之物,最怕地火这等至阳的烈性。被火一烧,竟如活物一般,发出凄凄哀鸣,缩了回去。这些黑气在火外盘旋良久,也不得入,募地四下里无数道黑气合在了一处,形成一条宛如大腿粗细的黑色巨蟒,向火中冲了过去,秦舞手指急弹,几道火墙接连冲天而起,将黑蟒包在了中间,那黑蟒左突右撞,几次想冲将出去,但无论它跑到哪边,前方立时便竖起几道火墙。一会工夫,那黑蟒已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万花道长一看大急,牙咬下唇“噗”的一道血箭又向半空的铁盒射了过去。铁盒红光大胜,盒边长出无数利刃,寒光闪闪,急速向着秦舞旋转而去。“啊!”两个蒙面的女子看见这个情形,发出了惊呼。
秦舞心中微叹了一口气,手指仰天一挥,琴声入云。“咔嚓嚓”几道天雷夹着威势打了下来,正正的劈在了铁盒与万花道长的身上。
烟硝弥漫中,几人听见“当啷”两声响,那铁盒被劈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秦舞从浓烟中慢慢走出,站到了万花道长的面前,万花道长满脸焦黑倒在地上,身上的道袍也破碎不堪,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是活不成了。
秦舞又叹了口气,蹲下身摸了摸万花道长的鼻息,歉然道:“道长,对不住了。”万花道长挣扎着抬起一只手,抓住秦舞手臂,断断续续问道:“你……你这是什么道法。怎……怎能不念……”那个“咒”字还未说完,他头一歪,便断了气。双目大睁,眼中尽是不信之意。万花道长对道法研究颇深,对秦舞这般不出声,不念咒,就能在瞬间精准无比的将这威力惊人的几种道术施展出来,感到震惊无比,弥留之际想解开这心中疑惑,却不料话未说完,便咽了气。一个长着翅膀的黑色小虫从他怀里爬出,嗡嗡的向着林外飞了出去。
秦舞用手将万花道长的双目合住,他生平第一次伤人性命,虽是被逼无奈,但心中也是烦闷异常。秦舞长吐了一口气,站起身向着两个蒙面女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