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反叛心理，使我成了独身主义者，决计只追求自己的性福，而不谈情爱，不找傍肩。我的座右铭为“不走寻常路，只交陌生人”。
佳月
几周前决定来洛阳公干。洛阳这个城市，几十年前曾来过几天，去过龙门石窟，白马寺与关林等古迹，现在肯定是今非昔比了。早来一天，准备在几个古迹转转，在这华夏文化的发源地之一发些思古之幽情。
前两年，关于河南多骗子的传说沸沸扬扬，海外华人聚会一个饭余茶后的话题，就是河南人的骗术，千奇百怪，有真有假。那著名的流言“咱河南人惹了谁了？”反映了河南人的愤愤不平。直到我的一位河南销售同事亲口告诉我他本人的一些遭遇，我才相信了无风不起浪那句格言。一个人前去洛阳游览，怕遭遇骗子，想找人同去，又没有人有空。
传说现在中国私人导游很流行，可以不用麻烦旅行社，自找导游相伴，私拟价格，可省去一些中介费用。上网一找，果然提供导游伴游的网站如云。选了一家最大的，化名作为VIP登陆上去，发布一信息：寻找导游一名，性别不限，×月×日在洛阳白天陪同游玩一天，200元。要求：本科毕业（需查证件），诚实、大方活泼，懂得洛阳名胜古迹，提供照片者优先考虑。
几天后再登陆，发现有将近20个回复，大都是女的。没想到洛阳这地方，也有那么多做私人导游伴游的。仔细一看，才发现响应者三教九流，参差不齐：有远至胶东半岛的，有十七八岁的中学生，也有主动提供特殊服务的。最后选定三个有照片，注明大学毕业的非河南人，分别用电子邮件联系。由于时间、交通上的原因，最后与一位网名叫佳月的北京女孩约定，我到了酒店与她手机联系。
坐周六晚上的飞机，从上海抵达郑州。在机场一宾馆内将就一晚后，赴火车站，乘早晨的火车前往洛阳。在车即将到洛阳时，给佳月去了个电话，约好10点在宾馆大堂相见。不到9点半，我就已在华阳广场国际大饭店的前台办理完了入住手续。将行李寄存在服务台，要了一杯龙井，等佳月的到来。
“梁先生吗？”
明亮的京片子。抬头一看，一位身材高挑，皮肤白净，略显丰满，着一身白色春装的女士，背着个小包，看上去三十岁不到。乌黑的长发，瀑布般的倾泻在她的双肩上，但她的一双肉里眼的神情却很奇特：既明亮又迷蒙，既温柔又冷漠。
“早晨好，你是佳月吗？谢谢你来。我们去哪里，有何建议？我只有一天时间，希望能玩得尽兴。”
“你想去哪里玩呢？洛阳一日游有很多种玩法的。这两天洛阳正好举行一年一度的牡丹花会，全市共展出一千多万株牡丹呢。全国各地许多游人就专奔这一盛会来洛阳，你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她讲话时脸上的表情很生动，始终带着微笑。
“所以酒店都订不到房，我这商务间也是最后仅剩的一套呢。牡丹向来被称为国色天香，也久闻洛阳花会，既遇上了，当然要去看看。如时间有多，我还想去一下白马寺与龙门石窟，旧地重游。”
“好吧，花会的主会场王城公园，就离这酒店300多米，但那里人太多，要排很长时间队才能进园，而且里面一定很挤。我们去神州牡丹园吧，就在白马寺对面，那里的牡丹都是精品。龙门石窟在南面，不顺路，不一定来得及。晚上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洛阳的牡丹灯会，逛逛洛阳民俗文化庙会，或去看大型舞蹈诗《河洛风》的专场演出。”看来尽管她是北京人，但对洛阳了解的还不少。
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上车向东北开去。一路春意盎然，沿路不时可见各色盛开的牡丹。
“听你正宗的京腔，一定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来洛阳多少年了？”我不经意地问道。
“在北京念完中文本科后，与大部分人留恋北京，或拼命要进北京相反，因为从小对家并没有温馨的回忆，决定离家去外面闯荡一下，就找工作来了洛阳，也已五六年了。”
“这么说也是老洛阳了。能问一下从事哪一行呢？不说也行。”一般做这种私人导游的都不愿意以真名示人，让人了解得太多，一事一办，办完再见。也很少会主动打听客人的详细情况，所以我也没期望能得到真实的答复。
“那没什么。我在一家报社做编辑，什么报纸么，不说也罢。负责文艺与旅游版面，对洛阳的风土人情与名胜古迹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略知六七，有时也出去采访，所以业余也做导游，赚些外快。”原来如此，所以这么熟。
“洛阳怎么样，还喜欢吗？比起北京来如何？”
她指着车外的大街小巷，充满热情地说，“那当然不能与北京比。但也有它的特点，譬如说生活消费水平低，人民一般较朴素，不像北京人那么会侃。最大的特点在于它是华夏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渊源深长，文化气息很浓，而我最喜爱的就是这一点。”
“那你就对我先介绍一下洛阳吧。”
“洛阳有3000多年的历史了，是中国历史上有最多朝代建都的城市，在七大古都中建都历史最长，从夏开始，商，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唐，后梁，后唐等十三个朝代，上百个帝王在洛阳建都，累计建都时间达1529年。
它是丝绸之路的起点，从东汉、北魏开始，逐渐成为国际性大都会，至隋唐时候发展到了顶峰，人口竟然达百万之众，是当时世界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之一。想想看近1400年前的100万人是怎么一个数字，当时全世界的人口才2亿多一点。作为长期辉煌鼎盛的古都和中原文化发祥地，洛阳有许多都城遗址、寺庙石窟、墓葬碑碣等丰富的文化遗产。现有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6处，省级53处。夏、商、周、汉魏、隋唐五大都城遗址同时并存，举世罕见，被誉为‘五都荟洛’。”大概她写过这类文章，简直是倒背如流了。
“是呀，仰韶文化最先就是在洛阳附近的渑池县发现的。博大精深的河洛文化，可以说是华夏文化的主要源泉之一。中华的‘中’字也是因为河洛文化位于当时中国的地理中区，是‘心’的位置。据说长期建都的一个副产品是，历代的后院嫔妃以及她们的后代，造就了洛阳多美女。”我也稍微抖落了一下我对洛阳的了解，以便有些共同语言。
“那倒有些道理，洛阳女孩一般都不难看。是否美女，那就是见仁见智了。好，我们到神州牡丹园了。”
迎面一座典型的中国风格牌楼，那是牡丹园的大门，黄瓦红梁，气势雄伟，但一看就是近代建筑。进的园来，满眼的牡丹，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许多花旁都竖着介绍牌。那黄的‘姚黄’是牡丹之花王，紫的称为‘魏紫’则是王后，绿的冠为‘豆绿’，黑的则名曰‘墨魁’，红的更有‘岳山红’‘洗妆红’‘洛阳红’‘状元红’‘首案红’，还有一瓣二色的‘二乔’‘大叶寿安’‘小叶寿安’等，据说有近千个品种呢。真是姹紫嫣红、交相生辉，牡丹花宛若海洋。恰逢周日，又是花会的中期，园里人潮涌动。奔跑的孩童，拍全家福的祖孙三代，牵手的情人，充满青春活力的一群群男女学生，偶尔还有几个洋人，真是一片节日景象。
“这个牡丹园有600多亩地，仿盛唐建筑风格。分为牡丹文化区、牡丹休闲区、牡丹精品观赏区、高科技牡丹展示区与芍药园林综合区五大景区。你看，那是一块亿万年前形成的，地球上最大的天然牡丹石，再过去一点有一株百年牡丹王。”
“有你这样一位美女陪着，在这么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在牡丹花的海洋里游弋，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可谓‘花林花海花季女，眼花心花情更花’。”我与她并肩信步在园区的小道间，望着她那优雅的身影迈步在花丛之中，不禁由衷地夸着。
“梁先生真会说话，也能出口成章，看来你是从文经商的吧？”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回首妩媚地一笑。
“恰好相反，我是学理科的，给人打工的。只受过四年小学的正规中文教育，中文的语法还是学了外文后才慢慢领悟的，只是平时爱好文学而已。特别是由于喜欢浪游天下，行踪各地，对中国历史、名山大川更是第一追求。时常也写些古诗、游记之类的，自我消遣、滥竽充数，三脚猫罢了。哪能与你科班出生的相提并论，班门弄斧，见笑了。”
“像你这样有理科的逻辑思维，又爱好舞文弄墨的倒是稀有物种嘞。一般理科书呆子多，文科华而不实的多，我周围都是学文的，但真正有深厚历史、文学功底，包括理科知识在内的是少而又少。譬如说看到这牡丹花，可以写出极漂亮的散文、诗篇。可知道这花是如何生长、培育、开放的，为何有的需要下种，有的需要嫁接，则就少有能讲出皮毛以下的知识了。”
“对呀，牡丹因为色、姿、香、韵俱佳，学文的可能都知道由于唐朝一位监察御史李正封的诗句‘天香夜染衣，国色朝酣酒’，自此便有‘国色天香’之称。刘禹锡的名诗‘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更是引出了一千多年来文人墨客无尽的颂歌赞图。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尽管牡丹与芍药一个是木本一个是草本，但是将牡丹苗嫁接在芍药根上，那芍药根慢慢地会变成牡丹的木本根，而诞生出一个新的品种？这就牵涉到植物学与遗传学了。”我趁机又卖弄了一番不知哪来的道听途说。
不知不觉中已快到下午两点了，我俩随便吃了一些快餐，便出门到了对面的白马寺。
“以前来过吗？”
“几十年前来过，远没有现在这气派。当时万物待兴，旅游景点是最没人关心的，也没有游客，哪像现在人气兴旺，那时是连门票都不要的。”
“洛阳白马寺可称为中国第一古刹，世界著名伽蓝，因为它是佛教传入我国后官办的第一座寺院，被中外佛教界誉为‘释源’‘祖庭’，其实都源于皇帝的一个梦。据说东汉永平七年，汉明帝刘庄因夜梦金人，就派遣使者前往西域拜求佛法。公元67年，汉使及印度二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以白马驮载佛经、佛像抵达洛阳，汉明帝躬亲迎奉。为铭记白马驮经之功，第二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雍门外建僧院，即为白马寺。”不愧是行家，介绍得简明扼要。
讲起白马，想起在几十年前的那场可笑的全民评法批儒政治运动中，人人学法家时接触到的‘白马非马’论。“看来白马不仅能载王子，也能载佛经。你有听过‘白马非马’的故事吗？”
“没有。”
“春秋时有一名家，也就是现在的形式逻辑家，叫公孙龙。有一次他骑着一匹白马过一关口，关吏说：‘要过关，人是可以，但马不行。’公孙龙便说白马不是马啊。一番论证，说得关吏哑口无言，只好连人带白马一起放过。假如这个寺称为马寺，那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是吗？”
“搞不懂。”以她的年龄来看，是不可能经历过那场运动的。看来学校里大概也没有怎么教过，不可能有同感的。她将话题又扯了回来，“白马寺除了印度高僧与梵文佛经外，还有中国第一译经道场清凉台，中国第一部汉文译经《佛说四十二章经》，第一部汉文佛律《僧戒心》。连第一个汉人出家和尚朱士行也出自于白马寺。”
我们沿着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毗卢阁一层一层地往里走，里面的菩萨排列与塑像倒也与其他佛寺无大异，无外乎是四大金刚，韦陀，弥勒佛，二尊者，四菩萨，十八罗汉，如来三相，南海诸神等。不同的是可能这是中国第一佛寺，不同的朝代建了不同的殿。释迦牟尼如来佛被同时在三重殿内供着：在明代建的大佛殿内由迦叶、阿难二尊者与文殊、普贤二菩萨陪着；在元代建的大雄殿内由东方净琉璃世界教主药师佛与西方极乐世界教主阿弥陀佛陪着；在清代建的接引殿内则由观音菩萨与大势至菩萨陪着。沿路香火缭绕，不断见到信男信女们在顶礼膜拜，无非是求好运高照，或升官发财，或家兴添丁。
“梁先生你信佛吗？”
“我不信上帝也不信佛，只信我自己。不过对佛教从小有兴趣，特别是佛寺。你呢？”
“我是有事就信，没事就忘，属于那种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人。不过今天既来了，让我去烧一炷香吧。”她以询问的眼光望着我，去买了一大把一尺多长的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