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一位前总统说过，“墨西哥的麻烦在于它离天堂太远而离美国太近。”
海蒂·弗南德兹
顶着夏末下午的骄阳，我站在离墨西哥城东北四十多里的玛雅古城遗址狄奥提瓦康太阳金字塔的半腰，有些气喘地望着早已站在塔顶，正向我微笑招手呼唤的海蒂。后面那些埋头苦爬的五色众人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那似乎很高，但其实还不到一百米的金字塔塔顶。二百多个特别陡峭的台阶，让人每跨一步都觉得很辛苦，一口气在高海拔的稀薄氧气中爬到顶对心脏机能还真是一个挑战呢。有些人几乎得发挥逃难时的惊人体力，并以“边爬边跪”的姿势前进，当登上顶部时，甚至无法以胜利者的姿态站着高喊“I made it”，只能以“大”字型姿态“摊”在顶端，狼狈地大口大口急喘着气。稍息片刻，我沿着四面各方眺望一番，拍了许多照片，这一望无际的古城遗址中，布满着残垣断壁和青黄相间的野草。在海蒂的热情介绍中，我似乎回到了几千年前的中美洲。
别以为埃及才有金字塔，南美洲也有无数的金字塔呢！墨西哥最有名的也是最神秘的就要数这里的太阳与月亮两座壮观的金字塔。因为狄奥提瓦康这座古老的城市，在历史上是一个“不知从何诞生，不知从何逝去”的神秘之都——由哪一民族的人所建立，原始的名字是什么都无人所知。太阳金字塔是其中最大的建筑，塔的四面都有阶梯直达顶部，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四个坡面从底部到顶端共有五层。中午时分，太阳的光芒直射塔顶，而在傍晚，太阳正好在它的西边落山。没有人知道这个在4世纪时中美洲最大、世界第六大、约有20万人在此居住的城市为何到了7世纪突然崩解，所有文献记载、艺术品都被摧毁，至今原因不明。外星人的杰作？天灾人祸？
过了七百年，尽管是一片废墟，不过当14世纪印第安民族阿兹特克人发现这里时，仍惊于此处先进的都市计划与不可思议的大型建筑，他们相信这个谜一般的城市为神所建，因此将这个地方命名为“狄奥提瓦康”，意指“凡人成仙之地”，并大力在此进行重建工作，让狄奥提瓦康成为阿兹特克帝国的宗教祭祀中心与圣地。后来，狄奥提瓦康随着阿兹特克的没落而再次被淹没在漫漫黄土之中。至于日月金字塔，两个世纪前还竟被当成是丘陵。直到19世纪意外地被考古学家发掘出来，才重现江湖。
凝视着这建于公元2世纪、用土和石头堆砌而成、底部一百多米见方、每层向上收缩的四边形层叠平台空无一物的塔顶，似乎看到了下面阿兹特克的纳瓦语称为“死亡大道”上那些被挑选出来的最美丽最健壮的年轻男女牺牲者被送到金字塔顶，祭司将他们绑在“牺牲石”上，剖胸取心，并将他们的心放在太阳神庙内一个形状近似一只大龟，但背部凹下去如一大笸箩，称为“羽蛇”的容器里祭太阳神的情形。因为他们相信，如果不这样的话，太阳就会熄灭，而世界就会面临末日。
“走，下去吧。”海蒂招呼着将我那脱缰的脑神经元从那毛骨悚然的古老迷信悲剧中带了回来。
海蒂早就蹬蹬地冲了下去。我仰着身体，踩着脚后跟从那极陡的斜坡上下来。即使没有恐高症也不得不拉着钉在石阶上的铁链以壮一下胆。从塔的底部经一地道走进塔内的小金字塔，形状像四叶草。大金字塔就是在这座金字塔的基础上建成的。这座小金字塔是否年代更久远呢？又是谁造的呢？在塔旁仍可看到以前那些祭司们的居所遗迹与坐落于广场北端华丽的“太阳宫”，那是最高祭司的宫殿，里面的精美壁画至今仍色彩鲜艳，有部分甚至栩栩如生。不知是何原因，竟然不见那一千五百多年岁月的痕迹。
“梁先生，有没有兴趣再去登一下月亮金字塔呢？”海蒂望着仍有些喘的我问道。
人们常说，没到长城等于没到过中国，那么没到过日月金字塔就等于没到过墨西哥。既来了，哪有不去之理。“当然。去吧。”我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这次不去，哪辈子再会来都不知道呢。
坐落于死亡大道北端的月亮金字塔是祭祀月亮神的圣殿。由于建在比太阳金字塔更高的地基上，因此尽管它其实较矮，两塔顶端的高度仍处同一水平。它的阶梯没那么陡，上去自然稍微轻松一些。放眼望去，底下是月亮广场，广场中央是一座据说狄奥提瓦康古城举行重要宗教仪式的四方形祭台。广场以西耸立着古城最豪华的建筑——蝴蝶宫。它的结构是典型的狄奥提瓦康式：四方形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房子中间有一个四方形的天井。
“在蝴蝶宫下面，挖掘出了另一座庙宇，是迄今发现的狄奥提瓦康城最古老的建筑，称为‘羽螺庙’，因为其墙上画有许多用美丽羽毛装饰的海螺。”海蒂用手指着蝴蝶宫对我说。
夕阳正用它那带些橘黄的暗红色扫视着这千年残垣，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地平线掉落，告别着这曾经叱咤风云的古都胜地。我与海蒂回到了我们的包车上，向市区驶去。
应公司在墨西哥的代理商佩德罗·弗南德兹的邀请，我这次来此国的三个主要城市作巡回演讲。从北部的蒙特雷开始，经过中西部的瓜达拉哈拉，到墨西哥城已是最后一站。上午开会讨论了明天的报告会，下午是返美前在墨西哥仅剩的自由时间，拉着海蒂一定让她陪我在市区转转，再去那非去不可的日月金字塔。
海蒂是佩德罗的女儿，还在念大学最后一学期，是英语专业的。因为老爸不会讲英文，所以这几年来许多业务联系，譬如电话与电子邮件联系都是通过她的翻译来进行的，算是老打交道了，就是从未谋面。这次来墨西哥，她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前来打工做翻译，并做些与报告会有关的杂事。几百个听众的邀请，安排场地、午餐、文稿打印等，可不是简单的。为了这次巡回演讲，他们已经忙了好几个星期了，不过这对他们的业务会有很大的帮助，回报将是很可观的。
在蒙特雷与瓜达拉哈拉的那几天与海蒂已经混得很熟了。她是个典型的墨西哥女孩，棕红色的肤色，颈部和腰部粗而扁短，矮矮壮壮的，大概不会高于一米五五，挺着丰满的胸部，有着一个印第安后裔的脸庞，扁脸，大眼睛，厚嘴唇，雪白的牙齿，性格很爽朗，未语先笑。
今天的墨西哥人是印第安人和西班牙人的后裔，但像印第安人的地方多些，还有少数纯印第安人。她很高兴有这次机会练习英语翻译。幸亏我的英语里没有那些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常用的土话与俚语，也不带有黑人或得克萨斯州与佐治亚州等南部居民特有的口音，所以她觉得互相交流很轻松。当她得知我曾写过一本英语的专业书籍，还特地求得我的允许，翻译此书的几章成西班牙语以满足她的毕业论文的需要呢。而我也正好让她做我的临时翻译、导游加摄影师。
“梁先生，我们是否要吃了午餐才出去呢？假如那样的话，我们就只能去郊区的金字塔，市区就不能去了，一方面天会黑，另一方面也赶不上今晚我们已定好的晚宴了。”她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微笑着问我。
“现在不才11点半吗，应该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吧。”在墨西哥，午餐是一日的正餐，没有一到一个半小时是下不来的，一般不是一个汉堡包与一杯饮料可以打发的。
“这里的午餐一般是下午两点开始。现在大部分餐馆还未开门呢。”她解释道。
我惊讶地问道，“不是前两天我们的报告会都是正午左右开始的午餐吗？”
“那是在蒙特雷与瓜达拉哈拉。这里是墨西哥城，南方耶。”
这倒是新奇，同一个国家，又在同一个时区，传统的午餐时间竟然可以差两个小时，那晚饭不知道要何时才吃呢。
“海蒂，我实在不想失去这难得的机会，咱们能否先去市区，然后在路上简单吃一些后，去狄奥提瓦康。反正今天晚饭会吃得较好，我们日落从郊区回来应该正好，不会使你挨饿吧？”
“我是无所谓，一切由你方便。你看我这么胖，少吃一顿都没关系。”她嘻嘻地笑着说，与我一起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她与那司机用西班牙语讨价还价了一阵，回过头来对我说：“我们包他的车，一直到回来，300比索。”真是便宜，才30美元都不到。
夏末的墨西哥城是一个热烘烘的城市，虽说是位于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号称气候凉爽，但毕竟地处北回归线以南，街两旁高大的棕榈与芭蕉这些树中的望族呈现了特有的亚热带气侯。一路向这个世俗、喧嚣、拥挤的城市中心行去。我坐在后座向窗外浏览着那西班牙殖民统治时期修建的古老宫殿教堂，阿兹特克人的古建筑遗迹，与为使拥有两千万人口的墨西哥城发挥现代都市作用而持续建设的现代高楼巨宅并存的独特城市景观。
“多年来我们市区的面积不断扩大，并向周围的墨西哥州扩展，形成了众多的卫星城镇。这些城镇与联邦区连成一体，形成了一个大都市区。这里集中了全国近一半的工业、商业和超过一半的服务业以及三分之二的金融业，它的生产总值差不多占全国的一半呢。由于地处盆地，加上经济发展及人口膨胀，空气污染是墨西哥城的一大特产。政府正积极采取各种措施减少空气污染，并通过建设首都地铁新线来缓解地面交通压力，同时有效减少地面车流量大造成的空气污染。目前，墨西哥城共有十一条双轨地铁，每天的客运量可达五百万人次呢。”海蒂指着我们路过的一个地铁车站。
“看来墨西哥城的地铁可名列世界前茅了，客运量比纽约还多。上海的地铁直到2005年才有几天打破百万人的纪录。世界上大概没有第二个大国其国民经济的那么大比重集中在一个城市内。墨西哥城的历史有很久了吧？”
海蒂在大学里副修旅游，所以正好在我身上实习导游的基本知识：“墨西哥城可称是西半球最古老的城市。在我国的国旗和国徽上都有这样一幅图案：一只勇猛的兀鹰口衔一条蛇傲立于一棵茁壮的仙人掌上。这就是传说中13世纪以前阿兹特克人在其信奉的战神指引下走到特斯科科湖的一个岛上时所看到的情景。”
“墨西哥”一词便出自阿兹特克民族战神的别名“墨西卡利”。阿兹特克人于是在神所指定的地方填土造田，修堤筑路，在14世纪建成了铁诺支蒂特兰城，也就是墨西哥城的前身。西班牙人占领墨西哥城后，修建了许多欧洲式宫殿、教堂、修道院等建筑，并给该城取名为墨西哥城，并以“宫殿都城”之誉驰名欧洲。墨西哥在1821年独立时将它定为了首都。
这个城市四周环绕着峻峭的群山，南端的波波卡特佩特尔火山海拔5000多米，山顶终年积雪，东侧的特斯科科湖是阿兹特克和托尔特克文化的发祥地。老城区位于东北部和东部，新城区在西部和南部。她趋身向前对司机说了些什么，回过头来对我说：
“我们沿着市区的主要干道开一下。这条是著名的纵贯南北、25公里长的起义大道，等会儿就会转到东西走向的、更长的改革大街。这是一条风景街，也是一条历史街，有众多的广场、纪念碑、雕像、喷泉、纪念馆和文化娱乐场所。”
她让司机开得慢一些，可是由于交通拥挤，车子本来就开不快。正好像巡视市容般的慢慢游弋。转入改革大街后，路过创建于1551年、拉美乃至全球最大的高等学府国立自治大学门口，气派之大，格调之古典，不亚于哈佛大学。许多建筑物的墙壁上都绘有反映古代印第安人生活和墨西哥历史发展进程的壁画，这些历史悠久、光彩夺目的壁画极具特色，墨西哥城不愧为世界闻名的“壁画之都”。大街中段每隔二三百米就有一尊与真人一样大小的名人青铜雕像，两雕像间有近两人高的青铜大花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