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东说了那话，自己就懊悔不已，此时，只好随着贾怡的摆布了。
陆昌东回房间将早上的碗筷洗干净，准备去食堂，手机响了。是章露打来的，问镇里有没有为难他。陆昌东笑说不仅没有为难，反而给我升官了。章露说他是在天方夜谭，他们要是不理会你，就是给了你天大的包容。你该山呼万岁万万岁了！要知道，你出风头可是让朱部长的颜面尽失，官当到他那个程度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还有那位全县闻名的管文中能放了你？陆昌东笑笑说他们是有条件的，让我代表镇里在会上做检讨，为义和村民恢复名誉。他们丢不起这个人，让我来顶！
“要是这样，那简直是叫花子穿上龙袍了。他们是有这个企图，但是他们也是够信任你的了，让你担重任，你还这样怀疑人家？他们让你当什么官了，有资格代表镇里表态？”
“呵呵，让我代理镇长助理、社会发展办公室副主任代理主任职务。”
章露默然了，在陆昌东的催问下，才说：“早知道这样，我也会下去的。不说了，你该吃饭了。”
“是，碗都拿在手上了。”
“祝胃口好！”
陆昌东听出了章露的意外和妒忌，心里为自己当初拒绝章露的谋划而得意。陆昌东匆匆打饭匆匆离开，根本没有看餐厅里都坐着哪些人在吃饭。饭菜在时间的催促里潦草地交给胃来处理，匆匆赶去办公室敲击下午的发言稿。
贾怡找到陆昌东时，稿子已经被陆昌东逐字逐句斟酌过了。看到贾怡来了，指着屏幕问有没有不妥。贾怡认真地看过，说：“道歉的话是不是软了点。在我的印象里，政府即使向群众道歉总是将事情的经过和原因强调好，只说对方的一些有利的话，可从来没有正面承认自己的失误和错误。”陆昌东不同意地说：“怎么能那样做，那不是文过饰非吗？”贾怡笑笑说：“这就是行政的水平和技巧！要真的像你这样表态，那党委和政府的形象怎么办？你这个发言也太短了吧，寥寥数语。听众还以为你语言能力低下，没有多少话可说呢。你看现在的领导，哪个不是一开口就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陆昌东笑笑，没有说贾怡的话是官场的积弊，而是说：“我送给龚书记审阅。”贾怡连忙阻止，说：“最好你自己写好了，不然，龚书记看到你这个稿子也会有看法的，给他留下什么印象？这样的印象可不能多留给领导！”
陆昌东明知故问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哦，你现在是部门领导了，陆主任！我一个小秘书是不该……”
“你看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咱们可是……”
“可是什么，说下去！”
陆昌东尴尬地笑笑，说：“你呀，干吗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好，我不说了。我要到会场看看中心学校那边布置得怎么样了。”
“刘主任不是让我们俩布置的吗？我当时被许镇长叫走了，应该是你布置的啊？怎么搞到中心学校头上了？”
“这个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这个会是教育工作会议，我通知他们就行了。”
“那天，我们俩过去也是这么办？”
贾怡听了，恶毒地盯了陆昌东一眼，又笑笑转身走出，留下一句：“那你就好好想吧！”
陆昌东忽然道：“贾怡。”
贾怡在门口站住，问：“什么事？”
“晚上下班了，我想请办公室的人吃个便饭，你和段组委参加怎么样？”
贾怡哈哈笑道：“你呀，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今天晚上必然是中心学校宴请！哦，是不是要认干姐姐啊？要认两个一道认最好，周霞那可是不错的哦！”
“离谱了，想到哪里去了！”
“那好，我收回。你要请客我一定到！”
陆昌东摇摇头，又发出微笑。贾怡这回真的检查去了。陆昌东并没有拿着稿子去请示龚书记，而是坐在靠背椅子里闭目思考。
沉静中，陆昌东忽然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睁开眼睛一看，是马子潜走进来。马子潜看到陆昌东睁开眼睛笑问：“陆主任，你还在思考上午的事？那没有必要，听说管镇长、钟主任被龚书记万书记好一顿调理。龚书记让管镇长回家反省义和的事，工作另行安排。问钟主任能不能按时上班，说不能按时上班就在家休息，不要动不动就来办公室！”陆昌东很感兴趣，问管文中有什么表现。马子潜说管文中当然不依了，但是，龚书记说是朱部长这样决定的，管镇长要是有意见可以找朱部长问问。那个管文中顿时不横了。钟长松屁都没有放一个。你上午的表现确实不错，冷静，有礼有节，话里绵中带钢。特别是那句“我的年龄可能比您孩子还小”让管文中火烧乌龟肚里痛。大家吃饭时把它当成极好的材料评论。可惜，没能叫我们乐个够。
“怎么了？”
“正说到兴头上，管文中的小舅子黄思成来了。”
“哦。”
“黄思成是经济发展办公室副主任，是管文中一手提上来的。你以后可要对他留心点。”
“谢谢！”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两人同时将眼光投向声音来处。周霞着一身浅红色的衣服，颈脖处扎一条桃红色乔其纱围巾，脸上的霞光里泛滥着微笑，整个人就是一朵变了形的桃花。马子潜看到这里，笑着对陆昌东说：“陆主任，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也没有等陆昌东表示，匆匆离开。周霞大大方方地坐到三人沙发里，望着陆昌东笑道：“陆主任，你真是勤政啊，这么早就来办公了啊？”
“不是，我来打个稿子。你不是也很早吗？”
“我不是，刚从街上来，听到办公室里有人说话，进来看看。不打扰你吧？”
陆昌东拿起稿子，笑说：“没事，那你坐着，有茶水，柜子里有纸杯，你自己倒水喝。我要去交稿子给龚书记审阅。”陆昌东说着，径自走出。周霞看着陆昌东的背影用眼光狠狠地剜了一眼，怒气挣圆了她的腮帮。
电影院离镇政府一百五十来米，龚书记领着参加会议的人员步行从电影院后门进入舞台。高校长看到赶忙领着他的班子迎接，握手、问好，请领导们就座。两排长桌上每个座位上都放着一块三角标志，上面是写着与会者的姓名。领导们各自坐到自己的名下的座位里。陆昌东最后一个进入。迎接他的高校长不认识，感到愕然。陆昌东微笑着自我介绍说我叫陆昌东，在办公室工作。
高校长热情道：“哦，是陆秘书，义和的事情办得漂亮。”和陆昌东握手。陆昌东笑笑，没有说话。高校长道：“抱歉，陆秘书，不知道你来，没给你安排座位。你就和我坐第二排如何。”
陆昌东笑道：“好好！”
高校长安排陆昌东坐到自己的名下的座位里。
台下已是黑压压的一片。前两排坐着的都是村长书记，常书记和乐村长坐在第一排中间，鲍书记和鲍村长坐在第二排。他们看到陆昌东来了，指着他和身边村干部兴奋地说着。那些村干部不时抬头看一眼或两眼陆昌东，有的还用手指着陆昌东和常书记们争论。贾怡和中心学校的女干事许昭平拎着水瓶给每个领导倒水。高校长和龚书记等领导小声说着什么。台下有个村干部举着茶杯向台上示意要开水，倒茶的两人正好背对着两人。陆昌东看到急忙起身，拎起舞台拐角处的水瓶，走下舞台，给前排的干部们倒水。
常书记道：“各位，这就是陆秘书！”两鲍和乐村长都向那些干部们介绍陆昌东。于是，大家和陆昌东打招呼。陆昌东笑呵呵地一边倒茶水一边应答。气氛很是热烈、融洽。
台上的麦克风响了，试音以后，话筒里响起了万副书记的声音。万副书记叫着一个个村书记和村长的名字。那些干部们有的回答“到”，有的说“来了”，还有的说“老婆差点没批假”。台下响起了哄然大笑。
万副书记赶紧道：“严肃！这可是重要会议！”
台下的干部们仍然不以为意，继续着他们的小孩儿似的顽皮。万书记点了两个闹得厉害的干部的名字，台下才安静下来。
陆昌东赶紧结束倒水，回到台上。
高校长道：“陆秘书，到这里来坐。”
许镇长听到，回头看了后面的席位，桌子上确实没有陆昌东姓名的标志牌。陆昌东拿张凳子坐到会议桌的横头，并没有坐到高校长身边。高校长见了也就点点头笑笑表示歉意。许镇长暗自点头。万副书记宣布会议开始，由中心学校高校长作工作汇报。漫长的报告终于结束了，台上台下都感受到国庆节似的欢快。接下来，由中心学校办公室主任宣布了表彰的名单。高校长请龚书记、许镇长和刘副镇长给名单上获奖单位发奖。许镇长离开座位时，拉着陆昌东站到自己身边和他一道给获奖单位发奖。高校长很是意外，连段组委和赵宣委都不在发奖的行列，怎么让一个秘书代替领导发奖？惊讶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似乎中心学校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不解。高校长只好让他的办公室主任将获奖单位的牌匾送一块到陆昌东手里。发完单位奖，个人奖由各校校长上台统一领取。许镇长拉着陆昌东坐到刘副镇长的外边。
万副书记宣布道：“按照原来的会议程序，下面将由许镇长作教育工作报告。由于情况特殊，许镇长的报告推迟到后面，在龚书记总结讲话之前报告。”
台下台上除了镇领导，其他的人感到惊讶。
万副书记大声宣布道：“下面，请镇长助理、社会发展办公室主任陆昌东同志，就义和村事件，代表徐岗镇党委、政府作正式报告！陆助理请！”万副书记退出讲台，笑着请陆昌东。
陆昌东的脸微红，稍微低着头走向讲台。台下台上不明就里的村干部和中心学校的人全都惊讶莫名。只听高校长小声埋怨他的办公室主任道：“这个事你们是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人事……我还一口一个陆秘书地叫着。嗨！”
台下有人道：“乖乖，这么年轻就当了镇长助理！”
陆昌东刚刚就位讲台，刚要讲话，台下响起几声鼓掌声，随即掌声连成一片。有人在台下高声叫“好”，接着“好”声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