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同盟”(CONSPIRATORS OF PLEASURE)重新发明了弗洛伊德的白昼钟摆,个个连续的秘密像我们从来没有翅膀。为了从我的身上盗走你的漫长的寂静的弓箭,我回到了你早起的长桌前,我战栗梦见那个扬·史云梅耶(JAN SVANKMAJER)电影里的邮差小姐把圆珠笔塞给我,为我们自己的爱情的死亡签字。但在你的梦中,在你买的第一张ECM唱片上,“寂静将是全日制的雪。我,一个无名的诗人,在你秘密的搜碟生涯中,写作,就像告密者的尾空,持续地把我们伤害。
但我还未曾衰老,但我仍偶尔拥有你名字的火焰并从未走开。是的,我是在你的另外的国度,在布拉格秘密的街头,错过了1993年的那次扬·史云梅耶《极乐同盟》的拍摄现场。我是个从未参加电影拍摄的群众演员,手提箱里藏着那个邮差小姐的制服(前天晚上我偷来的)和几打安全套,一张“MOUSE ON MARS”的限量发行CD(谁的性虐器具,寂静是多么喧嚣,像无人的布拉格街头)。而在我这天的日记里,我写道“当我的晦涩变成群众的晦涩,我徒劳的写作会冋到黑暗中,像一个在扬·史云梅耶《极乐同盟》的剧组领取酬金的群众演员,但他从未参加拍摄。”
许多年后,在布拉格秘密的唱片店,在北京更秘密的听乐小组里,或在台北当另一个为你带碟的人在甩掉了瞥察的跟踪和你接头之际,你,感到自己又变成了那个秘密暗恋扮演女邮差的无名演员的群众演员,找到了听乐者们秘密的“极乐同盟”。
这一次,我又在听“BLACK TAPE ROR A BLUEGIRL”题献给卡夫卡的那张《THE SCAVENGER BRIDE》,她们晦涩的晚礼服使一场电影罕的树林摇摇晃晃地走向我的色情夜梦: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在喊我的名字。不是天空,是空中的花园变低了。“我的爱情是忧郁的,她只在我的日记中。我归还你词里面的暴风雨,却在我自己的睡眠罕准备着河流里火焰的嫩叶,把你放在另外的那个世界里。告诉我,将用怎么样的星星安慰你。我嫉妒你花朵的紊泡,我将战栗于那些信封里的秘密的雪,我将敬畏那些在布杓格打伞的人,我将通过做梦吻那个从未露面的安娜·卡列尼娜,我将带着另一个被你击打的心脏回到无名的餐桌上写作——在我住的地方,女钢琴家从未走下楼梯。而我在看新闻联播节目,那漂亮的女主播把赤足放进有鱼游动的水桶里,就像我抑制不件对她的性幻想;就像我只能在梦中为另一个布拉格的女邮差读信,令旱星汹涌的潮水变低于她的呻吟之“VIRGIN”;就像我同时是你藏在壁柜里的男女邻居,是多么热烈地吻着走向幻飞的死亡;或者,在听完一场我们从未出现在现场的音乐会回来后,我冒着大雨奔向布拉格无人的街头为你买铅笔和安全纸巾,街对面就是缪斯唱片店,但一辆1963年的大卡车却在我面前的大雨中戛然而止。
在上个世纪捷克大导演扬·史云梅耶的动画电影拍摄现场,并没有人知道,一个长相酷似我的群众演员,把他买到的索弗隆茨基CD偷偷放置在他秘密暗恋的女演员的邮递员工作包串,在最下面。这张CD是1960年索弗降茨基最后音乐会的实况录音,1995年由旋律公司出版,直到电影拍摄完毕,可怜的女邮递员都没能从她的道具包里发现。
现在,这张CD放在我的唱片收藏里,渐渐地,在它的封面上红色的旋律标出现了“流亡晦涩痕迹”——它的“褪色”使我在听它的时候,感到索弗降茨基最后的荦空更清晰,死亡的水晶堆积在幻觉中出现的空气中,而你在给我的信中说:在厨房的写作是秘密的,因为布拉格的姐妹们在睡觉。我带来了你要的唱片,而她头巾飘荡,也出现在我的楼梯上,她低声朗通出了你献给我的诗句。
是的,更早的时候在莫斯科:1972年底,语言学家巴赫金在听着音乐接受采汸。在他来,流广就是一种回到群众中的晦涩。直到75岁生日你才分到莫斯科的住宅?不,我只是上了莫斯科的户口,在医院时还没有居住权,在这幢房子里也没有户口。然后,他谈起了和女钢琴家玛·维·尤金娜的交往。音乐浪漫主义的边界挣脱了,晚年的巴赫金在莫斯料的寓所窗口看见了涅维尔的湖泊和树林,只是在那幻象中像一个买唱片成癖的人一样,他在窗口的右方看见了旋律公司的红色标记。
在我收藏的俄国旋律公司出品的唱片中,除了索弗隆茨基弹奏的斯克里亚宾,还有一张里赫特的SCHUBERT。遗憾的是找喜欢的晚期里赫特的录音都是欧美版的,没有旋律公司的原始版本。最近次买到了“旋律”版的柴可夫斯基的弦乐四重奏,鲍罗丁和罗斯特罗波维奇的经典诠释。在听六重奏《佛罗伦萨的回忆》时,我像那个在扬·史云梅耶的动画电影里晕船的女邮差,在异国的乡愁里带着自己的诗歌投递不在彼处的地址。
昨天中午,那个神经过敏的布拉格女邮差敲响了我的门——先是在一部叫《极乐同盟》的电影和我最深沉的竹梦中,现在是在我的虚幻的写作和现实的生活中,她彻底地无所不在。甚致,她化装为女学生跟踪我在各个地下隐秘的唱片店里买碟,在旧诗歌书店;在我早晨的厨房民桌上,她动手用我看不懂的文字改我的诗歌;拿走我的CD,和她的那些无法投寄的信放在一起;把我的电话号码留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彻底属于我一个人。她还溱楚地记得,在上个世纪的布拉格,另一个我摸了她的屁股——在一家奇怪的唱片店外面。于是在她以后无数的噩梦中,大导演扬史云栴耶化身为妖怪,而她自己戴若面纱朗诵我的诗歌、把属于我个人的秘密和晦涩还给“来自群众的晦涩”。
而昨天中丁的“审判”是装在大信封里的一张旋律公司出品的唱片《ALFXANDFR MELIK PASHAYEV(1905到1964)的指挥艺术〉,20世纪50年代的录咅。有一种持不同政见的寂静,如天空的冰在结成水晶,混乱的燕子们远去了——俄罗斯的指挥家很少有这样诠释柴可夫斯基的音乐的。遗憾的是,这个俄罗斯指挥大师系列里的另一张康德拉辛的专辑我还没有购到,那一张里有康徳拉辛指挥诠释的斯克里亚宾。火焰好像变灰了我的头发,我不知追我的无名的诗歌在上个世纪50年代的布拉格能干什么扬·史云梅耶或许在读书,我们的女邮差或许还没有出生,但在那个年代仍有个秘密的听音乐的极不同盟,有巴赫金的涅维尔的读书小组,当然还有你红色的旋律音乐头巾,迎面痛击着罗斯特罗波维奇的大提琴。
那一天,我走下了汽车,我尽量不去看跟在我身后的布拉格女邮差——那告密老年空的盐。在彼得堡的诗人群里,我握住了你的手,在听一位叫玛·维,尤金娜的女钢琴家的演奏,只有我听出了她在琴声里和语言学家巴赫金的关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诗学的对话。在恍若隔世的背景之外,那个挣脱了我的手的为爱情而忧郁的布拉格女邮差,像电影里最蹩脚的临时演员,突然按响了1972年底巴赫金在莫斯科寓所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