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车站送别
“啥？你是说，你就不喜欢姑娘？！”周毅的父母同时盯住了周毅，两人均一脸惊愕的表情。“啥？你……你莫非……”周毅的母亲拧起了眉毛。
“哎哟，妈，你看看你，下次回来吧，下次回来，我保证让你们看看我谈的对象！”周毅瞪了他们一眼，用手拍了拍桌子。
习惯了失望，这一次儿子打了保票，两位老人竟一时不能接受，楞在了那里。他们面面相觑，连手中的筷子都停在了空中。
“怎么了？”周毅拍拍母亲的肩膀，“高兴坏了吧？”
“不是，儿子，你，你谈的这对象，是，是个姑娘吧？”周毅的母亲把头转向自己的儿子。
“姑娘？姑娘不姑娘的又怎么了？”周毅楞了片刻，有点心虚地避开了他母亲紧紧盯着自己的双眼。
“你！你难道，跟老李头的儿子一样？”周毅的母亲顾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用双手紧紧箍住了周毅的头，筷子上的汤汁都沾到了周毅耳朵上。
“妈，你这是怎么了？你那么在乎这个干嘛？”周毅用力甩开母亲的手。
周毅的父亲看着对唱的娘儿俩，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你，你，真的是，是同性恋？”周毅的父亲把手中的酒杯猛地放在饭桌上，杯里的酒洒了一半出来。
周毅惊愕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什么？同性恋？”他即而哈哈大笑起来。“你们，你们想儿媳妇想疯了吧。”他拍拍自己的胸脯，“我可是个正常的男人啊。下次回来，一定让你们好好看看你们的儿媳妇。“
“儿子，你对象是个女的？”周毅的母亲喜笑颜开，高兴地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周毅碗里。她满脸堆着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做什么工作的？”
“嘿嘿，她人特别好，能干着呢，是我高中一个同学，也是个医生。”
“唔，医生好！医生好啊！”周毅的父亲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儿子，你给你爸带的这酒真是不错！香！”他那一声“香”让人觉得他喝进去的就是琼浆玉液。
“那是郝……”周毅顿了一下，“哦，好喝下次再给你带两瓶。
……
在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中出了门，周毅急匆匆地赶往火车站。刚下出租车，周毅便一眼瞅见郝嘉正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地张望。他朝着她大步走过去，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春日的暖阳。
???周毅久久地拥抱着郝嘉，一点也不在意被别人看成风景。他的一颗躁动的心恨不得从胸腔中蹦出来向全世界宣布——“我爱郝嘉！”
??“我爸直夸你买的酒好呢，我的天，你是没看见，他喝的那叫一个香！就跟喝的是孙悟空从蟠桃会上偷下来的那神仙酒似的！”周毅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像一个夸张的小品演员。郝嘉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微笑着。她看着周毅孩子似的表情，突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被囚禁了多年的爱情在她的体内苏醒，沿着每一根血管游走，膨胀到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公然炫耀着她爱的富有。
???爱情，能够让深陷其内的每一个男男女女发疯。周毅的激动被郝嘉无限深情的凝视斩断，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停止了，他用全身的力气更紧地将郝嘉拥在怀里，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跟我一起走吧……”
???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们提着大包小包步履匆匆，路过周毅和郝嘉的人们，都忍不住回头再朝他们望上一眼。车站广场上等客的出租车司机们倚着车门架着胳膊笑眯眯地满足着，很享受观赏这场生动的真人版小电影。
???郝嘉羞涩地从周毅怀里挣出来，拉着他的手走进候车厅。周毅恍然间感觉自己已然蜕变成了需要被照顾的对象。来自于女性的强大温柔力量如水一般吞没了他。此刻，他只想自己是那个最原始的处于无知无觉状态的新生婴孩。
???上车之前，周毅几乎是撒着娇央求郝嘉，“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脸。郝嘉嗔怪地拒绝了他。“这里。”周毅孩子气地把自己的包往地上一放，一副不给满足就不上火车的赖皮相。众目睽睽之下，郝嘉蜻蜓点水般在周毅脸颊上“啄”了一下。早春午后的阳光将冬天余存的寒气驱散，投射在郝嘉的脸上，她面颊微红。
???“给我打电话。”周毅满足地盯着自己的心上人。爱情让他重回襁褓，成为了最纯真的婴孩儿。
???郝嘉指指已经停稳的火车，“好，我知道了。快上车吧。”防无防备的，周毅的唇盖上了她的，她只觉一阵温热。
???“还你的。”转身离开的时候，周毅在郝嘉耳边轻声说。
???火车徐徐开动，郝嘉看着周毅的身形隐入如潮般的客流中，然后，再遁入快速远去的火车车箱里，直到再也看不见。郝嘉久久地在原地停留，周围依旧嘈杂，站台上花圃中一丛丛连翘伸展着长枝桠，上面的点点鹅黄仍然生动，可郝嘉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被谁抽干了灵魂。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依偎的缠绵。这，就是真的爱吧？
???慢慢地往回走，郝嘉不能停止自己的思绪，一些记忆，一些牵念，一些零乱都像被不干胶粘住了一般，撕扯不开，拉拽不断。她拼命想将它们斩断，却又由此牵出了更粘更长的愁思……
???周毅在火车里挤在人与人的缝隙之中，不时地看着腕表，虽然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长，可火车车厢充斥着的来自于不同人体的各种气味的杂糅，对于习惯了消毒水的职业医生来说，还是略嫌痛苦了一些。当扛着重重的蛇皮袋、穿着似乎久未洗过的棉服的一群人从他身旁走过，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导师交给他的关于社会弱势群体健康问题的课题。
???劳动者是光荣的，人类从鸿蒙状态到文明阶段，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创造着世界，改变着自然，可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各种各样的社会问题同时层出不穷地让这个社会难以应对。只要想到自己的工作，周毅就会像个斗士一样，让自己穿上甲衣，全身心进入备战状态。他热爱自己的职业，在科学领域里，他对钻研有着无限热情和冲劲儿，他愿意让自己在每一次同病魔较量的过程中都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然而，一些本来有希望治好，却因为无钱医治而放弃治疗的病人，在决定放弃的那一刻，是那样地让他难过。家属的悲痛，病人的无助，都深深地触动着他。可恨，他不是救世主。
????每当看到经自己手康复出院的病人那幸福的笑脸，周毅也会由衷地感到幸福。工作中的幸福，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那么，爱情的幸福呢？周毅甜蜜地回味着。爱情，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幸福，爱情会让人发疯，会让人生出不可阻挡的勇气。爱情是一个释放香气的容器，也是一个甜蜜的陷井，爱情，令他发昏，可为什么他还是愿意一直这样昏下去？醉生梦死？那就在这样的梦里醉死好了，永远都不要醒来……对，永远！?
周毅站立着，看窗外一棵棵树木向后飞快地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