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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送别

滔滔东去的大江之上,一叶扁舟在烟雨中悠悠荡漾。充满难舍难离情感的琴音飞散在风中,渐渐随着小舟远去。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升上天空,将清辉洒向这个繁华的都城。

建康城并未安静下来,侈靡的气息慢慢升腾,弥漫在空气中。街上行人如潮,秦淮河画坊如织,长江上渔火点点,茶坊酒肆笑声阵阵。

只有这狮子楼的雅间里一片寂静。

那些大臣们都看着韩子高,等他答复。顾欢和高长恭对视一眼,都没吭声。他们两人在这里的身份不过是布衣草民,对这种事情根本没资格说话,能让他们在旁边听已是天大的面子,搞不好已经有人在心里琢磨,准备事后杀人灭口了。

韩子高沉默了很久,似乎在仔细掂量。那些朝廷重臣都不敢催他,等了一阵,便有意闲聊起来。

刘师知看着顾欢,笑着问:“顾三公子是哪里人啊?”

顾欢眨了眨眼,有些犹豫,就怕乱说个地方却不巧遇到“同乡”,那就露馅儿了。

高长恭立刻道:“我们是兰陵人。”

顾欢心里一惊,表面却很沉得住气,跟着点了点头,一脸的诚恳。

高长恭心中暗笑。他们两人这是第一次出来游玩,也是第一次联手骗人,玩了几个月,编了好多次瞎话,现在早就配合默契了。

“哦。”刘师知的脸上虽然仍带着微笑,声音里却有了一丝异样,“跟萧将军是同乡啊。”

他说的兰陵并不是高长恭的封地,而是常州附近的兰陵郡,人们通常称之为南兰陵,以便与齐国的兰陵郡区别开来。

“萧将军?”顾欢茫然,看了一眼韩子高。

高长恭心里却明白,但默然不语,也装出一无所知的模样。

见他们不似作伪,那几个大臣的神情都放松下来。华皎笑着解释:“是萧摩诃将军,本朝有名的猛将。”

“哦。”顾欢恍然大悟。

萧摩诃是陈国第一猛将,骁勇善战,现在却是陈琐的亲信。真要说起来,他其实与高长恭也算得上是同乡。兰陵萧氏是有名的世家望族,虽然比不上荥阳郑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清河崔氏这四姓最高门,却与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渤海高氏的门第相当,身份贵重。西晋末年,北方士族为避战乱大举南迁,兰陵萧氏也南下渡江,徙居至常州附近的兰陵郡。如今,王、谢、袁、萧四姓并列为南朝四大高门,族人满布朝野,势力强大,其中便有不少是陈琐一党,深为保皇派所忌。

他们既然是兰陵人,却不知同乡中最为有名的萧摩诃,很易启人疑窦,高长恭立刻说:“敝兄弟乃山野之人,只喜纵情山水、吟诗作赋,一向不关心朝中之事,兰陵萧氏又是豪门望族,在下等不敢高攀,因此不大清楚。”

顾欢听他说喜欢吟诗作赋,肚里笑得打跌,表面却一本正经,连连点头。

韩子高一边思索,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本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忽然看到顾欢眼中有种拼命忍耐却仍然流露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脸上不由自主地也有了一丝愉悦。

刘师知一听,顿时大为高兴,“原来顾二公子也喜诗词歌赋,实是不胜之喜。可否将大作示下,老夫洗耳恭听。”

高长恭一怔,心里暗自叫苦,急中生智,谦逊地说:“各位大人才高八斗,在下实在惭愧,献丑不如藏拙……”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看向顾欢。

那些大臣纷纷出言夸赞,用词冠冕堂皇,却都流露出好奇之色,定要高长恭吟诗一首才肯罢休。

看到高长恭隐带求援的眼神,顾欢有些无奈。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够作弊?她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便提醒道:“二哥,上次我们在江边赏月,你不是作了一首《旅夜书怀》吗?不妨拿出来,向刘大人请教一二。”

那首诗其实是顾欢触景生情,顺口吟咏出来的。原作者是杜甫大人,不过反正他老人家要等到一百五十年后才出生,现在借用一下也无妨,不过是抒发一下当时的感受,顾欢便顺手拿来用了。

高长恭不善舞文弄墨,记性却非常好,凡是顾欢吟咏过的诗词全都记得,反正他的就是顾欢的,顾欢的也是他的。此刻正当要紧关头,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当即曼声吟道: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叫起好来。刘师知很兴奋,亲自去拿文房四宝,要请高长恭将诗句写下来。

顾欢立刻跟过去,从刘师知手中接过墨条,很有礼貌地说:“刘大人,怎敢劳动您老大驾?还是让在下来吧。”

刘师知做出礼贤下士的姿态,大部分也是给韩子高看的,既然目的达到,也不便太过矫情,便笑着点头,让开两步,站到一边。

见他如此,其他官员也不便再坐着,都凑趣地上前,有的捻须微笑,有的负手而立,都看着书案前那个清秀的少年。

顾欢磨好墨,提起狼毫,笔走龙蛇,一挥而就。举止颇为潇洒,大有名士风范。她退后一步,看了看宣纸上的字迹,便从容搁笔,抬头笑道:“献丑了。”

“好。”刘师知首先称赞,“天质自然,丰神盖代,大有书圣之风。”

“正是。”到仲举跟着夸道,“飘若游云,矫似惊龙,确实不凡。”

“平和自然,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王暹欣赏地说,“既有汉魏遗风,又含鸿鹄飞张之态,十分难得。”

“这诗意更是好。”殷不佞看了一眼高长恭,“两位顾公子真是才华出众,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听他们滔滔不绝,招揽之意溢于言表,顾欢赶紧抱拳团团一揖,谦逊地道:“在下兄弟生性懒散,好读书不求甚解,喜山水无远弗届,最大心愿便是仿效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知秦汉,无论魏晋。若是再有‘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满堂前’,那便得其所哉。”说到后来,她已是由着性子,信口开河了。

高长恭听得暗笑不已,表面上却很认真地点头,“我二人胸无大志,只想悠闲自在地过日子,在下拙作中也是此意,还望各位大人海涵。”

“顾二公子言重了。”刘师知赞赏地点头,“两位顾公子淡泊名利,堪比前朝竹林七贤,令人敬佩。”

“不敢,不敢。”高长恭连忙谦逊地谢过。

“如今世风日下,人欲横流,两位顾公子却是一派赤子之心,实属难得。”华皎颇为感慨,“子高能有你们这两位兄弟,幸何如之?”

“正是。”站在最后的韩子高含笑点头。

“是我二人高攀大哥了。”顾欢说着客套话,望向韩子高的眼里满是亲切。

“兄弟何出此言。”韩子高有些不悦,“你我三人意气相投,身份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对啊。”高长恭生性豪迈,不喜咬文嚼字,装模作样,应酬那些陈国大臣到现在,已然不耐烦,便道,“请各位大人就座,继续畅谈,别让我兄弟二人扰了雅兴。”

众大臣这才回到桌边坐下,重新把视线投向韩子高。

屋里再度寂静,夜风中一直有吴侬软语的清唱在飞扬,此时便清晰地传了进来。

顾欢和高长恭一到建康就努力学习这里的方言,勉强能说能听,又自称走南闯北,自然在口音中带着南腔北调,刚才与那些大臣们说话才没露马脚。此刻被屋中的气氛感染,也不由自主地侧耳细听。

歌声婉转悠扬,未闻丝竹弦乐伴奏,似乎只是一位女子独自哼唱,却别有一番韵味。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西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直到唱完,那音调仍然悠扬不绝,回味无穷。

顾欢忍不住轻声赞道:“吴越小调实在动人,可与诗经之风雅媲美。”

高长恭立刻附和:“是啊,余音袅袅,绕梁三日不绝,令人心醉神驰。”

他们语出自然,发乎于情,几位朝中重臣都很欢喜,微微点头。

终于,什么闲话都说完了,韩子高也知拖不下去,便轻咳一声,谨慎地道:“安成王乃先帝胞弟、当今圣上的亲叔父、顾命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偶尔有些……架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如今周国势大,齐国亦不弱,我朝皇权更替,最需安定,切勿引发局势动荡,方为上策。各位大人,依敝人愚见,是否可以暂时抛开个人恩怨,以国事为重?”

除了华皎外,其他几位大臣都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刘师知叹了口气,“如果韩大人不肯仗义相助,当今圣上危矣。韩大人与先帝情深意笃,难道竟眼睁睁看着他留下的江山毁于居心叵测之人的手中?”

“自然不会。”韩子高正色道,“如果有人当真想觊觎皇权,危及帝位,韩某第一个便放不过他。”

那几位大臣顿时舒了口气,眉宇间有了几分喜色。

“如此甚好。”刘师知愉快地笑道,“韩大人忠君爱国,天下皆知,果然不负先帝厚望。这样一来,我们便放心了,太后与皇上也会安心许多。”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人纷纷附和。

“有韩大人站在我们这边,安成王应会有所收敛,皇上亦可稳坐江山。”

“韩大人镇领军府,士马最盛,谅那起子奸狡之徒亦不敢轻举妄动。”

顾欢保持着茫然无知的天真模样,心里却有些看不起这几个大臣。表面听上去谀词如潮,其实却是意图把韩子高套得牢牢的,今后为他们所用。

高长恭也很清楚这些人的用意。哪里都有这样的臣子,所有宫廷中都有这样的派系争斗,而手握兵权的人便理所当然地成为拉拢或陷害的首要目标,他自己在齐国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因为他是皇族血统、金尊玉贵,那些人才会有所顾忌,不会像韩子高这么危险。他呆着脸,看着那些陈国重臣的言行举止,心里默默地为韩子高担忧。

那个俊美的男子却似并无忧虑,只是淡淡地笑着,脸上有着适当的恭谨,做凝神倾听状。自从陈茜驾崩,他在朝中议事时便始终保持着这种姿态,很亲切,很漂亮,其实骨子里却是超然物外的淡然。

终于,那些人约好以后多多联系,互为支援,便纷纷告辞离去,只有华皎留了下来。

韩子高礼貌地送那些大臣出门,华皎便看向高长恭,微笑着说:“我第一次看到像无忧那么美的男子。”

“过奖。”高长恭微一躬身,淡然一笑,“在下哪里比得上大哥?”

“你说你是兰陵人,到底是南兰陵,还是北兰陵?”华皎闲闲地道,“听说齐国的兰陵王美如天人,且骁勇善战,猛不可当,《兰陵王入阵曲》更是传遍大江南北,编入歌舞,众人争相传唱。华某对那位异国的王爷心仪已久,只恨不能一见真容,可叹啊。”

高长恭只有对着顾欢的时候比较迷糊,对外人是相当戒备的,反应十分敏捷,闻言便道:“在下也听说过那位兰陵王的美名,不过,我大哥肯定比他略胜一筹。能与大哥金兰结义,我们兄弟已是心满意足,看不到那个兰陵王也就算了。”

顾欢立刻点头,“正是,我们都喜欢大哥,才不想去那个北兰陵呢。”

两人煞有介事地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打消了华皎的疑心。江南灵秀,美人颇多,韩子高是南朝第一美男子,却也不能说就再没有第二个长得美的人。再说,齐国一直在与周国和突厥对峙,他们重要的大将兰陵王不太可能跑到陈国来。这么想着,华皎便心平气和地笑了,倒是有了真心结纳之意。

过了一会儿,韩子高才返回来坐下,脸上犹如面具般的笑容已经消失。

华皎看着他,关切地道:“你是怎么想的?”

韩子高轻声说:“华兄,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还是与我回府一叙吧。”

“好。”华皎立刻赞同,“愚兄正有此意。”

他是乘车来的,四人便一起上去,驶往韩府。

华皎微笑着问:“子高,你这两个兄弟是哪里来的?以前都没听你说起过。”

韩子高看了看身旁的顾欢和高长恭,愉快地说:“在玄武湖边遇到的,觉得性情相投,一见如故,便结为八拜之交。”

“哦,那也算是有缘了。”华皎点头,“古语有云: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么说起来,你们还有点像是刘关张桃园结义,不错,不错。”

顾欢他们听了,也都笑了起来。

韩子高说得语焉不详,华皎也不再细问。他与韩子高相交莫逆,想查探这两个人的身份也不过是担心韩子高的安危,既然好友如此笃定,他便不必多此一举了。

回到府中,韩子高温和地对高长恭和顾欢说:“二弟,三弟,你们先去歇息吧,明日我会送你们。”

“是,大哥。”两人听话地答应着,便径直离开了。

华皎看着两人在月色下渐行渐远,忍不住问道:“他们真的要走?”

“是啊。”韩子高淡淡地说,“他们爱玩,在这里玩够了便要离去。以后有机会,他们还会再来看我的。”

华皎点了点头,便跟着他去书房商谈。

高长恭与顾欢散着步,沿着湖边小径,缓缓而行。

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向大地,照着那些精致的亭台楼阁、平静的湖水、莲叶荷花,空气中飘荡着水汽与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高长恭握住顾欢的手,低低地道:“当年,大哥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的时候,华皎是散骑常侍、左卫将军,二人交情匪浅。后来大哥东征西讨,相继平定陈昌、留异、宝应,陈国再无内乱,他也因屡建奇功而权倾天下,而华皎则随吴明彻平定周迪叛乱,也因功得授使持节、都督湘巴等四州诸军事、湘州刺史,将军、常侍如故。陈茜驾崩后,陈伯宗即位,立刻将他改封为重安县侯,食邑增加一千一百户,进号安南将军。由此可见,陈琐和刘师知两边都在竭力拉拢他。华皎不但在陆上是一员勇将,而且擅长水战,这在江南水乡更是不可或缺。陈茜对他相当器重,便是周国与我国也都很重视他,毕竟长江天险是南方的屏障,只要志在天下,就必然会有水战。现在,华皎手握重兵,节制湘州、巴州、武州、荆州诸军事,独抗周国,势力强大。有他与大哥联手,当可力保大哥无虞,你就不要太担心了。”

顾欢点了点头。

华皎与韩子高的交情那是不用说的。史书记载,陈琐诬陷韩子高谋反,将他下狱后毒死,华皎闻讯大怒,竟向周国借兵,公然反叛朝廷,为韩子高报仇。这样深厚的情意,竟至叛国谋逆的地步,实属罕见。从目前形势来看,韩子高有华皎这位知交好友鼎力相助,是完全能够自保的,可无论如何,他终究没能保住韩子高,这是最让顾欢担心的,却又无法说出来,只能在心里叹气。

高长恭握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将信心传送过去,努力给她以慰藉。顾欢转过头去看着他,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不管怎么样,她来到了这里,韩子高就不再是孤军。他们已经是一家人,无论前面会遇到什么情况,她和高长恭都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用所有的力量去支持他。

回去后,秋燕已经在春喜的帮助下将高长恭与顾欢的东西收拾好,分门别类地放进箱笼包裹中,高明和高亮则安排好了舟车事宜。

高长恭听高明与高亮禀报详情,顾欢则检查了行李,然后便让他们全都去睡,明日一早起身,准备上路。

顾欢却难以入睡,离情别绪涌上心头,种种忧虑萦绕不去。这一夜翻来覆去,很不安稳。高长恭明白她的心情,一直搂着她,不时拍抚,轻声哄劝,终于让她在凌晨时分沉沉睡去。

高长恭看着窗纱外隐现微白的曙色,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一早,韩子高先去上朝,午时回来,陪他们用过午膳,便送他们往江边码头。

江南烟雨是美景之一,“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听着都美不胜收。此刻便是细雨霏霏,更衬托着离愁万千。

韩子高已换下官服,身穿素净长衫,更显飘逸出尘。幸好他们乘坐马车,不然定会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

高长恭已被顾欢如过去般将相貌改变了些,没那么倾国倾城,只是普通的清秀。韩子高见了,不由得微笑,“看来,我以后也得这么弄一下才好。”

“好啊。”顾欢兴致勃勃地道,“大哥,下次我来看你,帮你易容改扮,这样我们一起出去玩的话,就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行。”韩子高笑着点头,“我等你再来。”

马车没有到城内的江边码头,而是出了建康城,驶到燕子矶附近。这里比较清静,码头边虽然仍是白帆点点,却没有城里的人来人往。

高明、高亮事先已雇好船家等在这里,看到高长恭和顾欢下了车,两人便迎了过来。

韩子高送他们走到跳板前,温柔地说:“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顾欢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他怀里,哽咽着道:“大哥,我舍不得你。”

高长恭的眼睛也有些发热,哑着嗓子说:“大哥,你要当心,陈琐居心叵测,野心不小。”

“我知道。”韩子高搂着顾欢,轻轻地道,“这是个权臣当道的时代,周国有宇文护,齐国有和士开,我国有陈琐。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会当心的,你们也要小心。二弟,你名闻天下,只怕会为人所忌,特别要谨慎。”

“我明白。”高长恭的神情有些黯然,“大哥,你我处境大致相同,不过你要更危险一些。如果有什么变故,务必送信过来。我把高明、高亮都留下,方便你我之间传递音信。”

韩子高微微点头,“好。”

顾欢的眼泪慢慢止了,这才抬起头来,对韩子高说:“大哥,我们结拜的时候,可是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你一定要保重。如果见势不妙,万不可束手待毙,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高明、高亮可以护着你过江来找我们。只要一过长江,你就安全了,那陈琐再是嚣张,谅他也不敢贸然进犯我大齐。”

“对。”高长恭立刻点头,“大哥,如果朝中发生变故,危及你的安全,千万先保住自己,再徐图后计。”

韩子高含笑听完,只温柔地说了一个字:“好。”便用袖子替顾欢擦掉脸上的泪水。

顾欢环抱着他的腰,一声声地叫着:“大哥,大哥。”实是万分不舍。

韩子高柔声道:“欢儿,大哥有了二弟和你,心里很开心。你也不要难过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好吗?”

顾欢连连点头,却仍然紧抱着他,久久不肯放开。

远处也有人在送别亲人,一阵阵哭泣声隐隐传来。不知在何处,有女子轻声唱着:

郁郁陌上桑,盈盈道旁女。

送君上河梁,拭泪不能语……

郁郁陌上桑,袅袅机头丝。

君行亦宜返,今夕是何时……

细雨绵绵,伴着忧伤的歌声飞扬,更令人伤感。

过了很久,韩子高疼爱地轻抚顾欢的头颈,温柔地安慰道:“欢儿,明年吧,待朝中局势稳定,我便向皇上告假,过来看你和二弟,好吗?”

顾欢点头,心里却更是担忧。如果等到明年,韩子高还平安无事,那就好了,情势只怕未必有那么乐观。不过,再是忧急,她也明白,即使韩子高出事,也不是旦夕之间,而她的假期已满,必须回去复职,不然便授人以柄,不但可以拿来攻击高长恭,甚至还可以进一步抨击自己的父亲和义父,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终于,她放开韩子高,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高长恭走上跳板。

韩子高挺立在码头上,平静地看着他们。

顾欢和高长恭都向他挥手作别,韩子高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也向他们摆了摆手。

高明尽职尽责地撑着伞,替韩子高遮挡着飘飞的雨丝。高亮站在侧后,随时注意周围的动静,以保护他的安全。韩福与韩府的几个家人站在后面,对这两位顾公子的护卫印象深刻。

船桅上扬起风帆,乘风向北而去。

顾欢看着愈来愈小的韩子高的身影,不由得泪眼模糊。忽然,她对后面站着的郑怀英说:“我想弹奏一曲。”

郑怀英身边的小童飞快地把背着的琴取下,从袋中拿出,双手递上。秋燕立刻从船舱里拿出坐垫,放在船头。

顾欢盘膝坐下,凝注全部心神,弹奏起来。

悠扬空灵的琴音立刻在江面上传扬开去,随风飘荡,正是脍炙人口的《高山流水》。

滔滔东去的大江之上,一叶扁舟在烟雨中悠悠荡漾。充满难舍难离情感的琴音飞散在风中,渐渐随着小舟远去。这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实是如诗如画,难以忘怀,而在韩子高心中,更是无比感动,一生都不会忘记。

顾欢将这一曲《高山流水》弹了两遍,江岸已经远离,渐渐消失在迷离的雨雾中。她这才停下,有些难过地看着江面。

高长恭一直站在她身旁,替她撑着油纸伞,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搀她,轻柔地说:“欢儿,你的心意,大哥都已知晓。此刻雨势渐急,咱们还是回舱里避一避吧。”

顾欢也不再固执,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将琴递给郑怀英的小童。

众人一起进了船舱,秋燕已用红泥小炉煮水,沏好茶,逐一端到他们面前,放在当中的小桌上。

在座诸人都知道顾欢与高长恭的关系,她也就不再遮掩,倚在高长恭怀里,神情间依然很伤心。

郑怀英从小童手中拿过琴来,放于膝上,十指轻扬,弹了一曲《静夜思》。

乐声轻扬,勾画出月光如水、夜色如梦的情景,能使人定心宁神。顾欢一夜未能安眠,情绪大起大伏,着实疲倦,渐渐地便在琴声中睡着了。

秋燕立刻从行李中抽出一张薄毯递过去,高长恭将顾欢裹住,抱在怀中,脸上浮现出怜惜与疼爱。

直至船到北岸停泊,顾欢也没醒来。高长恭将她抱上岸,乘上已在此守候的马车,便向北而去。

由于销假之日已到,第二天他们便弃车骑马,一路疾行,直奔青州的治所益都。

顾欢依然情绪低落,但不想让高长恭为自己烦心,便强行控制着,努力表现出比较正常的状态。高长恭果然没有察觉,以为她的心情已然平复,心里颇为高兴。

一行人奔进城中,高长恭便直接去了刺史衙门,与等着卸任、好去别地赴任的前刺史进行了形式上的交接。其实双方的幕僚早已把什么事都办得妥妥帖帖,但两个主官却必须当面移交印信,这才算正式完成了交接事宜。

前刺史对这位鼎鼎大名的兰陵王相当景仰,此次调任别职又是升迁,自然心里高兴,便在城中酒楼大摆宴席,为他接风洗尘,同时介绍本地的诸位官吏与他认识。大家觥筹交错,一团和气,纷纷对高长恭表达仰慕,并表示一定唯他马首是瞻,勤勉政事,以报皇恩。高长恭自是百般谦逊。众人其乐融融,大醉而归。

次日一早,前刺史便离开益都,去新的地方赴任。

高长恭正式接任青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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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为一个时空快穿局的恶毒女配专业户,苏棠的责任就是!拆cp!拆cp!拆cp!(划掉)咳咳咳,拯救于各个崩坏位面中男女主的感情!忙碌了许久的苏师傅终于在高龄23岁时结束了长达整整20个高级位面的恶毒女配任务,在即将离开位面,传送到快穿局,辞职不干,开始美好的退休养老生活时……原系统跟抽风了一样,崩!坏!了!“警告,警告,系统出现异常,宿主是否选择注销原系统,启动备用系统”注销,可想而知等同于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一去不复返可是又能怎么办不注销:连人带空间都得死!注销:重新开始!之前的丰功伟绩,位面任务进度全部为0!当初签订条约她苏棠就是看中了可以离开时空快穿局才签的,没想到!关键时刻自家团团那么不争气直接崩坏可是那又怎么办,苏棠只能将无数句mmp憋在心里扣扣索索的注销了!!!就这样,苏棠只能在自己心态不崩溃的前提开始快穿,又双叒叕的再一次被迫开启快乐的攻略日常,而这位少女还并不知道等待她的又是怎样的腥风血雨“备用系统‘病娇调教系统’正在启动中…”PS:1v1男女主情史干净,无贱人干扰、无婊砸插足、无白莲嘤嘤嘤、无绿茶夜半call,各位读者请放心食用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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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虚拟潜行”吗?你想真正置身游戏之中吗?——《ParallelRealityOnline》请收好这来自异界的邀请函。【请别在意名字简介这么高大上……其实就是个大型打怪通关、社交恋爱类游戏文。。最后致敬《刀剑神域》,感谢它为我种下了新世界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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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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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幸福只需一张床:亲情篇

    幸福只需一张床:亲情篇

    本书是微型小说集。本套书精选了3000篇闪小说,所有篇目均为国内公开报刊发表过。每篇都有独到的思想性,画面感强,让读者读其文,闻其声,脑海中萦绕这些故事的人物和画面。适合改编成手机短信小说。这些闪小说除了通过故事的演绎让读者了解这些闪小说的内容和领悟其中的深刻含义外,特别对广大初高中生读者的心灵是一次很好的洗涤,对他们往正面的成长和经验的积累有很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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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会偶而玩玩梗的作者第二个作品,虽不能保证让各位看的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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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去真人,只记下微蜉人生中一些大小真事,可堪往后余生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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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从不是一个人的付出,遗憾是以为一个人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