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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红豆最相思(2)

记者又是问道:雷夫人,听说你和雷先生已经分居,是不是婚姻有变?是不是因为您的母亲是杀*人犯的原因,所以他不愿意和你有牵扯?你们是否打算平静离婚?雷夫人,请回答一下好吗?

蔚海蓝又道:抱歉,我刚才说过了,每个人只能提一个问题。最后一位记者所提的最后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所以今天就到此结束。请各位马上离开,希望各位合作。噢,对了,还有就是我真的很高兴各位今天来到H&L参观,包括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参观H&L,这里是我的私人时装设计工作室。不过最近正要换地方,新地址是……

现场实况播映到最后一个镜头,一瞬间定格于她完美微笑的安宁脸庞,她将工作室的搬家新址报出,而后她站起身来,不再理会任何记者,慢慢地走上楼去。整个场面异常的沉静凝重,明明没有激烈的争执和叫嚣,可却有种肃杀过后豁然,以及难以言语的味道。

记者们面面相觑,一瞬间呆了,而后镜头切换至实地采访的记者,又冲着屏幕说了一堆结束语。

聂文诚拿着遥控器按了暂停,画面就卡住不再动了。

遥控器在手中转得飞快,聂文诚忍不住笑出来,啧啧赞叹,“我真是服了,嫂子就是嫂子,最后还不忘记自我推销。”

“经营手段高明,懂得抓住时机。”秦臻也终于开口,漠漠说道。

其实两兄弟是真心实意地佩服蔚海蓝。

那样的场面,她竟然能临危不乱,记者是出了名的刁钻难搞,更何况这次显然是有人暗中散布了消息,故意算准了时机来堵人,问题都是犀利无比,直击要害的那种。可她每个问题都回答得那么坦然,丝毫让人抓不住把柄。

最绝的是,处理完棘手的采访,还要替工作室宣传。

两兄弟从前只觉得蔚海蓝不过是个挺傲挺冷挺会耍大牌的女人,现在可就一下子扭转了。

雷绍衡依旧坐着不动,沉默了俊容,不知在想什么。

“嘿,嫂子威武,嫂子永垂不朽。”聂文诚又贫了两句,嬉笑的神情随即收敛几分,话题一下子带入正轨,正色说道,“大哥,二哥,你们看这个事儿,是谁搞出来的。”

秦臻道,“你心里边儿不是早就有答案了。”

聂文诚虽然是盛世集团董事,可是建筑这一块,不是他管的,他也不涉足,兄弟仨分工明确,不会有任何分歧异议,只是聂文诚也知道,鸿丰集团的少董杨慕清回来了,董事长杨丰数年前早已退居幕后,几年前就不曾太多露面,一手抓了决策权。如今,消息得知他已出国远游了,所以整个集团交给杨慕清接手。杨慕清虽说是副董事,实则是行使着董事的权利。

杨慕清一回到春城,就在地皮的竞标和政府规划的城区建设等项目上和蓝天建筑成了冤家对头。两家公司为了利益之争,自然是你死我活,明招暗招都使了不少手段。杨家虽然根基深厚,可惜杨慕清这几年都不在春城占地,所以人脉方面不及雷绍衡。

雷绍衡接二连三夺走了许多大型项目,使得鸿丰集团始终处于劣势,只分到一小杯羹,这让杨慕清大为不爽。媒体方面亦是对蓝天建筑大肆吹捧称赞,杨慕清的压力不小,必定要采取战略反击,这样才能扳回局势。

只是没想到,杨慕清竟然想了这么一出,挖根刨底的翻背景,先从蔚海蓝这边下手,看来是要给予雷绍衡负面新闻,使得雷绍衡蒙黑,造成局面动荡,那么杨慕清就可以从中抓住机会获利。

蔚海蓝刚才不提婚姻现状是正确的,就算不是因为赵娴,只要他们在这个时候有婚变的可能,那么外边也会描黑刻画成雷绍衡为了一己之利,所以想要撇清关系,这样在道德方面就被黑了。

负面消息一多,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杨慕清这一招之后还安排了什么惊天之事,那就不知晓了。

“哥,你拿个主意。”聂文诚望向雷绍衡,秦臻亦是瞥向他。

雷绍衡却是纹丝不动,没有多少表情,他嘴角的笑容卸下了,冷漠霸气,透出一丝狠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能猜透,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眸一垂,只在瞬间勾起嘴角,从容无谓地说道,“走一步算一步,能过一天,是一天了。”

聂文诚皱眉,虽然他知道雷绍衡一定是在静观其变,可这一次他总觉得方才雷绍衡所说的话,怎么听都有种末路的感觉。

秦臻取了烟甩给两兄弟。

会议室的大门被敲响,聂文诚喊了一声,秘书便推门而入道,“聂董,大厦外面有很多记者,他们不肯离开。还有,刚刚收到的最新行情,盛世的股票价格小幅度上升。”

“哟,开始反弹了。”聂文诚玩味说道,“成,我就去瞧瞧。”

聂文诚刚要走,秦臻也接到一通电话,挂了线道,“我也走了。”

“算的还挺准的,让我们谁也没闲着。”聂文诚笑道。

两兄弟齐齐起身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雷绍衡一人。

雷绍衡闷不作声抽着烟,他突然拿过遥控器,将镜头倒退,放回到方才那一幕。

她的笑容,美到灼痛眼眸。

而那一句话,他反反复复的快进快退,听了不下百遍。

这恐怕是春城最炎热的一个夏季,上午十点,阳光晒着大厦的玻璃镜面,炙热的温度直接透进来。

鸿丰集团大厦办公室,杨慕清扯了扯领带,欣赏完电视的直播,他按了关闭。只是对于那个叫蔚海蓝的女人,突然也有了几分敬意,还有一些好奇,这个女人果然不同,怪不得能让几个男人为了她翻天覆地的。

杨慕清的兴趣也只是潜在的闪过,没有过多,他立刻吩咐下属,继续买进盛世集团的股票。

“少董,现在的行情还没有跌,这个时候买进……”

下属的话刚说到一半,杨慕清冷声打断,“你懂什么!马上就去买!我要在今天之内拿下盛世百分之四的股票!立刻去办!”

“是,少董。”

下属匆匆退走,杨慕清满意地微笑。

突然,手机响了。

杨慕清不疾不徐地拿起,瞧了一眼,只见那个号码显示,他故意磨蹭了下才接起。

杨慕清还未开口,就听见唐婉厉声喝道,“杨慕清!你是不是男人!”

杨慕清道,“我是不是男人,你难道不知道?”

“你能不能别那么卑*鄙,你拿女人作文章算什么能耐?你拿别人的母亲说事儿,你是不是太缺*德了!”唐婉气愤地数落指责。

杨慕清道,“我什么都没做,怎么算是卑*鄙*缺*德?而且那些都是事实!”

唐婉咬牙切齿,冲着他吼,“杨慕清!我最痛恨拿家人说事儿!”

唐婉的母亲因为痨病倒下了,久病不愈,负担不起医药费,唐婉才下了海卖身。后来又因为其弟唐志奇混黑借了高利贷,唐婉继续迷足深陷。杨慕清替她摆平了唐志奇的麻烦,这才欠了钱跟了杨慕清。后来唐志奇也不知所踪,唐婉就鲜少会提起家人。

杨慕清知道这触痛了唐婉的伤疤,他本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唐婉又道,“你彻底让我恶心了!”

杨慕清突然一慌,而后怒气又上来了,森森说道,“那就恶心一辈子吧!你等着看,看看他是怎么倒了怎么像条狗一样求我的!”

“啪”一声响,那边已经断了。

杨慕清握紧了手机,猛地摔向一边狠狠砸去。

杨慕清又将下属唤到跟前,“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少董,正在收购盛世股票。”

“谁问你这个事儿了?蠢*人一个!”

下属立刻会意道,“有关雷绍衡进过劳教所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明天一早,各大新闻报纸杂志都会是头条。”

杨慕清默了下,开口说道,“提到白家人的,给我封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报纸杂志新闻,所有的篇幅,都是有关于雷绍衡的负面消息。一整个版面,大篇幅的报道,将雷绍衡背后的身份全部揭开。整个春城,掀起了新一番的滔天风浪,而报道的内容让人瞠目结舌,不免叹息,原来大名鼎鼎的雷律师,他的背景竟然这么不堪。

报道上如此写到——

雷绍衡原名白宇,曾经潜入一个摄影师的家里盗窃。但是被中途折回的摄影师撞见,两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白宇盗窃不成,将摄影师打成重伤逃走。摄影师报警录案,白宇被拘留。未满十八周岁的少年白宇,后因入室盗窃罪以及恶意伤人罪被判案,进入劳教所劳动改造了一年。

除了文字叙述之外,还有明确的照片证明,以及当时法院判案时的录像证据,截了清晰的图像,大大小小共有五幅。

所选的图像,都是刻意挑选了最佳角度。

尽管是黑白照片,可是照片里那个沉默冷俊的少年,清楚可辩。

少年戴着手铐,在狱警的带领下入审判庭。包括他进入劳教所时的寸头照,还有他在狱中排队就餐,各种不同的场景,照片取景五处,从最初到最后,完整地记录了他从被判刑到释放的全过程。

少年的模样,和如今的雷绍衡大有不同,雷绍衡是温柔的绅士,风度翩翩,而那个少年太过沉寂,只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紧盯,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不满愤怒桀骜不逊,仿佛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充满了仇恨。

可是这个少年,分明就是雷绍衡。

从清早开始,消息的传播速度可谓是所向披靡,如坐火箭一般。

不出一个小时,大街小巷全都在谈论雷绍衡。

蓝天建筑这边白晶晶一到公司,就觉得气氛怪异。这里的老板是雷绍衡,当然不敢大肆议论,这是大忌*讳。可是难免私*底下闲言碎语,毕竟这是大事件,声誉对于一个名人而言,那是不可估计的财富,而且一旦有了污点,就无法抹杀,很难弥补。

白晶晶愈发觉得不对劲,就将平时玩得比较好的两个女同事拉到茶水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告诉我呀!”白晶晶问道。

“晶晶,这个……”

“支支吾吾做什么?为什么不说啊!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那两个女同事被她缠得不行,终究还是没办法隐瞒,也知道不可能瞒不过,索性就拿了报纸给她看。白晶晶一看见那些黑鸦鸦的文字,只觉得又气又怒,双手拿着报纸,一下将那纸张给抠破了,“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白晶晶将报纸抓成一束,奔向了雷绍衡的办公室,可是却被告知他不在。白晶晶又要打他的电话,却是已关机。她很难过,根本就无心工作了,只好联系到孟和平,她在电话里哭诉,眼泪就流了下来,“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这样!真的太过分了!”

孟和平这边安抚了白晶晶,说了好久才让她停了哭,“好了,你别哭了,一会儿哥知道了,又要担心你了!你现在就好好工作,好好完成手上的活儿,哥会解决的!知道了吗?”

白晶晶哽咽地应声,又是叮咛一句,这才挂了,“我打不通哥的电话,你要是看见哥了,让他回我。”

孟和平刚安抚完白晶晶,却有人叩开了半掩的门。

孟和平抬头一瞧,竟然是雷绍衡。

雷绍衡漫步走了进去,孟和平立马将门关上,他又是坐回原位,望向他道,“哥,我看到报道了。”

其实说实话,孟和平有预感雷绍衡会来找他。所以当他看见雷绍衡的时候,并没有太过诧异,却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不问都知道,他来找他会说什么,可是孟和平确实替他咽不下这口气。

孟和平神色十分凝重,眉宇之间有着气愤难平,“这么多年了,我觉得她应该站出来说些什么。”

雷绍衡也不多说,对着孟和平的时候,他就是兄长,他是撑起一片天的男人,言简意赅,“记着当年你答应我的话。”

孟和平向来都不会忤*逆雷绍衡,雷绍衡是在自己落魄时伸手援手的人,是培养他念完大学的人,是他这一生崇敬的人,无论多穷多苦,都不会让他和白晶晶受委屈的人,虽然心里仍旧有气,可是他还是强咽下去,只要他放了话,他就不会反驳,“我知道了。”

“行了,你忙着。”雷绍衡作势就要走。

孟和平喊住了他,“刚才晶晶来电话了,他说你手机打不通,让我看见你,就告诉你,让你回她。”

雷绍衡掏出手机一瞧,原来是没电了。

雷绍衡一回到蓝天公司,从后边的地下室而入,避开了围堵的记者。

他让白晶晶上来。

白晶晶心里本来就不踏实,悬在半空,什么也做不了。雷绍衡一回来,她仿佛就有了信念,眼眶一红,眼泪又要掉下来,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忍着没落下,“哥,你怎么手机关了,我找不到你。”

“没电了。”雷绍衡笑道。

“哥,我看见那些报道了,他们都是神经病了,我不会理的,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白晶晶道,泪水蓄满眼眶。

雷绍衡瞧着她,就想到当年,事发后她也是对他这么说的。那时候的白晶晶,也只不过是个孩子,那么小那么可爱,却为了他和那些警察争辩吵闹,大声哭泣,说他是好人。

雷绍衡朝她招招手,白晶晶就走到他跟前。

雷绍衡抽了纸巾,替她擦擦眼泪,“多大点事,哭什么,这都过去了。”

白晶晶呜咽了一声。

“哥肯定没事。”

“恩。”

“那你现在就去工作,给我当后盾。”

“好。”

雷绍衡刚刚劝走白晶晶,又接到了一通聂文诚的电话,让他看电视报道。雷绍衡就按了键,调到那个电台,就看见那幢三层楼的楼房前拥挤了更多的媒体记者,而那个楼房的招牌是H&L,一如昨日的场面。

雷绍衡就看见蔚海蓝被堵在房子里了,那两个助手小妹很慌张。

三楼的窗户,紧关着窗。

记者们没有像昨天那般莽撞的冲进房子里,而是在四周等候,突然画面一个切换,后门这边闪现一道身影,蔚海蓝刚要出去,却又被媒体围堵,她根本就无法离开,只好又退回房子里边去了。

雷绍衡将遥控器“啪”的桩在办公桌上,猛然起身而去。

“雷先生,后边也有记者堵了。”

“阿易,你开车引开他们。”

“是,雷先生。”

于是何易就开走了那辆车,后边坐着王珊,以及另一位男助理。当车子引开记者后,雷绍衡又开了另一辆黑色轿车,亲自驾车一路往城南飞奔而去,他踩着油门,不管红绿灯,没命一样地开。

工作室这边,依旧乱成一团。

“蓝姐,这该怎么办?”助手问道。

蔚海蓝先前已经通知过警方了,确实也派了两个警员过来,可是那些记者没有硬闯,也就不能拿他们怎么办。蔚海蓝这边要出去,却成了一个难题。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力气去拨开人群,真是烦不甚烦。

蔚海蓝豁出去了,她一定要离开这个是非地。

“雷夫人,请问您怎么看雷先生盗窃伤人的事件?您是否事先就知道雷先生犯案过?雷夫人,雷先生改名换姓,如果您不知情,那么是否是雷先生对婚姻的不忠?听说您的母亲给雷先生下跪过,这又是因为什么?雷绍衡先生和您母亲的死,会不会有关系?”闪光灯不断,记者的问题依旧尖锐。

蔚海蓝缄口不答,试图推开人群离开。

可是她的力气根本就无法抵挡,硬是走了半天走不出。

“让开!”突然,一声厉喝震天响起。

蔚海蓝已经有些晕眩,被那些记者推来挤去。可是突然一下子,就瞧见雷绍衡出现在眼前,她从未见过他这么冷酷,愤怒到可以杀人了,她被怔在原地,那些记者也一时也忘记反应。他大步奔向她,她看见他离她越来越近,只是一个恍惚,在这纷扰里他一下握紧她的手。

蔚海蓝莫名一酸,想着以前就觉得这么握一辈子就够了。

如今,她不能去握他了。

“雷先生,您为什么要改名换姓?雷先生您是怎么看待自己曾经盗窃伤人的事件?您后来离开劳教所后,选择了念法律成为律师,是否想一雪前*耻?想要弥补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您和雷夫人是否正在和平离婚阶段?雷先生,雷夫人,请你们回答一下好吗?”

记者们起先还愣住了,而后瞧见雷绍衡出现,急忙又是将镜头话筒对准了雷绍衡,一个个争先恐后,唯恐漏掉什么具有价值的信息,恨不得从他嘴里打探到一言半语,这可是头条的新闻,一定能大卖。

雷绍衡紧紧握着蔚海蓝的手,蔚海蓝觉得他的力气好大,她都被他握痛了。

那些记者还在不断地拥挤他们,蔚海蓝被撞来撞去,车子就停在路边,不过是几米远的距离,可是这条路,蔚海蓝却仿佛是有几万里那么遥远。她虽然不娇小,但是身材很纤瘦,哪里能够抵挡记者的撞击推拦。

人群如暴风雨里的海浪,浪头一个个袭来,蔚海蓝就要被冲跨。

“雷夫人!”有个记者竟然大胆地去抓蔚海蓝,企图阻止他们前行。

蔚海蓝一向是厌恶别人碰触的,终于忍无可忍冷声大喝,“放手!”

她的呵斥传入雷绍衡耳朵,扭头瞧见记者的行为,他强*行拉过她,猛地伸出手臂,霸道地将她揽入怀抱,而在同时用了巧劲,胳膊肘撞向那记者,同时不让记者的冲撞伤到她。蔚海蓝闻到那熟悉的薄荷香味,在这样炎热的夏天,耳边不堪的喧嚣,全都散去了。

“雷先生,请您说两句好吗?”那记者被撞得鼻子也青了,嗥了一声,手里的话筒凑向了雷绍衡。

雷绍衡本是沉默不语,她侧头瞥向他,他依旧英俊耀眼,而那微抿的唇,那样冷酷的神情,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周遭还在叫嚣的记者不禁轻了声,雷绍衡忽而扬起有笑,沉声问道,“你是哪家杂志社的。”

那记者一个哆嗦,支吾了下,不敢回话。

雷绍衡念出记者脖子里的工作证,他轻描淡写地放话,却是杀一儆百,“明天我会召开记者发布会,不过你所在的杂志社,我不打算邀请出席。而且,请你等着林恩事务所的律师函,我会告你恶意搔*扰。”

“雷先生……”那记者顿时苦脸,不知是该如何是好。

而其他的记者瞧见这情形,也不敢再在这个时候放肆地追击,只怕自己也会被“封*杀”,仅是小步地跟随两人。

雷绍衡不再多说一个字,护着怀里的她奔向那辆停靠的车。

蔚海蓝不由自主地反握他的手,忘却了一切,忘却了他们已经分开。

两人飞快上车,记者们不停的拍照。

他们在闪光灯中飞驰而去。

那些记者不再追逐。

开了车窗,蔚海蓝瞧着前车镜,摆脱了纷扰的她松了口气,可是心里边却冉起异样感觉。蔚海蓝没有去瞧他,她也不知道车子要开去哪里,就这么往前奔去,一直一直不要停,胸中有种翻山越岭的壮阔。

终于,车子转进了一处僻静的小公园。

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日,正是上班时间,所以小公园里没有人。

雷绍衡下了车,蔚海蓝也下了车。

树木苍翠枝桠茂盛,那些树影像是纵横交错的人生轨迹,一道又一道,看似连接在一起,可分明是属于各自,毫不相干。秋千架上没有孩子,孤单单的空着,蔚海蓝走过去坐下,一大早上发生那么激烈的冲突,她也确实累了。

这附近没有椅子,雷绍衡也往她身边的那架秋千坐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竟然这中间还隔了一架。

蔚海蓝抬头望向天空,那片蓝天还真是晴丽。

有打火机的声音,雷绍衡抽了支烟,过了半晌,他开口说道,“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了。”

这生疏的第一句开场白,竟然好像是交情浅薄的相识之人。

蔚海蓝握着秋千绳索,轻声说道,“我也影响到你了,扯平。”

雷绍衡突然就笑了。

他的笑让她感到狐疑,她默默侧目望去,他正望着她瞧,心里就有些热热的,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是男声很低沉,“你还是这样,什么都想算清楚,不想欠任何一个人。”

蔚海蓝道,“不欠别人,这样比较开心。”

“是么。”他散漫的问道。

“恩。”

他又说,“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挺不开心的。”

蔚海蓝没有料到他会问这个事儿,她一时措手不及。只好选择了沉默,她不想去回答这个问题。

雷绍衡自嘲的苦笑道,“原来和我在一起,你这么不开心。”

“也不是……”她却急急反驳。

蔚海蓝发现他的眼睛很明亮,有着一丝戏*谑,她知道自己又被他蒙了,她有些讨厌自己,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可是偏偏气不过,她不甘示弱地找茬,同样挖苦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衣服全都搭配得好好的,现在真是失败。”

其实也不能算是失败,只是他太过随意了,黑西服黑衬衣黑领带,清一色的黑,瞧着很压抑。他们还在一块儿的时候,蔚海蓝就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要一墨色的黑,这样不好。

虽然他穿黑色很好看。

当然,这个话她当时没有说。

她不说是因为怕他太得意忘形。

“我也想找那件银灰的衬衣,你放哪儿了?”雷绍衡似有懊恼,冷不丁问道。

蔚海蓝脱口而出,“左边的衣橱,如果你没有动过,那就是右边倒数第六件。”

“衣服都是你放的,我都找不到,这得怪你。”雷绍衡道。

“关我什么事,你不会让……”差点就要说到唐婉,蔚海蓝才意识他笑的愈发狡*猾,她气闷的回过头又不再说话。

那时候,雷绍衡哪里需要去费心思管手机充好电没有。他都不用多说,她一准就替他准备好了。衣服鞋子袜子,里里外外,她全都打理齐全。雷绍衡收回目光,盯着头顶的蓝天道,“全忘光吧,这样就不会不开心了。”

蔚海蓝来不及有所反应,他已经站起身来,“自己回去,没问题的吧?”

蔚海蓝点了个头。

“那就好。”雷绍衡笑笑,他高大的身影朝前走去,离她越来越远。而身边的秋千架,轻轻的晃动,空空如也。

他的身影淹没于那小道尽头,蔚海蓝的心也有些泛空。

蔚海蓝回想起多年以前。

当时她问:开心这种东西,很重要么?

蔚海蓝还可以清楚的记忆那些欢笑逗趣的场景,就在眼底浮现而起,那些画面如此熟悉,可是她竟也尝不到甜蜜滋味,除了苦,就是涩。不是没有开心的,只是太少太短了,不是她麻*木无情,只是最后就记得痛了。

原来痛这个东西,才会叫人记忆深刻。

雷绍衡在宣布明日召开记者会之后,得到了暂时的安宁,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恐怕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形。

三个男人正在通过网络远程视频商议。

“从今天早上开盘起,盛世的股票持续往下跌。不过杨慕清一直在买进,所以现在就追平了。杨慕清昨天就高价买下了百分之四的盛世股票,到晚上收盘,他手中持有的盛世股票,应该会到百分之十。”聂文诚的笑容极为轻雅。

秦臻简短道,“鸿丰要一箭双雕。”

聂文诚分析局势,“政府部门现在知道大哥的背景后,会对他重新评估。春城下面最瞩目的建设工程,就是三座跨江大桥。到时候政府会对外开标,蓝天一定会参与竞标,如果董事本人信誉有了污点,得益者就是鸿丰。”

雷绍衡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说道,“老三,知道该怎么做了?”

聂文诚应道,“哥,你就放心吧,杨慕清这边不会那么逍遥自在的。我的线放得还挺长,该收就收。”

“明天的记者会,重点是什么?”秦臻问道。

雷绍衡幽幽道,“该来就来,该散就散。”

两兄弟不多说什么,一致的沉默了。

只不过,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候雷绍衡如果宣布婚变,对他而言,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更甚至无疑是雪上加霜。

“行,你们该干吗就干吗去。”雷绍衡说完便切断视频,结束了这次的远程。

王珊敲门而入,“雷先生,唐小姐刚才打来电话找您,她说她一定要见您。”

雷绍衡这会儿又是赶去唐婉所住的别墅。

唐婉醒得比较晚,醒来后并没有出门也没有看报纸,所以一个上午她都不知情。等到了下午,用餐的时候她开了电视,这才发现新闻里满是有关雷绍衡的负面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雷绍衡是白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犯案,进过劳教所,有不良记录。

唐婉感到很不安,想到杨慕清电话里所说的话,她就觉得心里生起一股恶*寒,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有把握这么狂妄,原来是早就准备。唐婉慌了,她立刻联系雷绍衡的秘书王珊,她焦急地想要见到他。

唐婉等了一个多小时,这才等到了雷绍衡。

唐婉站起身来,望着他徐徐走近,在这一个小时里,她也想了很多,究竟如何才能让他消除污*点,而她应该做些什么,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她开口说道,“我去澄清,让我站出来澄清。”

“明天你不是要召开记者发布会?我也去!我去把真相说出来!”唐婉很激动,娇好的丽容有一丝偏执和疯狂。

雷绍衡静静道,“就算你说了,有谁会相信?”

唐婉怔了下,她被他一句话给呛住了,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仓皇吼道,“这不是你的错!”

雷绍衡抬眸凝望她,“我确实潜入他的家,也确实将他打伤了,证据确凿的事情,我就是犯了法!”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唐婉摇头,“一切都不关你的事!全是我!”

雷绍衡微笑说道,“别人不会这么认为,如果真的站出来,他们只以为你是被我收买的,故意编造了这些事情博取同情。”

“怎么会是编造!那个摄影师就是证人!我可以和他对峙!”

“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人海茫茫,你以为找得到?”雷绍衡反问。

“那怎么办,那该怎么办……”唐婉只觉得希望落空,茫然然的没有了思绪。

安静了几分钟后,雷绍衡道,“你坐下来。”

唐婉果然往沙发上一坐,那神情很是哀伤。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就不要去做这些无用功的事情。”雷绍衡的声音很低沉,唐婉不知可否地点了头。

唐婉低着头,她的眼睛很红,全是泪水,“对不起,对不起,白宇,如果当年,如果当年我站出来,就不会这样了。”

“我不是受你的唆使,和你完全没有关系。”雷绍衡特别平静,淡淡说道,“之所以会有今天,也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我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自己做出的决定就要自己承受。”

唐婉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印湿了朱红地毯。

而那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雷绍衡嘴角的笑容僵了下,他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不正是她曾对他说过的话。

蔚海蓝这天没有再回去工作室,打电话询问情况,助手告诉她,那边已经没有记者了。可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暂时避避风头。蔚海蓝也不回家,在外面晃了一天,而后找了袁圆,干脆去袁圆家蹭饭了。

袁父特意去买了菜,蔚海蓝难得吃了两碗饭。

这边两人将袁父轰出去,让他和同楼的大叔往外边散步。

袁圆道,“今天听了个故事。”

“故事里边就讲从前有个书生,他和未婚妻约好要结婚。但是等到了那一天,未婚妻却嫁给了别人,书生受不了打击就一病不起。这时,路过的僧人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叫书生看。”

“书生先是看到了茫茫大海,一个遇害的女子一丝不挂地躺在海滩上。路过一个人,看一眼后摇摇头走了。又路过一个人,把衣服脱下给女尸盖上走了。再路过一人,走过去挖个坑,小心翼翼把尸体掩埋了。僧人就说,那具海滩上的女尸,就是你未婚妻的前世。你是第二个路过的人,曾经给过她一件衣服。她这辈子和你相恋,只为还你一个情。但是她最终要报答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把她掩埋的人,那人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书生领悟了。”

袁圆在那里不住的感慨。

“其实我不大信什么神佛的,人有没有前世,谁知道呢,死了以后会不会有来世,又有谁知道呢。不过说真的,听了这个故事,我觉得挺有意思的,总觉得一切都是缘分。”袁圆洗着手,水声哗啦啦的,擦了擦毛巾道,“就比如说我和你,我们就是缘分。”

蔚海蓝笑了,也洗着手道,“那你和秦臻,也是缘分噢?”

袁圆开始装傻,“谁啊?”

“秦臻。”

“秦臻是谁啊?我还真不认识!真的!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而且还挺难听的!你新认识的朋友?”袁圆嘟哝着说道,逗了几句,话题直接一转,“行了!别提他了!提他多扫兴呀!不如提提别的!”

蔚海蓝知道她扯话题来着,偏偏就要继续,“秦臻不就是你家那位么?”

“谁说的!他才不是!”袁圆撇嘴,转身走出厨房。

蔚海蓝跟了出去,随她来到卧房,两人往床上这么一躺,像高中时候一样,面对面聊天,袁圆闷闷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和他究竟算什么关系,要说只是普通朋友,那绝对是在骗我自己。要说是男*女朋友,他却从来也没有承认过。”

“那你问过他没有?”

“没。”

“那你问问他。”

“我不问,也不想问。”

“袁圆,你怕了。”

“或许吧,或许我是怕了。他身边也不只我一个,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我也想过自己和他现在算什么,情人?玩玩就算?每当我想起来,我脑子都要疼了,结果没答案,我就不想了。我还是坚决贯彻我的没立场没原则好了,谁对我好,我就记着谁,我就是这样了。”袁圆说的很激昂,但是那双眼睛却流露出痛*楚。

蔚海蓝轻声道,“不是谁对你好,你就能记着谁的。如果只是那么简单,这个世界上谁还会痛苦,全都选那个对自己好的不就成了。有时候就连自己也不想的,不由自主这个词,以前觉得挺荒唐的,现在就全明白了。”

袁圆脸上茫然的神色,慢慢缓了过来,“你呢,你和他怎么样了。”

蔚海蓝道,“之前在等离婚协议,现在不知道。”

袁圆也不是不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够乱七八糟的,竟然拿蔚海蓝的家人作报道,今天连雷绍衡犯的事都挖出来了,对方真是下足了本钱,恐怕又是一场商海风波了。

袁圆道,“情况对他挺不利的,信誉受损,很有可能会波及到他的公司以及事务所。他现在是蓝天建筑的董事,又和盛世集团是一家,影响力很大。还关系到蓝天建筑的未来,甚至波及到盛世。”

蔚海蓝片刻之间有所了解,她沉思道,“如果现在对外宣布我们离婚,那么对他的影响很坏。”

“这是当然,外面那些记者,绝对会把他描黑。”

蔚海蓝闭上了眼睛。

这晚蔚海蓝没有离开,留在袁圆这睡了一夜。

隔天袁圆要去事务所上班,蔚海蓝则是要去工作室,再大的风波,都不能让自己乱了阵脚。两人洗漱一番,就要出发。可是这个时候,蔚海蓝却接到了王珊的电话,传达雷绍衡的意思,让她现在就去蓝天公司。

蔚海蓝问什么事。

王珊默了下道,“雷先生已经准备好离婚协议了。”

蔚海蓝有一瞬的空滞,她却想着若是真能遇见那个僧人,她不问上辈子是谁埋了她,只想问一问他埋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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