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984400000023

第23章 铁人也流泪

一天之内,乔梦桥两次重复登岸是前所未有的,心情也有着天壤之别。

承台漏浆事故的意外出现,完全颠覆了他髌关节痊愈和获得海底淡水储藏信息的喜悦。黎总工的严厉警告,使他自责、痛苦和焦虑。倘若事故印证了黎总工的卓识远见,祸就闯大了,自己真的犯下“十恶不赦”大罪孽……

怀着对漏浆再次检测结论的期待,他匆匆赶到大桥工地新盖的检测所——杭州湾跨海大桥工程建材检测中心。

这里,乔梦桥虽然从未到过,但作为检测所三合院格局的组装式彩钢平房,是令所有大桥建筑物资供应商和承包头最为胆战心惊的地方。他走到栅栏院门口,却没见相约的盼桥在等候,便瞧瞧大手表,时间已经超过了半个小时。

“难道已进朱玺工作室去了?兴许还没有来过?”

乔梦桥自言自语地摸出手机,拨了号,可是手机亮了一下就关闭了:“糟糕!紧要关头又没电了。”

他无奈地望了望纷纷扬扬的迷蒙细雨,然后跑进院子,来到走廊上,摘下桔红色头盔,甩去雨水,对防水衣上的细密水珠,又是拍,又是打,又是跺脚。

这时候,下班去食堂打饭的检测人员拿着饭盒菜盆,三三两两的从检测室出来。他们各自关上工作室门,有的打雨伞,有的披雨衣,纷纷走向远处的食堂,谁也没有顾及到等候在走廊上的乔梦桥。

乔梦桥抱怨着盼桥失约,心头很是不快,甚至燃起了无名之火。他寻思找值班室打个电话,忽见走廊折角的一间工作室内出来一个女工作人员,对方似乎目不斜视,顺着廊檐从乔梦桥身旁擦身而过,到北端的一间房子窗前,从窗口伸进手去,取了一个饭盒,又向院子大门走去。

“这……好像是朱玺……”

数月不见,黯然伤神又略显消瘦的朱玺,“怨妇”的愁云布满了她的眉梢,但她那沉鱼落雁的风韵依稀可见。

乔梦桥惊疑地辨认着,想立即招呼她一声,但又不敢贸然喊出声来。

说实在话,乔梦桥从心底畏惧她,怕她目空一切的傲慢姿态,怕她的犀利的言辞,怕她见面会作出不容别人分说的“托孤”威迫。避开她吧,可是头一次检测漏浆的就是她,首次采集的样品还在她的手里,不能不找她。

他犹豫了,迟疑着……

朱玺或许常常听说工地上受到“破烂王”的困扰,那些人也戴着塑料头盔,趁员工上班之际,把生活区晾晒的衣服、胶鞋之类的物品,顺手牵羊地“叼”走,连塑料垃圾桶也不能幸免。她不经意地对立在走廊上的这个可疑的男子瞟了一眼,又重新回到那间房子前,开锁进门,关上了窗户。在她出来的时候,又警惕地睨了一眼戴着桔红色头盔、穿着防水衣与雨靴的“外来人”。

这一正视,朱玺怦然愣住了,她半信半疑地问:

“你……是大哥吗?”

乔梦桥再也无法回避朱玺的目光,摘下头盔,走了过去:“哦!是小朱。”

朱玺一反往日那种冷漠孤僻的神态,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容,平和地说:“好长时间没见大哥,乍一相见,竟认不出来了。”

她的言语里,已经锐减了藐视与不屑。

乔梦桥顿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深知自己的脸孔必定更黝黑、更粗糙了,便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脸,说:“我也一样,差点不认识你了。”

朱玺返身开了门锁,敞开了“闺房”门。

一股浓浓的娇兰香水味从房内幽幽地漫出来。

乔梦桥又习惯性地搓搓黑炭脸,问:“盼桥还没有来过吗?”

朱玺:“没!今天盼桥也会来吗?”

乔梦桥:“来的。我约她了,马上会到的。”他有意将“马上”两字加重了语气。

“那好,寝室里面坐着等吧!”朱玺说着,将乔梦桥往卧室里面让。

乔梦桥:“不!你自顾买饭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她!”他说着望了望大院门口。

朱玺将手里的饭盒放回寝室,说,“等盼桥来,我们一起到工地新开的土菜舘吃一点。我去把亮亮也接过来……”

“这……”

乔梦桥一怔,随即说,“好么,我得了季度二等奖,我掏钱。一家人难得聚餐,亮亮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了。”

“到了我这里,还要大哥你埋单吗?”朱玺脸上消失了郁郁寡欢的神色,显得真诚而又执着地说,“大学时你每月多寄钱给思桥,让我当零花,今天我也该款待亮亮的……大伯伯。”

她既没说“亮亮的爸爸”,也没有说这是她的最后晚餐。

“你到寝室里坐着等吧!”朱玺再次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忱。

乔梦桥很吃惊,心里想,这大概印证了古人的话,“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他故意跺跺靴上的泥浆,说:“不进去了,看!鞋帮上全是烂污泥。”

朱玺又从卧室拿出了一双绣花拖鞋,放在乔梦桥脚前,说:“小了点,换上吧!”

她的言行与几个月前有天壤之别,和善之意替代了原有的那副冰霜脸孔。

乔梦桥又忙推辞道:“不不!你看我浑身上下全是湿溻溻的。”

朱玺又拿了一条干毛巾:“来,我帮你擦擦。”

乔梦桥又赶紧挡住,说:“算了算了!白毛巾给我一碰,就变成黑抹布了,不用!不用!”

朱玺再不勉强,倒了杯水,随手端了把椅子放在门口的走廊上,说:“那好,就坐这里吧!”

大概为避免尴尬,朱玺拿出剪刀报纸,在门口边剪边说:“幼儿园布置小孩剪座跨海大桥,其实是在考家长。”

乔梦桥勉强坐下,不敢抬头看朱玺,心里却想着:或许她受到了什么启示,已经转换了人生攻略,玩起“欲擒故纵”的战术来了……唉!幽幽孀妇心哪!

他如此这般想着,拿杯的手指也僵起来,说话不那么顺畅了:“朱玺,我……今天来……是为了……上午……A16号承台漏浆,样品是你一个人检测的吗?”

朱玺停下了剪纸,说:“这件事,我预料到,施工队迟早会来重新检测的。”

乔梦桥震惊:“为什么?”

朱玺:“一个凡是具有建筑天赋的工程师,对A16号承台的漏浆问题,在他的眼里是很难溜过的。”

乔梦桥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的黎总工对你上午的检测结果持怀疑态度,所以叫我赶来……”

朱玺认真地说:“大哥,这件事,你放心好了。你是亮亮的亲伯父,亮亮今后的生活、成长,全得托……靠你了,我一定会帮你到底的。”

“你……帮我到底?”

乔梦桥惊怵了,两眼直视着这个花样年华的弟媳妇。

朱玺:“你担心我会出卖你吗?”

乔梦桥纳闷了:“你出卖我什么?小朱,漏浆检测的背后还隐藏什么真相吗?”

朱玺睇了乔梦桥一眼:“大哥,你既是当事人,又是请托人,还需要我回答吗?”

乔梦桥震惊了,“蹭”地站了起来:“我请托人做什么?我又请托谁了?”

朱玺脸色沉静:“大哥,算了吧!这类事情,你本人当然不好意思直接来串通,这我能理解。其实你是多心了,自己家里的人,遮遮盖盖有这必要吗?”

乔梦桥:“我没需要隐瞒的事情呀?”

朱玺摇首,美发在飘动……

乔梦桥急躁起来:“小朱,上午检测过的漏浆样品,现在还有剩余的吗?”

朱玺:“在垃圾桶里,还没倒掉过。”

乔梦桥:“捡回来,你立即重新检测!”

朱玺疑惑地问:“再检测,什么意思?”

乔梦桥凜然说:“杭州湾跨海大桥要的是科学、确切的数据,我虽是这个承台的质检责任人,但个人的毁誉得失与世界顶级大桥的质量相比,算得了什么!”

朱玺愣愣地看着脸如黑炭的乔梦桥,紧蹙眉梢,轻蔑道:“大哥你…… 做人怎么能这样呢?我真没想到。”

乔梦桥明显感受到对方一股责难的口气,便舒缓地说:“小朱,大哥我愚钝,你对我有想法,就直说吧!”

朱玺咯噔了一下:“大哥,你当事人出尔反尔,具体操办的人就为难了。”

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乔梦桥百思难解,探问道:“朱玺,大哥从没有‘出尔’,又何来‘反尔’呢?”

朱玺诡谲地说:“你忘性不小呀!中午难道不是你派徐家丰来找我的吗?”

乔梦桥愕然:“我派徐家丰来找你?”

朱玺:“对呀!”

乔梦桥:“找你做什么?”

朱玺:“打招呼通气呀!”

乔梦桥惊讶:“打什么招呼,有什么气要通的?”

朱玺:“他说你对他讲,汪洋大海倒没出过什么事,阴沟小河里却要翻船了。要我检测A16号承台漏浆时,手下留情,只要瞒过工程师眼睛就可以了。”

乔梦桥:“这话,是我说的吗?”

朱玺:“他说是你电话交代的,要避重就轻。”

乔梦桥猛地放下水杯,拉开椅子,说:“荒唐!荒唐!这是凭空揑造,太离奇了!”

朱玺的杏眼里闪烁着疑惑:“你真没吩咐过他?徐家丰说得斩钉截铁的。”

乔梦桥真想狠狠训朱玺一顿,但思前想后,觉得亲疏有别,对她不能采取对盼桥一样的口气与态度。他看看快要黑下来的夜空,平静了一下心情,说:“朱玺,因为你写了一份虚假的检测结论,海上承台作业全停工了,弄得两个作业班干也不是,不干也不是,制造了多大的麻烦哪……唉!”

徐家丰的谎言穿帮了,朱玺听出了被乔梦桥竭力克制着的批评分量,她蔫蔫地说:“大哥,我是为你……你看,还能补救吗?”

乔梦桥沉默了,面对着一个年轻丧夫的悲情女子,自己能凶神恶煞地去训斥她吗?而且她还是为了“帮”自己……他只得极力隐忍着。

“朱玺,我说话过头了,现在你快点给我重新检测漏浆,重新出鉴定结论书!”他催促说。

朱玺:“真的要复检?”

乔梦桥:“海上施工等着哪!”

“复检,有这个必要吗?”她反问。

“怎么,有困难?”他也反问。

朱玺:“困难倒没有,不过重新检测,得出的结论必然是同样结果,我看没实际意义。”

乔梦桥一脸严肃:“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朱玺:”我反复测试过三次, 每一次的外观漏浆都是1.2%,而不是我在检测报告上所写的0.2%。”

乔梦桥震怒了:“什么,每一次都是1.2%!这不是早超过了0.5%的许可度!这是铁板钉钉的不合格。”

朱玺低声地:“确实没有合格。”

“那你……你为什么……为什么……”乔梦桥喉咙里快要冒出火来了。

朱玺垂下了一直高昂的头,说:“开始我也有顾虑,不敢写这样的虚假结论。”

“那又怎么会写出这种丧失职业道德的虚假报告呢?”乔梦桥难压胸中愤怒。

朱玺默然无语……

“小朱,我真不明白,难道有人拿枪在顶着你做假吗?啊!你说,你说呀!”乔梦桥的嗓音分贝在步步递增。

朱玺低声道:“其实没有人逼迫我。徐家丰说我们干技术工作的人太书呆子气了,为名为利,社会上造假、做假、掺假的人多着呢!”

乔梦桥实在想对朱玺发火,但又感觉此时此地不合适,便吁了一口气,又问:“外观漏浆到达1.2%的承台,到底影不影响大桥的百年寿命,你读过这么多年的书,凭良心说说。”

朱玺沉静了一会,说:“凭心而论,按照建筑技术质量理论的标准要求,确实是超标了。高校教授告诫过,漏浆在八年、十年中,一时间可能还看不出问题来,对整体也不会产生影响,但是时间长了,过了四十年、六十年,它会因为海潮的侵蚀而引起质的变化,成为一座‘病桥’。所以对任何起着承载作用的桥梁墩座来说,都必须砸毁重建。”

乔梦桥实在按捺不住了,“呼”地跳了起来,逼视着:“你,明知不可为却为之!明知这是隐患,是定时炸弹,却偏偏要开出虚假证书?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真实地反映检测结果呢?”

朱玺低声说:“我……徐家丰说,到对百年大桥寿命被确认的时候,我们现在活着的人,谁也看不到了……”

闻听此言,乔梦桥完全惊傻了,犹如九天霹雳轰顶,万顷银河决堤。

他气得脸色发青,嘶声猛吼:“胡说八道!这是谋财害命——你知不知道,这是谋——财——害——命!”

朱玺被震悚了,愣睁着双目……

乔梦桥一屁股跌坐在湿漉漉的阶石上,宛若被一股狂涛恶浪冲进了无底深渊,好久才缓过一口气来,说:“小朱,我抛开为广大民众、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宗旨不说,你想过没有,某年某月某日,当我们不再年轻,或者已经离开人世,我们的亮亮带着他的妻子、儿女,开车通过这座36公里长的杭州湾跨海大桥的时候,而这座大桥,由于我们当年埋下的隐患轰然垮坍……小朱,这无论你,还是我,不论在天上还是在地下,能不肝肠寸断吗?那才叫因果报应、贻误子孙呢!今天,我们能容忍这种浮皮潦草、敷衍塞责的恶劣行为吗?……”

朱玺捂起了脸,带着颤音说:“大哥,你别说了……”

这时候,院门口的值班室响起了电话铃声,值班人员举着移动话机跑过来:“小朱老师!你给听听,有人要找一个姓乔的工人,说他是海上作业点来的,到所里做漏浆检测。”

“我就是。”乔梦桥忙接过话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忙说:“哦!是黎总工,我是乔梦桥……对,我的手机没电了……原来的漏浆样品还在……”

乔梦桥边说边侧目看了一眼朱玺愧疚的脸色:“对!第一次测检的漏浆样品还有……是,按照你的意见,还是请签名朱玺的女技术员检测……对!反复测试好几遍了,你的判断很正确,外观漏浆达1.2%……对!已经大大超过0.5%的许可度……对,不合格……嗯!……嗯……好,明天我马上组织人马砸毁……嗯!我会订出50天详细砸墩计划的。黎总工,邱老板那边……啊!真的吗?……这些人为了钱财,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嗯……嗯……嗯……”

乔梦桥拿着话筒,怔愣着。

这时候,盼桥穿着新皮装,打着雨伞,拎着两个箱式礼包,急步走进了院子,立即看见正在打电话的乔梦桥和呆立的朱玺。

盼桥轻轻地走近乔梦桥。

乔梦桥发觉盼桥走来,便对她手里提着的箱式礼包瞥了一眼,但仍然通着电话:

“……好的,黎总工,你赶快回趟家吧!……嗯!明天不用急着回来。承台漏浆的事,只要业主认错了,我会妥善处理的……对!我会请示郝书记和其他工程师的。……嗯……嗯……什么呀,‘开个玩笑,考验考验我们思想作风是否过硬。’……天底下哪有这么大的玩笑?……黎总工,这是邱老板歪嘴鲶鱼说犟话——为自己唱落台戏呢!……嗯……嗯……对!只要他知错能改,我们还是要和他合作……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放心走吧!……嗯!好,代问师娘好!”

乔梦桥打完电话,将话机还给了值班师傅,但是黑炭似的脸孔却更显得乌云翻滚了。

他愤懑地不断摇头叹气,似在孕育着喷涌的地下岩浆。

朱玺惊魂甫定:“是工程师打来的?”

乔梦桥愤然了:“猖狂呀!可恶呀!简直胆大包天。”

盼桥感到气氛异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说:“我来晚了。家丰堂哥一定要我把这带来送给你们两个。”

她说着把两个箱式礼包搁到椅子上。

乔梦桥的黑脸突然直对着盼桥,瞪大眼睛大声问:“什么徐家丰,他又要你干什么了?”

盼桥怔住,赶忙解释道:“他完全是好意。这两件是新买来的裘皮衣裳,说海上作业冷,送给我们防冻保暖的。”

“什么呀?他送给我们保暖,你就穿上了?”乔梦桥两眼发红,气不打一处出。

“我穿着还很合身。”盼桥也瞅着被自己逗乐惯了的乔梦桥,拉了拉皮装下摆,“朱玺姐,你看还可以吗?”

乔梦桥遏制的火山突然爆发了,如岩浆一般地喷射而出。他抓起两个礼包,猛地摔向院子的水泥地,像一头狂怒的海狮冲着盼桥咆哮:“你脑瘫呀?还是吃错药了?”

此时,那些吃饭、打饭回所的检测人员纷纷走进了院子,吃惊地停下步子,远远观望着。

乔梦桥继续在怒吼:“徐家丰这个鳄鱼蛋!快叫他拿回去,别污了我们圣洁的大桥——”

盼桥好似当头挨了一棒,懵里懵懂问:“什么事呦!莫名其妙,拿我出气?”

乔梦桥命令道:“你,立即把皮装给我剝下来!别玷污了我们造桥工人”

盼桥捂了捂皮装,不满地嘀咕道:“皮装碍你什么事啦?好端端的,发啥臭脾气。”

乔梦桥疾步上前,像小时候为养妹穿衣、脱衣一样的麻利动作,三下五除二,拉下了盼桥的皮衣,又重重地掼在水泥地上的两个礼包上。

朱玺悸惶地呆视着……

被脱去皮衣的盼盼怔住了,她只剩下鹅黄色的绒衣与紫红色的毛线衫,一脸委屈,惊恐又陌生地望着自己无时不搁在心间的“大男人”,忽儿也高声顶撞道:“做啥呀!吃了炸药了,发这么大的火?”

乔梦桥七窍生烟,大声嘶叫着:“可悲啊可悲!被人卖了,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卖的,脑子真的进水了!”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朱玺知道乔梦桥是在指桑骂槐,但只得沉默。

盼桥仍然愕然,嘟哝说:“神经过敏!堂哥他能害自己人吗?”

乔梦桥愤然用粗大的食指点着盼桥的鼻子道:“什么自己人?你傻冒到这种程度。魑魅魍魉,什么伎俩施不出来?你认他是自己人,才好来欺骗你这个糊涂虫!他们与搞传销的人没什么两样。为了背后的利益链,不择手段,在大桥工程里面造假制假!海苍蝇专叮腥臭的鱼。他们送你一件裘皮装,这是存心要你做千古罪人!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盼桥还是不服气,矫情地反驳说:“太牵强了吧!”

乔梦桥瞪起眼珠,喝道:“你还不信吗?刚才领导电话告诉,邱老板通过徐家丰,试图向工程师家里贿送一套160平米的住房,还有20万现钞,被师母挡在门外了;检测所里,他以馈赠名贵裘皮装的手段,企图再次获得一份漏浆复检的假证书。这个事件,指挥部纪检委肯定要介入调查。果不其然,幕后操手露出了狐狸尾巴,一刻钟前,业主向大桥指挥部交待了真相,他们用的是‘瞞天过海’计,我们倘若执迷不悟,脑子真出了毛病。太可悲了!”

朱玺自出娘胎,哪里听过如此的恶骂,受过如此斥责?她委屈地流泪了,忐忑地说:“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呀?”乔梦桥厉色追问。

“以为事关大哥,也就依着……”朱玺语气里含着委屈。

“为我?为我个人的什么?为我的面子,为我的利益,为了爱我吗?说啊?”乔梦桥简直痛心疾首,捶胸蹬足道,“小朱,你那超凡脱俗,你那清高寡欲,你那傲岸不群的气质都到哪里去了?你做人的信条呢?弃大局,谋私谊,让他们通过你的手来达到损公肥私的目的,你这是为虎作伥,是俗不可耐!我为我身边的人弄虚作假而感到羞愧,我为与我有亲缘关系的人贪财而感到耻辱!天地之间,荣耀与恶名只有一步之遥,这样的奇耻大辱,叫我有何脸面向领导汇报,有何脸面向苦战在大桥工地上的工友交代哇!”

乔梦桥气愤地一屁股跌坐在走廊的石凳上,两只黑手捂着紫红色的脸膛。

天,下着浓密细雨,院子里寂然无声,唯有检测室传出仪器的嗡嗡鸣叫声。

朱玺蔫巴自愧。她近期的脾气与性格,出现了颠覆性的变化,确实被乔梦桥骂中了。

“多行善,少结冤”,是她近日为自己定下的最后人生行规。她前前后后思量过,在离世之前,没有必要去难为他人、制造不快,能帮则帮,好助则助,与其身后留下骂名,倒不如生前“福田广种,多结善缘”,为亮亮积添庇荫。

朱玺像一段冬日里的枯木呆立着,随后走向检测室。

盼桥噙着泪珠,掏出手机,与人通了个电话。

乔梦桥仰起头来,抹去了泪水,喟然长叹:“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哇!汇聚了国内乃至世界上这么多的科技单位与专家教授的心血智慧,凝结了六千之众的工人弟兄的坚韧艰辛,在精心打造大桥的过程中,桥下竟是暗潮涌动,妖风阵阵。我乔梦桥身边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他呜呜咽咽地失声哭了。

盼桥看着自幼不曾对自己发过脾气,也从没见流过泪的“大写”汉子,她依然像儿时一样慢慢移步过去,拉拉乔梦桥的防水衣袖,怯生生地低声说:“我错了不行吗?我打了电话,皮装叫徐家丰快来拿回去……”

朱玺从检测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检测报告,默默递给乔梦桥,说:“这是正确的检测结果。”

乔梦桥抬起头来,接过检测报告,看了看朱玺与盼桥,叹息了一声,降低了音调,说:“对不起!算了,女人犯了错,上帝也原谅。刚才我的话粗暴了,漏浆事件幸好只是个预警,还没有造成真正的严重后果。我想通了,‘造假贿赂’这种肮脏事,也不能光怪你们两个人。大桥工程招投标初期,有人背着半麻袋现钞,半夜三更敲开领导家的门,忘记了被严厉驱逐的尴尬情景;大桥开工后,有人开着上了牌照的崭新汽车,停放到监理家的门前,将汽车钥匙塞进他家的报刋箱。建筑领域的腐蚀剂无孔不入,有粘稠度、渗透力。”

朱玺与盼桥垂眉耷拉着,仍像木桩一样……

乔梦桥又安抚又哄着,近乎无话找话,说:“算了算了!在渐趋物化的今天,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不光是邱业主在干。有人想钱想疯了,只顾自己牟利,不管他人死活:有的农户自家吃的大米蔬菜,从不喷洒农药,出售给市场的什么都用;卖黄鱼的为了弄个好价,涂上颜料蒙人;工厂只图省成本,污水偷偷注入江河湖海;不法商贩,调换过期食品的标签;黑心老板制售假货,牟取暴利;有的高知,图名图利,抄袭论文;个别演艺明星充当虚假的医药广告代言人,坑害百姓;有的官员依傍大款,搞钱权交易。反正吧,怎样来钱快就怎祥搞,什么来得多就搞什么,这是他们的价值观决定的。我们工人造跨海大桥,不但要与险恶的自然环境斗,与科技难题斗,还得同社会上形形色色的腐朽现象斗。好了!我骂够了,气出光了。再说,这类社会顽疾,也不是我这样身份的人发发空头牢骚所能见效的,又多管闲事了。你们的出发点是为我,想为我开脱罪责。总归一句话,我拒绝你们这样的‘好心’。”

朱玺仍旧悚然,如木桩一样立着。

盼桥无言地低垂着头,很像做错了题的小女生。

乔梦桥站立起来,将检测结论书装入口袋,按了按,说:“好了,快把亮亮接过来吧!就去工地的土菜馆,我们一家人聚聚!”

朱玺垂下头,没有动步。

盼桥垂着头,没有行动。

乔梦桥摆出了大哥的包容姿态,缓缓道:“吃不消批评是不是?你们记住今天的教训,我也记住不该发脾气。我向你们道歉好不好?”

说着,他向她们豁达地躹了一躬,近乎调侃与逗笑。

盼桥抬起头来撒娇地狠瞪了乔梦桥一眼,嘟哝道:“谁稀罕你道歉嘞!”

朱玺愣愣地注视着冰火两重天的乔梦桥……

乔梦桥习惯性地搓搓紫黑色脸膛,说:“好了好了!我先去点菜,小朱把亮亮接到那里去。盼盼催徐家丰把皮衣捡回去!”

乔梦桥说完,拿起桔红色头盔走了。

盼桥、朱玺沉默着,犹豫不决地看着地上溅满了泥水的礼包与皮装……

雨淅淅沥沥,能见度极低。

近在咫尺的路灯,模模糊糊,一个个像是碎了的蛋黄。

塘脚下,新盖不久的一爿“大桥土菜舘”,与早建的“便民小超市”、“美容理发店”、“修鞋掌钉铺”、“公用电话亭”连成一片。那公用的曲尺形院子里,还放着一张“斯诺克”球台。

这里虽然不成规模,倒也显得精巧、繁华,凸显着简单和简便的大桥理念,不失为工会解决员工、款待亲友、安置家属而特设的服务区风貌。有人也把这里戏称为水浒传里的快活林。那些无暇返乡结婚的青年员工,常常呼女方来工地结婚,在这“快活林”里炒上几只小菜,办上一两桌酒席,请来师傅、老乡与工友,喝掉几箱啤酒算是成亲了。

乔梦桥跑到土菜舘门口的雨篷下,使劲甩去头盔上的雨水,随后在一只只白色的泡沫箱前巡视着各类鲜鱼、活蟹和当地农家菜肴……

就在这时侯,保持着军人风度,走路雄赳赳气昂昂的工会主席潘胜利披着雨衣,陪着一位四十岁左右、圆盘脸的妇女走进菜舘来。

他发现了躬腰点菜的乔梦桥:“啊呀!小乔师傅,我真忙得没有时间去海上看你们,今天乍一见,快认不出你了。”

乔梦桥又搓了搓黑炭似的脸孔,说:“潘主席,你也有客人吗?”

潘胜利:“客人……哦!这倒没有,主人却有一个。”他点了点身边的女人。

乔梦桥:“哦!是嫂子来了!”

那圆盘脸女人落落大方,忽然两眼愣看着乔梦桥,不知发现了什么……

潘胜利接话说:“对!是嫂子,感动岱山岛的阿水嫂。”

阿水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乔梦桥说:“潘主席,啥感动不感动,小小的鱼泡泡,你别给我乱吹呀!”

乔梦桥犯糊涂了,心里思忖:阿水嫂?感动岱山岛?还喊自己的丈夫称潘主席?这个女人也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潘胜利看着迷糊了的乔梦桥,说:“告诉你,她,可不是我家的,是找水队长邹阿水的屋里人,大家喊她‘阿水嫂’,也叫‘水鬼嫂子’。”

乔梦桥恍悟:“哦!是海上搜救能人邹师傅的夫人呀!今天下午,我还请领导转告邹队长一个好消息,找到海底淡水层的秘密掌握在湿地老人的手里。”

阿水嫂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乔梦桥,问潘胜利:“这位阿叔……”

乔梦桥主动答道:“我叫乔梦桥,造桥工。”

潘胜利:“他呀!是大桥工地上有名的‘救火兵’,同你的‘水鬼’丈夫一个样,能量大着呢!”

乔梦桥:“阿水嫂子,你刚来工地吗?”

阿水嫂直愣愣地瞅着乔梦桥,点点头说:“才来的。”

潘胜利:“嫂子与邹队长快两年没见面了,今天刚从海岛过来,工会安排她在这土菜舘上班,先报到,熟悉熟悉环境。”

乔梦桥被阿水嫂瞅得不好意思:“噢……对!认认熟。”

潘主席边脱雨衣边问:“今天刮的什么风,你是从不下舘子的人,今天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吧!”

乔梦桥:“一家人虽然同在大桥工地,却难得碰面,今天我邀盼桥、朱玺、侄儿在一起简单吃顿饭,不然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潘胜利猛地想起前情,惊问道:“今晚是不是你与小乔结婚?你是答应邀我喝喜酒的。”

“没有。时间未到。”乔梦桥连连否认,“施工太忙了,顾不上。”

潘胜利奇怪地说:“顾不上?两夫妻同在一个大桥工地上班,再忙也总有睡在一起的时间呀!”

阿水嫂还是注视着乔梦桥的言行举止。

乔梦桥:“潘主席,等会你们参加我的家庭聚餐吧!”

潘胜利:“我知道,你又获‘立功竞赛’季度奖。但员工食堂还给我留着饭菜呢!喝喜酒可别忘了我。”他说完领着阿水嫂进菜舘去了。

阿水嫂跟着潘胜利进内时,回头又瞅了眼乔梦桥。

乔梦桥心里疑云升腾:这个阿水嫂,真有点神经不正常,老看我做什么?

他点好六个菜,走进被指定的一个小包厢内,在圆台旁落坐,掏出《A16号承台漏浆检测书》,反复看了几遍,然后等待着“全家人”的到来,脑海里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朱玺将要提出的“托孤”请求……

当朱玺肩挂着素色羊皮包,脸如冰霜地走进包厢的时候,乔梦桥立即发现她并没有带亮亮来,急忙问:“吔!亮亮怎么不带来?”

朱玺低声说:“生病了,赵大妈不让出来。”

乔梦桥焦急地问:“什么病?不要紧吧!”

朱玺的声音更低了:“幼儿园里喝了过期酸奶,全班12个孩子集体发热拉肚子、打吊针。”

乔梦桥倏地站起来:“那……我去看看。”

朱玺坐在乔梦桥对面的竹椅子上说:“不用了,刚打完针,已经睡着了。”

乔梦桥长叹了一声:“唉!又是谋财害命!赚黑心钱的人真想不明白,人到终点,全是浮云,谁都一无所有。卑鄙事情何时了呦!”

朱玺没有说什么,静了一会,说:“大哥,盼桥还没到,我想单独与你……”

乔梦桥立即打断:“小朱,你是要向我‘托孤’吗?”他直截了当,一语捅破。

朱玺猛然抬起苍白清亮的面容,惊慌的目光直望着乔梦桥,问:“你怎么知道我要‘托孤’?”

乔梦桥:“小朱,你的意思全写在脸上了,我怎么会觉察不出来呢!”

他没说明自己浏览过她的《寡妇手记》。

朱玺沉寂了一会,说:“你是大哥,一旦生命到了最后日子,不管谁说我偏激、愚蠢,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乔梦桥以挽救亲妹般的真诚表情,朝前挪了挪椅子,说:“小妹,说出你的痛苦,大哥会倾己所能,给你生活下去的力量。”

朱玺摇摇头,无声地淌下泪,没有即时回答。

乔梦桥知道,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曾经充满着幻想与自信的“闺阁千金”,悲酸之泪是从她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他把一筒餐巾纸推到了朱玺面前,说:“抓紧说吧!明天一早开始,我得组织人马敲掉那个漏浆承台了,夜里还得查资料、做方案。”

朱玺垂着泪,剔弄着修长的指甲,说:“我所可以倾诉的《寡妇手记》找不到了,你能耐心听听我不想掩饰的心灵之声吗?”

乔梦桥掩上了门,说:“你萌发了什么想法,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只要我能办得到的,就会满足你,千万不可胡思乱想。”

他的言语中充满了告饶的音符。

朱玺抬起头来,无助地注视着乔梦桥黑黝的脸膛……

同类推荐
  • 村情:西部农民生活实录

    村情:西部农民生活实录

    历史像一摊积水,印在地上。历史像一根箭,射向远方。作者从魏家大山上走下来,从这样的历史土壤上走过去,带着一身风尘,说着地道的土话,走进他的乡村,走进民间,不设防地扯谈,用眼睛看、用耳朵听,用手触摸、用心交流、用脑思考,用民间的语言记下一些事情和人们的生活。本书对西北地区的农民生活进行了调查研究,以通俗易懂的文字讲述了西部农民生活实录。
  • 碧空中的金子:别雷诗选

    碧空中的金子:别雷诗选

    《碧空中的金子:别雷诗选》是“金色俄罗斯丛书”中的一册,共分“碧空中的金子”“灰烬”“瓮”“星星”“其他”等五个部分,精选俄国白银时代著名象征主义作家、诗人安德烈·别雷诗作百余篇,由此可窥见贯穿于别雷一生的诗歌创作风貌。作为诗人的别雷具有多面性,在《碧空中的金子》,年轻的别雷高扬象征主义的旗帜,预知神秘的未来世界;在《灰烬》中别雷对受尽苦难的俄罗斯而哭泣悲伤;在《瓮》中记录自己对人生的绝望;在《星星》写满对爱人的怀念和祝福。
  • 天下晋江人

    天下晋江人

    本书收录的均为晋江市海外联谊会与《晋江经济报》联手开设的“天下晋江人”版的人物专访和文章,介绍了晋江的港澳台同胞及海外侨胞发挥聪明才智、发扬爱拼才会赢的精神,不怕苦、不怕累,为家乡人民谋福利,为家乡建设尽心尽力的感人事迹。旨在更好地宣传和展现海内外晋江人昂扬向上的风采,展示“爱拼、善拼、敢赢”的晋江精神。
  • 人间至美是清欢

    人间至美是清欢

    《人间至美是清欢》是一部关于人生哲理的散文集。作者尤金·奥尼尔善于吸取各个国家的各个时期的艺术精髓,作为一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尤金·奥尼尔平生著作中仅有的散文作品集就是这本《人间至美是清欢》。《人间至美是清欢》是尤金·奥尼尔人生哲学思想的精华,是从他丰富的人生历程中凝练出来的最为精粹的养分,是人生中最为炫目的一道光彩。文笔简练精粹,书中所叙形象生动,鲜活玲珑,极具阅读性,是广大文学、散文、戏剧爱好者必备的一部散文著作。
  • 生死故乡

    生死故乡

    本长篇散文主要以故事和人物的方式,在虚构和纪实之间,就太行山南麓,即河北南部、山西东部、河南北部太行山区乡野人文历史、民间风习、乡村传统等诸多因素,进行了较为全面、深切和真实书写和呈现,堪称一方地域民众生活与精神的集体画像与北方乡村人群的当代世俗生存史。
热门推荐
  • 神话红颜:妖娆仙

    神话红颜:妖娆仙

    她遭到恋人的出.卖,被复仇的王极尽羞辱,并被烙上了永世女奴的印记,她渴望逃出他的魔掌,却渐渐
  • 绝品御灵师

    绝品御灵师

    天才降临,神功大成!他从山上来,扫尽世间不平!!!!!
  • 娇妻太嚣张:老婆,你不乖

    娇妻太嚣张:老婆,你不乖

    她,是没落的富家千金,虽然生活辛苦却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是掌控黑白两道的商业帝王。一场意外,使原本平行线一般的两人命运交叉,两人会制造出什么样的火花?而最后是否会选择依然为爱坚守?
  • 无敌剑小仙

    无敌剑小仙

    剑小仙大梦五百年,醒来已证道剑仙,昔日的敌人早已成圣做祖,却不敌他普通一剑。诸天万界,万般法则,踏天而行,杀到世上无仙敢下凡。(有百万字完本异兽流小说,我是个好人,人品没得说)书友群①790966957②955322062
  • 奋斗从小山村开始

    奋斗从小山村开始

    吊丝青年陈晨回村二次创业失败后在祖屋获得祖传医书秘籍后开始彪悍人生,种树、种药、酿酒、开农场等,开始其传奇生活。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我曾为你失心疯

    我曾为你失心疯

    “你还是处.女?你的龙凤胎是怎么来的?”恶魔一样的男人冷漠地问。她承受着撕裂的疼痛,他无度的索要,蹂躏……老公出轨,小三嚣张,她终于放弃了那一场变味了的婚姻。那个和她一夜缠绵之后的男人,却像影子一样缠上了她。恶魔总裁宠她,娶她,却又和其他女人暧昧缠绵,先将她捧上天堂,再将她摔下地狱……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柠檬的夏天有点甜

    柠檬的夏天有点甜

    “宝贝,我说过九次我爱你,第十次我想说我想娶你”。她笑着说“好啊,只要你墨锦年敢娶,我洛漓沫就敢嫁”一个令世人羡慕的家室,却包含无尽的冷漠,唯有他是她的阳光,却不知她也是他的救赎。
  • 英雄联盟之浪迹瓦罗兰

    英雄联盟之浪迹瓦罗兰

    穿越?周杰可不是孤儿。外挂?英雄联盟的哪一个人不是外挂加身,好运护体。 开局一支猫,活着全靠骚.且看流浪者周杰如何浪迹瓦罗兰。 在恕瑞玛沙漠与EZ共同探险 在皮尔特沃夫感受女警的力量 在艾欧尼亚去和亚索喝一杯 周杰没有外挂,却玩转整个符文大陆 以上您就当真的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