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下辖华亭县、上海县、青浦县,一直是大明朝廷的税收重地,有个说法叫作“苏松财赋半天下”,是富的流油的地方。
松江府是明朝的棉纺织业中心,黄道婆改革技术后,推进了棉纺织业的繁荣与发展,号称“衣被天下”。而且,这里还有几个盐场,最高年产可达到一千多万公斤。工业在这里也是相当发达,制糖、冶铁、造船、造纸、瓷器等都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里的水稻也是天下闻名,不但质量好,数量也多,单产能达到每亩四石左右,比之北方的亩产要高的太多了。
何况,这里还紧挨着大海,无论海产品的捕捞,还是与各国商人的商贸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林开元还未来此之前就已经瞄上了这儿的遍地钱财,无论是乱世自保,还是与虏争雄,在在需要用钱。只有经济上充裕了,才可进而有所图谋。
不过,松江府虽富,大量土地、大量财富却都集中在大地主、大官绅的手中。明末,土地的兼并已达到一个骇人听闻的地步了。
普通百姓辛勤劳作一年,也就是勉强果腹而已,甚至有的连饭都吃不饱。崇祯在位时,为了支应军需,不断提高江南地区的税赋,使得这里的百姓虽然身在
繁华似锦之地,却也不过比之江北流离失所的百姓好了一点而已。
守备凤阳太监卢九德死后,弘武皇帝给他安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株连了其一切亲友,并将他名下财产一律充公,其中大部分都赏给了林开元。卢九德在松江府有五万多亩土地,弘武在林开元要求去松江以后,将没收的这些土地也赐给了他。又将松江府内原属死去藩王的皇家土地拆出三万亩,一并送了给林开元,以赏他‘救驾’、‘拥立’之功。
林开元来大明不到一年,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地主加财主。不过,和松江府其他大地主比起来,林开元不过是个小小的富人而已。据他所知,守备南京太监韩赞周光在华亭一县的土地就有六万亩之多,更不用说在其他地方了。
整个松江府的可耕种土地不过四百万亩,林开元和韩赞周两人就占了小二十分之一,可见明末土地兼并现象的严重。
林开元得到这些土地后,并不知足。他早暗暗的将目光瞄准了其他大地主名下土地,林开元恨不得将整个松江府的地都占下来。但他也知道,这些人背后势力之强,甚至连皇帝都不敢轻动,于是也只好暂时忍了下来。
林开元松江侯府正在上海县内兴建,他目前暂时居住在卢九德置办的一座大宅子内,所带来的马嫣然、韩虎、洛雨等人以及大批下人均住在此。
卢九德的这座房子占地极大,里面装饰也是极尽奢华,只是美中不足的恰恰就是富贵气太多,少了一些清雅。
这个太监到挺会享受,林开元坐在正厅中的花梨木椅子上,嘬了一口黄山毛峰想着。这茶叶是他来上海县后,知府王思道拜见时带来的,全是选的清明谷雨后初展的肥壮嫩芽,手工炒制。这茶汤色清碧微黄,喝起来滋味醇甘,香气如兰。
林开元喝了一口茶水,而后伸手招来两名一直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小白,小青,过来给本侯捶捶腿。”
两个容貌清秀的丫鬟立刻走了上来,轻声应道:“是。”一边一个伺候起了林开元。这两个丫鬟以及林开元的一些仆人,都是林开元来上海前弘武赏赐的。
林开元微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伸开大腿,享受着这份逍遥,心想,这待遇要在二十一世纪,得要多少钱?一百?二百?
正在那里舒服的摇头晃脑,猛的听见耳朵旁一声大喊:“林开元!”
林开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的蹦了起来,一扭脸就发现马嫣然正怒气冲冲的瞪圆了一双杏眼看着他。
“姑奶奶,您能不能变的轻声细语一些,象个女人似的行不行?”林开元抚了抚乱跳的心脏说。他和马嫣然这么长时间以来已经甚为熟悉,言语上有时也就不大顾忌了。
马嫣然鄙夷的看着林开元:“我不象女人?哼,那也总比贪财又好色的人强。”
林开元挥手命两个丫鬟退下,嬉皮笑脸的说:“男人嘛,哪个不贪财,谁人不好色?”他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几眼马嫣然高耸的胸部,“孔子都好色,本侯就不能色那么一点点?”
马嫣然凭借女人的敏感直觉,已发觉林开元的眼光不太老实。她气的动了动右脚,一脚踹了过去,不过腿至半空,却想林开元毕竟是个侯爷,不禁犹豫了一下。林开元反应机敏,一手捞住马嫣然右脚,低头看了看,又作势闻了一下,说:“没缠过足?恩,不臭。”
马嫣然气的再无顾忌,左腿一蹬地,借势飞起踢向林开元面门,林开元大叫:“谋杀亲夫啊!”放开她的右脚,伸胳膊挡住了马嫣然一腿。“砰!”的一声闷响,林开元被马嫣然这一腿踢的站立不稳,向旁边踉跄了几步。
马嫣然身手了得,不等林开元反应过来,跟着又是一脚,将林开元踢倒在地。
她不依不饶,仍要进步追击,就听旁边一声娇嫩的清喝,“不许打林先生!”
马嫣然只觉得身侧一条人影冲了过来,一拳直击她的肋下,她只得暂时放过林开元,回手挡了一下。
林开元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汗,说:“乖襄襄,果然是咱好女儿,给老子揍这个无礼的-----。”正要说无礼的婆娘,却怕马嫣然真的暴怒,于是及时收了口,改口说:“姑奶奶。”
只见林襄虽然人小力弱,但占了先机,出拳部位又极其刁钻怪异,再加马嫣然看清是她后,也不敢下狠手,一时马嫣然被林襄打的连连后退。
林襄攻了几手,将马嫣然逼退后住了手,站在林开元身边说:“你干吗要打林先生?”
林开元亲热的拉着林襄的手说:“这位姑奶奶脾气不大好,嘿嘿,襄儿居然这么厉害了?真想不到。”
林襄本来幼时练过杂技,身体柔软,打下了个练武的好基础,又加她于武功一道颇有天赋,这段时间以来,再将张定国教她的功夫和韩虎、洛雨等人教她的一些拿人关节、击人要害的手法融合在一起,居然被她练出了一套独特的功法来,威力很是不小。
马嫣然站稳身形,本来想和林开元说几句狠话拉倒,但她一瞥眼,却发现林开元正在搂着林襄肩膀。林襄虽然才十三、四岁的年纪,但却已经清秀可爱,一张小脸如同精雕细琢的景德镇瓷器一般,让人不敢轻碰,简直是个极标准的美人坯子。
马嫣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一股火气,咬牙说:“今天姑奶奶还就要教训教训这个登徒子,谁有本事尽管拦着吧。”她拉开架式就要冲上去,林襄一脸严肃,摆出个防守的姿势。
正在这时,门外一人咳嗽一声,叫道:“侯爷,本县县令以及各处士绅已经到了,正在大堂候着。”
马嫣然愣了一下,她虽然生气,可不是不知好歹的女子,听见林开元有正事要办,只得收起拳脚,恶狠狠的瞪了林开元一眼,说:“下次再找你算帐。”一跺脚,气哼哼的走了,临走还看了看林开元搭在林襄肩膀上的那只手。
林开元正发愁不好应付这个发怒的胭脂虎,见状松了口气。他揉了揉被马嫣然踢的仍然隐隐作痛的腰部,咧了咧嘴心想,这丫头在我地盘上还这么横,恩,你送我们到南京后,却不急着回石柱。羊入虎口啊,本侯得好好想想,怎么修理你才好。
他脸上虽然一副****表情,口中却是一副正经语气对门外那人说:“知道了,本侯这就出去。”
那人应道:“是。”
林开元忽然心里一动,叫道:“老许,你进来一下。”
刚才在外面说话的那人走了进来,是一个其貌不扬、嘴上有两道修剪的极整齐小胡子的四十余岁中年人。这人叫许忠,乃是林开元还在南京时,从阮大钺处挖来的一名管家。许忠颇有才干,将林开元府中各项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林开元在用了许忠一段时间后,发觉自己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知人之明。
许忠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说:“侯爷有何吩咐?”
林开元把林襄支开,眨了眨眼睛,低声问道:“你手里有没有乙醚---,不对,是蒙汗药一类?”
那许忠愣了一下,忽然嘴边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侯爷的意思小人明白,可是那马小姐---。”林开元打断他,“别废话,有还是没有?”
许忠两撇小胡子上下翘了翘,“小的现在没有,但是,小的知道蒙汗药的配方,等过些日子给侯爷配一副出来可好?”
林开元走到许忠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哈哈,你个老小子,估计没少给你原来主子干这事。蒙汗药配出来,本侯重重有赏。你今后跟着我混,有你的好处。”
许忠被林开元这一拍,半边身子都酥了,他点头哈腰的说:“小的自当给侯爷尽心办事。”
他原本是阮大钺的管家,阮大钺十余年赋闲在家,虽然是个富人,但手里无权。而且阮大钺这人名声不好,许忠若出门碰上一些东林党人的仆人、管家之类的偶尔还被取笑一番。许忠虽向来衣食不愁,但总觉得处处矮人一头。
这次不知怎么走了****运,林开元这个极受皇帝宠信的大官居然要他伺候,许忠感激之余,更是卯足了精神,要报林侯爷知遇之恩。
林开元正了正衣冠,就要出去会见那些上海县的官绅。
林开元知道,这些官、绅均是本地土霸,自己想在上海有所作为,不把他们身上的毛捋顺了是不行的。
林开元心想,最后虽然一定要把你们的权、钱都给剥过来,但现在还不到时候,老子只能委屈委屈了,一些低姿态还是要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