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不联系实际就会失之于空,学问没有致用就会失之为虚。邓小平同志讲过:学马列要管用。不但学马列是这样,其他有关人的行为的理论也是这样,不然的话,读得多又有什么用呢?
孔子讲过这样一段话:“熟读了《诗经》三百篇,叫他去处理政务,却行不通;派他去出使外国,却不能独立应对;读得虽多,又有什么用处呢?”这段话说出一个道理,学必须致用,如果学得再多却不管用的话,读了也是白读。而真正的有学问的人,都是能够将理论与实际相联系、学以致用的人。陆陇其即是一例,陆陇其是清初讲授程朱理学和王阳明心学的有名的学者,曾经当过知县、御史一类的小官。他像其他理学家一样,认为天下万事万物之中都包含着同样的“理”,现实中的人之所以不同,就是因为没有领悟到其中的“理”,人们只要懂得了这些“理”,就能使自己的言行符合规矩,遵守国家的法制。陆陇其不仅善于讲学,还善于将他的理论应用到实践中,因此,他无论是行政还是断案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除了按法律办事以外,还十分重视道德教化。所以,他无论是履行公务,还是审讯犯人,总要深入浅出地讲一些道理,帮助人们发现自己的良知。
在催交赋税的问题上,陆陇其表现得很典型。催交赋税是朝廷赋予各级官员的一项极其重要的政务,也是一项很不容易完成的任务,每年都有乡民拖欠赋税,并因此发生人命案。一般的县令在催交赋税时,总是指挥大批衙役下乡督促,用武力相胁迫,稍有缓慢,要么罚粮罚款,要么实行体罚,往往搞得官民对立,怨声载道,稍有不慎,还会激起民变。
陆陇其却能十分平稳地处理这件事。他在当嘉定县令时,每当将要缴粮纳赋的时候,他通常先把父老乡亲召集起来,不是下达缴纳赋税的命令,而是对大家讲一番按时纳赋的道理。他说:“向大家征缴钱粮,全是朝廷的国课,不是县官的私蓄。如果大家能急朝廷之所急,按时上缴钱粮,不仅自己心安理得,不用担心,而且给官员减去了很多麻烦i这样,官员就有更多的工夫为民办事。我与大家没有任何私怨,不想为收钱粮而责罚任何人,更何况你们一旦受到杖责,不仅要花许多钱,还要落个欠粮受责的名声,倒不如及早缴齐粮款,我们大家都相安无事。”乡民听了这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去除了心理障碍,乐于接受。所以陆陇其在任时,几乎没有发生过欠粮受责的事。
对于囚禁在监狱中的犯人,他也并不是简单地依法办事,而是好言相劝,进行开导。他曾经写过一篇《劝盗文》,派人给犯人们反复宣讲。文章的大意是:“人的本性原本都是善的,你们这些犯了罪的人也都一样,没有人例外。只是由于阴差阳错,一念之差,才导致了不安分守己,作出犯法的事来,关在这里接受惩罚。所以发生这样的情况,都是由于人心中的杂念蒙蔽了善性造成的。然而人心是可以改变的,只要你们能够反思往日的不是,真心悔过,去掉心中的杂念,就能重新做好人,依旧可以成家立业。”每每读到这里,在场的犯人们都感动地哭了起来。因此,教化的效果很好,罪犯也逐渐地减少了。
陆陇其不仅善于言传,还善于身教。陆陇其在担任灵寿县知县的时候,就很注意对乡民进行言传身教的教化,效果很好。有一天,一位老妇人来到县衙控告她自己的儿子,指控儿子忤逆家长。父母告儿子的事在当时并不多,陆陇其对这件事十分慎重。他先派人把老妇人的儿子找来,经过盘问调查得知,这位少年不到20岁,自幼丧父,依靠母亲把他拉扯大,但因管教不严,和乡里的一些地痞无赖在一起鬼混,沾染了不务正业的坏毛病,在家不仅不照顾多病的母亲,反而经常干一些不孝顺的事。老妇人没有办法才告到县衙,请陆知县为自己做主。陆陇其弄清情况后,知道这种情况仅靠惩罚不仅没有用,还可能使这个家庭更不和睦。于是,他对老妇人说:“我的衙署里现在需要一位馆僮,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让你的儿子暂时来这里服役,等我找到合适的人选后,再把他替换下来。”老妇人虽不解其意,但觉得给自己的儿子找了一份差使,总是好事,当即同意了。陆陇其只给那位少年提出一个要求,就是要他当自己的随从,一天到晚跟随在自己的身边,不许离开片刻。
陆陇其是有名的孝子,在家极守孝道,他的母亲住在县衙的后院,每天早晨,陆陇其起床后就来到母亲寝室门外,恭敬地站着,等候母亲起床。母亲起床后,陆陇其立即进去问安,并端进热水让她洗漱。吃午饭时,陆陇其把老母扶到座中,自己侧立一旁,服侍进餐,有时,他还装作小孩子一样做游戏逗老人发笑,等母亲吃完离座后,他才开始吃饭。有时尽管吃的是母亲剩下的饭菜,他也从不计较。晚饭时,陆陇其对母亲也是这样。办完公事回到家中,陆陇其总是先到母亲的房中侍候母亲,有时,陆陇其讲一些古代的故事,也谈一些民间的逸闻趣闻,使老人家听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如果遇到老母得病,陆陇其更是显得心急如焚,十分忙碌,又是请医,又是熬药,还彻夜不眠地守在母亲身边。俗话说:“床前百日无孝子”。但陆陇其始终如一,一直不懈怠。
陆陇其就是这样忙着办公事,孝敬老母,一有空闲还要读一读书,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边还有一位不知孝敬老人的少年犯人。陆陇其除了每天督促他跟随在自己的左右,指示人帮助自己干点什么外,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讲过。几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终于有一天,那位少年突然跪在陆陇其的面前,请求放他回家。陆陇其故意说:“你母亲告你忤逆不孝,这件案子还没有审理,你怎能回家呢?”这时,那位少年已经觉悟,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以前小人糊涂透顶,都是小人的过错。是我不懂礼仪孝道,得罪了母亲。自从跟随大人以后,我完全明白了尽孝的道理。请大人让我回家,好好孝敬母亲,也好弥补从前的过失。”陆陇其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听了这些话,十分高兴,又给他讲了一番道理,说了些勉励的话,让他回家了。后来,那位少年果然“良心发现”,不仅痛改前非,还努力上进,取得了功名,成为远近闻名的孝子。
康熙三十一年,陆陇其逝世。第二年冬,朝廷需要委派两名文臣管理直隶、江南两处书院,朝廷中的大臣都主张应该从翰林院中物色人选,康熙不同意,发出特旨说:直隶派李光地去管理,江南派陆陇其去管理。大学士王熙急忙奏报说:“陆陇其已于去年病故了。”康熙十分惋惜地说:“为什么不早启奏?”王熙回答说:“按照启奏的条例,七品官在籍身亡的官员不在向朝廷奏报之列。”康熙沉默了许久,十分感叹地说:“陆陇其是本朝不可多得的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