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客声名雀噪一时,钟坚却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钱塘傻公子竟然便是天剑客,言语之下有些怅然,大概是认为自己想的有些无稽了,恐怕只是同名罢了。
李剑看着眼前的血染霜容的老者不禁心中暗叹,顿时又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景象来,那个虚空中越升越高的白色纤影浮上心头,李剑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方腊之子非要置白素贞于死地不可了。摩尼教,君山水寨,钟坚,一条线清晰的将所有的事串将起来,那摩尼教主当日派人夺取那杨妮儿被白素贞阻止未果,当然心有不甘,所以借了法海之手来除掉白素贞,然后再抓杨妮儿,只是他为什么要抓杨妮儿李剑一直无法猜透。但此刻见到钟坚,他明白此事必然与这君山水寨有关,难道摩尼教真的要造反,但为什么会选两湖而不是江南呢?
“老丈应该是叫坚叔吧,李剑当日未能救得白娘娘一家,今日便借坚叔这里为她上一柱香吧。”李剑走到钟素贞的灵位前,神色庄重的躬身一礼,心中暗念,当日心境还未比如今,欠你的人情没还,诛杀法海于事无补,那么我便阻止这场两湖浩劫以偿还吧。
“你……你真的是天……剑客?”钟坚的面上显出几分鲜艳红色,激动之下再难压制刚才的伤势,颓然倒地。
李剑赶忙一把扶住钟坚,道力过处,钟坚脸色苍白却终是稳定了下来,胸中也不再血气翻涌,刚才竭尽全力与那巨压抵抗时受损的经脉也渐渐开始恢复,李剑道法进后,生息之力大超从前,如钟坚这样的伤势以前他是只能望之兴叹的,此刻却可以将他从死亡边缘救回来。只是钟坚似乎才练就的一些道功已然被完全摧毁,难怪他刚才悲恸莫名,李剑一边为自己的生之道力略有所成颇感欣慰,一边也为这老来才修炼道功却被瞬时毁去的老者暗暗惋惜。
钟坚从李剑的动作已然明白,眼前的人真的便是天剑客,不禁老泪潸然而下道:“小哥当日为二小姐报仇一剑诛杀法海,老奴在这替钟家谢过了。”颤颤巍巍的便要跪倒,却被李剑一把扶住道:“老丈莫要如此。”
李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当下问道:“老丈,杨幺之女是不是已经被摩尼教的人给抓了?”
钟坚诧异非常,此事隐秘非常,所知之人不过数人,这天剑客却是如何得知的,但他心中清楚,自己道功全毁,小姐留下来的五雷正法自己是再无法练成,想救出杨小妮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了,李剑为二小姐怒杀法海,虽然他不清楚个中缘由,但李剑既然这么问,他无异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连忙答道:“不错,二小姐金山遇难后数日,我们的踪迹便被摩尼教发现了,老汉无用,在摩尼左使手下走不过数招便被击败,妮儿也让他们给抓了。”说着,钟坚愤然一拳砸到墙上。
“那老丈为何又来到此处?”
“摩尼教主方淼以妮儿做人质逼老汉重返君山,召集昔日钟杨旧部,约以时日,届时以妮儿之名再举反旗。”钟坚恨声不已:“可去岁荆湖大定,钟杨旧部甚难齐集,若非湖边州郡颇多苛税酷政,只怕寨中兄弟不过百数,还谈什么举事?”
原来如此,李剑本以为杨妮儿身上有什么杨幺遗留的宝藏,此时方知方淼要的根本就是杨妮儿这个人,他是要借重她的身份在荆湖掀起波澜。这个方淼却是比他老子方腊聪明的多了,并不只在江南起事,而是多处同时造反以分散官军之力,目前看来,闽地和两湖他都已着手准备,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他的预备势力尚不清楚,如果真的让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慢慢布局,一旦遇上饥荒之年,各地同时举事,南宋这半壁江山怕是真难保了。在他记忆中当然并没有这样一场足以动摇国本的起义,但史事已变,他也不能不面对这可能发生的大事了。如果真是百姓无法过活而举事李剑自是不会去管,只是那方淼如此处心积虑,却并非为百姓着想,而是纯为他的私利,只因他一人而扰乱天下,其心可诛,李剑眼中闪现一抹冷酷之色。
“老丈可知妮儿被他们抓去何处了?”李剑从一片乱麻中理出头绪,知道那杨妮儿才是解开两湖乱局的根本所在,只要救出了杨妮儿,起码这水寨中那些老兵不用听从方淼之命作为他为祸天下的工具。
“老汉惭愧”钟坚一脸愧色:“我也曾派了几个老弟兄想查寻妮儿所在,但至今无一生还,全都失踪了,摩尼教早在水寨中安插了许多高手,想不惊动他们去找妮儿的下落实在无法可想,唉。”
江阳曾说闽地隐忧已然除去,看来一时半会摩尼教无法在闽地捣乱,且史载今年两湖风调雨顺,应是大丰收之年,这个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如此一来,摩尼教的举事显然不会在近期,李剑心中略一沉思便决定将此事暂时搁置,事有轻重缓急,眼下似乎正有人在对付自己,还是先问清楚那件事。
“老丈莫急,此事可从长计议,方淼暂时难以举事,我且问你,你水寨的弟兄可有去岸上抢掠过?”
“抢掠?”钟坚有些疑惑:“水寨中物资颇丰,都是方淼从外地运来,无论粮草军械一应俱全,何况我们本是湖边之民,怎么会去抢掠?”
“果然如此!”李剑脸上神色一变:“老丈,水寨中事你先且只管听方淼而为之,我定想办法为你救出妮儿。”
“老汉先行谢过恩公。”钟坚也知李剑言出必行,此刻听李剑肯为钟杨两家救出最后一点骨血,立时难掩欣喜之色,纳头便又要再拜,当然还是被李剑轻松挡住。
李剑辞别钟坚之后踏湖而过,不过半刻便到得白天他和苏静云曾来之处。深夜的渔村万籁俱寂,间或从村中深处传来一两声犬吠之声,李剑走入那篱笆围住的院中,到的门前,扬手轻叩。
“笃笃笃”
“有人在么?”李剑的声音平淡中稍带了些沉重。
木门“吱压”一声打开了,那个董姓老者从里面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兀自拿着那双浊眼打量着李剑,口中模糊不清的问着:“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