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赵构在李剑心中是个拥有足够智慧和能耍出狠毒手段的人。从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王家子弟到一个能隐忍三十年最终用时间赢了对手的太上皇,李剑绝对不会怀疑这个人的心机和隐忍功夫。那些自以为能将这个少年官家玩弄于股掌间的权臣一个个都倒在了他的手下,而那些胸怀壮志意欲恢复故土的英勇将领们最后终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这一切都是因为官家的权利欲,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赵构无疑会不惜向任何人下手,就算是当朝太师也不会例外。
既然赵构想除去川中吴家的时间有所提前,那么完全可以推测,他已经不再受到战争的困扰,他已然有足够的实力自信大金的铁骑再也无法追的他如丧家之犬,那么,他对付那位权相的时间也有可能提前,他不会想再和秦桧耗上十几年,而眼前的迹象似乎已经隐约显示出了这一点。
“追缉你们的榜文是由谁发出的?”众人从李剑慢条斯理的声音中似乎听到了阴谋的味道。
“是大理寺。”刘锜脱口而出。
“大理寺的主事者是谁?”
“秦贼。”这次是吴捍咬牙切齿的回答。
“秦贼为什么要借此对付川中龙吴两家?”
这个问题让众人一愣,那刘子羽脾气稍躁,拍案道:“奸贼乃是金人奸细,害了川中还不是为了他的金虏主子。”
“为了别人?哼,秦贼所为是绝对不会为了别人的,他做一切都只会为他自己,他已位居太师,金虏南下即便一统又如何,他能够得到更高的地位么?不能。”众人眼中,此刻的李剑冷静的就像一块石头。
“那定是因为龙吴两家人无论在朝在野都耻与秦贼为伍,秦贼睚眦必报,肯定是为了报复。”吴捍还加了个肯定“对,肯定就是如此。”
“不错,秦贼是为了小小事情便会陷害他人的豺狼之辈,但此次他要对付是两大世家,镇守川中的两大世家,他会不会因为那些小事而莽撞到意欲一举扫除两大世家呢?”
众人眉头蹙紧,均稍摇了摇头。
“昔日三路镇守大军如今东,中二路军权已被分而治之,唯独川中大军吴家大权独掌,我朝惯例,军权不可久握于一家,秦贼此番对付两家,只怕正是为了夺回西路的兵权。”刘锜到底是军旅出身,又在三路军中都曾待过,此刻果然是一语切中要害。
“不错!世叔所言极是,秦贼就是想夺回兵权。他为什么要急于掌兵了呢?”李剑看到刘锜和刘子羽两个最先明白过来的人眼中露出的惊惧之色,肯定的点了点头:“他察觉到了危险。有人要对付他,这个人不但有足够的力量对付他,还一样害怕川中吴家坐大,而且也有足够的能力布下这一个局。”说完,李剑的眼中再无半丝生色,冰寒无比。
“贤侄,你是说……”刘锜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到此处,在座中人无一不是精明之辈,除了苏静云骤然听到这些大事还不甚了了其他人的脸色无不巨变,就连一直镇定轻松的江阳亦不例外。
这个人当然就是赵官家。
“我吴家上下三代无一不是坚贞为国,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官家怎会轻信那奸贼之言?”吴捍怒极,事关家族生死存亡,他最后的一点冷静和理智亦已消失。
“自苗刘之变后,官家便再不信武人,岳帅父子之忠比你吴家又如何?何况,就算官家本来不信,此刻也已必然认定了川中吴家必反。”李剑指了指窗外道:“你们可知连日来大江之上为何粮船不断?”
“我也觉奇怪,川中并无饥荒亦无兵灾,为何运去这么多的粮草,贤侄莫非知道其中原委?”刘锜此刻在心中已然坚信李剑对于局势的把握确乃天纵奇才。
“本来我也不知,但此刻联想起来,那川中何四说这些粮草另有用途,按我估计,应该只是为了让朝廷的耳目探知,让官家以为吴家密谋造反所以大举收购粮草,只要秦贼再稍微收买几个川中官员,那真是铁证如山了,官家原来猜疑三分,此时只怕已然坐实九分了。”李剑心中暗叹,这君臣二人玩弄心机果然都是一流的好手,只可惜权谋斗争仅限于这个南宋小朝廷内,永无寸进。
“李剑师兄说官家布下这个局,到底是个什么局,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龙三从得知龙家被贬之日起便自责不已,此刻听得整个家族都有可能因为自己受到牵连,心中大急,终鼓起勇气问出了这句。
“那****记得吴兄分明是在田家大厅中,劫囚之人根本另有其人,为何他们却一直死咬着说是你二人所为呢?”
龙三听李剑问起,迟疑道:“确实如此,吴师弟根本未曾劫囚,我们事后也并未直接与吴师弟会合……”
“因为他们早就等你们去救了,而不管去的是谁罪名都会落在你们两个的身上,官家不但要对付吴家还要对付龙家,而龙家对官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拉上龙家只是为了对付奸相。他布局引你们救走胡大人,再让奸相追缉你们,他也知道奸相必会借机除去龙吴两家,而龙家乃是武林世家,你二人又是峨嵋门下,一旦反击,则即使不能杀死奸相,也必让其伤筋动骨。借刀杀人之计用的如此兜转曲折也算是天下一绝了。”李剑一口气说完自己所想到之事,众人面沉如水,各自心道李剑之言只怕是八九不离十。
席中一时无声。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上师,你教我的这句话还真是有点意思呢,呵呵”天福公主如花展开的笑颜在天道盟首领赵颜的眼里看来只如魔鬼的狞笑,这个历经风雨的老者的掌心已不觉的渗出了些微细细的汗珠,他勉强点头道:“公主天资聪颖,果然是什么都一学就会。”
不远出匆匆跑来一个内侍跪倒在二人面前道:“奴婢张三儿叩见公主。”
“听见什么了?”天福温柔的拈起身旁的一朵鲜花,淡淡的细微的声音似是怕惊扰了这未曾全部绽放的花儿一般。
“几名御史大人说川中吴家从江南购去无数粮草,意欲谋反。”尖细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丝颤抖。
“又是御史台,哼。”天福眉头微蹙,片刻后便又放开,轻松的笑了一声“相爷的这步棋走的很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