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他们的居所却是已经到了,一栋清净幽雅的两层小木楼座在一个小水池旁边,环境倒是极不错,小木楼的样式李剑也不陌生,徽州的建筑完整保存到后世的可不少,从小逛着鲍家大院,屯溪老街长大的他自是熟悉的很。
走的近了,楼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小自在楼”,李剑仔细一看,落款赫然是“苏轼”,顿时看的呆住了,苏东坡大名鼎鼎,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书院的一个小楼居然能得到他的墨宝,看来这小自在楼还真不简单呢。
(苏轼之弟苏辙曾在绩溪县任过知县,苏轼曾到过绩溪探亲)
李剑早已注意到二楼的窗台颇高,风景想来不错,拎着行囊便想上楼,却被杨将一把拦住“李兄,你要做甚?”
“怎么,二楼的房间你们已经住了?”
看着李剑一脸沮丧,杨将愣了一下方才会过意来,神秘的笑笑道:“非也,我也季延二人都住在一楼,山长很是慎重的吩咐过,二楼绝不许上,你也一样,只能住一楼。”
李剑瞥了一眼故作神秘的杨将心中暗骂,装什么神秘呢,无非想勾起我的好奇心让我不知死活的去探个究竟罢了,可惜他却不知自己可是看着无数这样的童话电视长大的,好奇心害死人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而自己的特殊身份更决定了自己可能是这世上最不愿意管闲事的人了,当下好整以暇道:“原来如此,那,我的居室是哪间?”
杨将心中有些失望,脸上却若无其事,指着东面的一间房间道:“便是那间了,李兄请便,一会便有人送饭菜来。”
“哈,不错,饭菜都是送来,山长还真是照顾咱们几个呢”李剑笑呵呵的朝自己的房间走去,身后射来杨将一道锐利的眼光。
转眼,天便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李剑吃完稍睡了一会,此时醒来,精神颇爽,抹了抹脸自言自语道:“老头说晚上去就可以了,也没说什么时候,要不要再睡会急急他呢?”
考虑了一会,想起自己是个懒人,再睡一觉可能就是明天早上醒了,顿时断了这个念头,出门直奔老头的“茅舍”而去。
快到之时,李剑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人声,李剑停住脚步伏在一旁仔细的听着,声音又传来,竟然是杨将的声音“前辈,家师说,天下乱象已生,将星落日异星生,天师门断然无法逃避这场灾劫,就如同二十年前一样必然被席卷其中,还望前辈看在师祖面上助我天师门一臂之力。”
原来这小子是个说客,来这是为了劝老头子加入黑社会啊,不对,那个天师门好像不是黑社会,似乎是道门,不过这老头可不一定是你哄的动的,李剑听着在一旁胡思乱想着。
果然,老者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老夫欠下张天师一个人情,自然是该还,不过,老夫此处亦发生了异事,不能和你回龙虎山,回去告诉你师父,我当为你们天师门做一件事,让你师父好好想想,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出手的再来找我便是。”
“前辈此处也发生了异事,不知晚辈有什么可以效力的?”杨将心中吃惊,这老者口中的异事绝对不会是小事,怎么也要打听一番。
老者颇有些奇怪,杨将也不继续游说了也不走人竟然会问起自己的事,登时多看了杨将几眼,“看你年纪轻轻,一身修为还真厉害的紧呢”老者仿佛发现了什么啧啧连声的赞叹道“金刚护体符都在身上,你师父还真舍得呢,不过可惜,老夫的事非你道法可以解决,去吧。“
杨将沉默了片刻,一抱拳,转身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李剑在远处支起耳朵好一会没听到响动,突然耳边传来老头的声音“过来吧”
李剑知道被老头发现了,赶紧冲了过去朝老者施礼嗫嚅道:“小子非是有心偷听,刚好过来,不敢打扰……”
老者摆摆手示意李剑无需解释,两条白眉下凌厉的眼光盯着李剑,半晌无语,突兀的问了一句“你知道岳飞么?”
岳飞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那个视功名如粪土,那个千里奔波只为国的岳飞。
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志饥餐胡虏肉。那个用兵如神,生平未尝一败,让敌人感叹“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岳大将军。
背上有老母亲刻下的“精忠报国”四个字的至忠至孝的岳武穆。
那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不贪财不好色的岳飞!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杭州那跪着四个铜像的岳王庙他也去过,满江红他也曾熟读,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是很清楚,很少有人说起”李剑心中澎湃,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的道出了事实。
“岳飞生时,我夜观星象,将星生于中原,我当时道法初成,费三日夜之功算得他当保我大宋一百五十年江山。此子天资之高天下无人能出其右,我也曾在他年幼时找过他,本希望他能传我道法,可惜摸过骨相方知他当壮年横死,奈何奈何啊?”
老者颇是感慨了一番继续道:“于是我便将他推荐给我的好友周侗,他年仅弱冠便已青出于蓝,一身武功天下鲜有敌手,剑术更是出神入化,有剑帅之称,你可知他最强的剑招是什么?”
李剑正听的入迷,没想到岳飞还有这些故事,突然间听到老者的问题一下卡住,支支吾吾不知所云起来。
老者轻叹一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那柄长剑,随手又将那招“群邪破”使了出来,李剑脱口便喊了出来“群邪破”,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盖世英雄和李家竟然有关系。
“群邪破?”老者愣了一会,“这名字倒也贴切,想必是你父亲取的,他当年的性子还真适合用这招呢,不过以你感觉我使此招时与你父亲有何区别?”
“这个区别好像是有些,家父使剑时剑风凌厉,刃不及身却有割肤之痛,老丈使此招时,飘逸潇洒,煞是好看。”李剑说到后面声音有些放低,他可不敢说那是因为你年老体衰,耍不动了。
“那叫杀气”老者脸色一肃“你父亲只能给你割肤之感,那么他可能只能或只施展了此招百分之一的威力,岳飞使此招闯荡江湖纵横疆场,无往不胜,剑不及体却可以取人性命,此招在他手中使出,可以一敌千,故而此招原本之名为‘千万人,吾往矣’”。
“千万人,吾往矣”,这个招名实在太酷了,李剑已经在幻想着岳大将军仗剑驰骋独斩千军的威武画面了。
“但此剑招非刚烈之人不能发挥其威力,且愈练其性愈刚其血愈热,朝中人言岳飞刚愎自用也并非信口开河,他打越多的仗,杀越多的人,性格就会不自觉的越发刚烈直率,终招致杀身之祸。”
不会吧,居然有这样的事,练剑能练到改变性格,李剑心中打鼓,自然不是很信的,眉头一皱,想到一件事“老丈,既然岳将军如此武功盖世,又怎么会为奸人所害呢?”
“就算天下无敌又岂能挡住奸人算计,更何况,他还不是天下无敌,有那个人在,岳飞的武功再高一倍又能如何?……”老人的眼光瞬间变得落寞无比。
“那个人?哪个人啊?”李剑的好奇心终于被勾起来了。
“他……”老人低呼一声,眼睛朝着北方的天空望去,那里是一片纯净的黑色,沉默的笼罩着天空和大地。
李剑见老者这副模样,心中顿时肯定了两件事,如果老头的话是真的,那么,第一,岳飞的死和那个人绝对脱不了干系,第二,那个人老头认识。
李剑正在揣测着那个人的身份,却听老者又问:“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提及岳飞么?”
李剑一脸茫然,胡乱的猜测道:“莫非今天是岳将军的忌日?”
“刚才你应该也听到那天师门来人说了,将星落日异星升,我来问你,你是什么时候遇上那麻衣道而得治的?”
李剑清楚的记得自己发现自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家中正洒扫门户,清除污秽,换门神挂钟馗,李振文还曾拉着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惊恐不安的自己去祭祀,入夜时,更有人燃放爆竹,架着火堆全家围炉守夜,那日?“是除夕”李剑想到这里,脱口而出。
“岳飞是腊月二十九死于风波亭中,当时将星陨落,老夫正感慨间,天升异星,其大如斗,光芒大放,直逼紫薇,势不可挡,良久方逝。”
李剑听到这里大概是有些明白了,看来这老头把自己的奇遇跟他看到的什么异星联系起来了,还凑合的挺玄乎,等等,什么异星其大如斗,光芒大放,老头是不是看到彗星了,李剑想到这里,心中暗笑,老头还自称懂什么星象呢,跟自己这打小接受科学教育的人胡扯天文,真是不知所谓。
“五日前,异星再升,老夫祭‘悬月轮’于其未落前算得异星主奇人生于江南,但却始终未能算出此人生于何地生于何时?待今日与你相会,老夫心中略猜一二,你可是四日前动身来此?”
李剑低头想了想有些不安的答“是的”。
“生于江南,未必是新生,却也可以是重生的,且你来此处,正是上应天理也。”老头说完一脸深邃的看着李剑。
李剑心中狂呼,完了,完了,老头不懂天文在这里胡诌,还硬把那彗星往自己身上扯,偏偏还扯的像那么回事,他虽然不懂什么星象,可老头那句“直逼紫薇”他还是挺明白的,要是这话传到皇帝耳朵里,传到那个最怕人家篡位却又很迷信的皇帝耳朵里,自己这一世的命估计也到头了,李剑脸上一阵惨白,口中生硬道:“老丈果然高明,只是这星象之学未免虚幻,跟小子我却是没有半点关系的。”李剑语无伦次的只想赶紧从这桩祸事里脱身出来,他虽对生命看的很淡,但毫无意义的惹祸上身而死他却也不愿意。
老者一声厉喝“不错,星象之学确实非老夫所长,今日老夫将动用数百年未曾出世的千龟相阵为你一相,是非祸福自有分晓。”
“什么千龟相阵?”李剑听的目瞪口呆,数百年未曾出世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啊?
只见老者一把抓过李剑,李剑一呆,只听得耳边风声大作,顷刻间,二人来到了山顶,山风呼啸,寒风竟有些刺骨,这样天气竟然会有这样的寒风,李剑感觉中有些害怕了。
老者挥手连点李剑数下,李剑顿时动弹不得,呆呆的倒在地上,心中愤恨不已,臭老头,居然点自己的穴,肯定是点穴。
老者丝毫不理李剑紧盯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物,只见那物事只有拇指大小,通体银光,仿佛一个月牙,握在老者手中片刻银光暴涨,老者口中念念有词,将那道银光抛向空中,那银光见风便大,眨眼间,那圆弧已有水盆口大小还一直往空中升去,仍在不停变大,李剑看着这梦幻般的变化一时竟然看傻了。
那银光终于停住了,仿佛一道残月挂在空中,遍洒银辉,将整个山顶紧紧的包了起来,老者看了一眼李剑道:“此乃老夫穷毕生修为所造道器,‘悬月轮’。待会老夫将引千龟前来,你只管待在那里,不要出声,莫要忘了我今日说于你之故事,若你有缘,今日当在道上有所领悟。”
老者说完不再看李剑,掏出一包东西在李剑的四周细细的洒着,似乎是一些粉末状的玩意,略显红色,却没有味道,老者洒完一圈,又往外一些洒了一个大一点的圈,这样一层一层的洒着,大概洒了八九个圈的样子方才停住,李剑惊奇的发现这些同心圆之间的距离似乎非常接近,而且每个圆都极其的标准,用手能做到这点,李剑不禁有些佩服。
老者画完圈后,一声长啸,声音震耳欲聋,李剑又不能用手捂耳朵,郁闷的直咬牙,心中却好奇,不知这老头想干什么?
老者停下啸声,做了几个手势,微微一哼,一道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向天空,直向那悬月轮飞去,鲜血一触上悬月轮,悬月轮的银光顿时变做红色,而且开始不住的旋转起来,流光溢彩,环境诡异非常,白发白眉的老人在这旋转的红光笼罩之下也显得格外妖异。
只听四周一片悉悉索索之声,老者立刻一挥手,李剑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拉了起来,端端正正的站立在圆心之处,却仍是无法动弹,李剑突然眼睛圆睁,只见无数的乌龟朝山顶爬了上来,密密麻麻,不下千只,李剑心中好笑,什么千龟大阵,就是一千只乌龟嘛,吓我一跳,不过这老头用什么办法来引乌龟的呢,哦,对了,肯定是那些粉末,没想到,老头还对生物学这么了解呢。
那些乌龟爬上山顶后,似乎有人指挥一般自动的在李剑所在的圆外由那些粉末分隔,一道一道的排在一起,不一会,九个圈道上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乌龟,只有李剑被这些乌龟包围在最中间,一脸不爽的样子,当然,谁被这么多乌龟围着都不会很舒服的。
老者一个飞身扑到李剑的头上,竟然,竟然就那样立在空中,李剑呆住了,不禁再次问自己,牛顿呢,又想起,牛顿还没出世呢。
老者立在李剑的头上和悬月轮的下方的空中,手中不停的做着各种手势,良久,老者似乎做完了最后一个手势,双掌向地下一击,空中狂风大作,一声怒雷炸响在李剑耳边,整个山头仿佛在天空中飘摇,九道龟阵开始缓缓转动起来,李剑初以为是乌龟在爬,可是定睛一看,天啊,乌龟的脚根本没动,似乎被什么力量在推动着,九道龟阵各自按照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方向缓缓的转动,所有的乌龟都像被催眠一般,只是任由一股力量在推动着。
李剑终于开始相信,眼前的事情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了,这应该是传说中神奇的道法甚至仙术,开始的惶恐慢慢的平息了,他开始仔细的观察起整个千龟相阵来。
只听老者的声音传来,一阵阵模糊的咒语声响彻山顶,渐渐的,李剑仿佛觉得整个山顶都充斥着老者的咒语声,李剑仔细想听明白老者念着什么,但却无法听清,龟阵开始在老者的咒语声中加速,所有的乌龟都把脑袋和四肢缩回了龟壳,龟阵疯狂的转动着,丝毫不见停下来的意思,空中的悬月轮也跟着加速,两者都以看不清的速度在运转着,老者的咒语声似乎越来越小,过了片刻又似乎过了好久只见老者两眼射出红光,咒语声嘎然而止,老者“噗”的一声又喷了一口鲜血往悬月轮,紧接着继续念咒,但悬月轮似乎速度渐渐的降了下来,与之相反的是龟阵的速度仍然在加快,李剑已经被眼前高速旋转的龟阵弄的头晕眼花了,原来站立的身体也已经蜷缩在地上,耳朵里传来的已经不是老者的咒语声,而是龟阵转动带起的庞大风声,这一切似乎都无法停止了,老者惊急之下,连喷数口鲜血,却依然无法阻止悬月轮的速度减慢,终于,悬月轮停了下来。
瞬间,悬月轮缩成原来的拇指般模样直坠了下来,周遭不带半点光芒,漫天红光立刻消失了,山顶怒啸的山风也似乎静止了下来,龟阵也仿佛运转到了极限一般,围着的红光刚消失,“轰”一声爆响,整个龟阵炸了开来,所有的乌龟全部被震做粉碎,空气中弥漫着死亡而恐怖的气息,李剑的大脑终于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袭击,嗡的一响,李剑昏了过去。
空中的老者眼见悬月轮掉落下来却也不知接住,只是失魂落魄的落身于李剑的身旁,苍白的胡须上沾满了血,看着眼前粉碎的龟阵,老者仰天长叹一声,眼中的神情又是那么落寞。